洛凡心虚弱至极,说话也是有气无力:“鉴于你认错态度良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罚你伺候本公子服药,外加分房睡一个月。”
舒抑满脸委屈,抓着他的手连连摇头。
洛凡心眉头一拧变了脸色,舒抑立即把摇头改成了点头:“听你的,都听你的!”
洛凡心叹了一口气:“口口声声说都听我的,其实你主意正得很。之前还说过什么事都与我商量,如今生死攸关的大事也敢瞒着,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了。”
舒抑:“我一年要离魂三次,早就习惯了。如今已是第四个年头,魂魄和肉身只会越来越契合,再多几次之后就不会再离魂了。”
洛凡心抿了抿唇:“三次么,可是清明、中元、下元三日?”
舒抑:“正是。”
洛凡心:“那你算幸运啊,人家女子来月事是一月一次,你四月才一次。什么感受?”
舒抑轻轻亲了下他的鼻尖:“你还有心思调笑,看你这脸色,可比来月事还惨的样子。”
洛凡心笑笑:“异曲同工之妙,怎么着我也流了半缸的血,抵得上一年份的月事了。”
舒抑心里头又被扎了一下:“都是我的错,经此一次可再不敢犯这等大错了。你是关心则乱,若真是因此走火入魔,我死也不能原谅自己。昨夜,饬雷引可曾发作?”
洛凡心淡淡道:“不曾。”
舒抑:“那就好,那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洛凡心:“你问。”
舒抑:“你是怎么懂得女子月事的?”
“……”洛凡心苦笑,“这种时候你竟然还能纠结这种问题,你气死我得了。”
舒抑乖乖低头:“我错了,我不问了。”
洛凡心默默他的发顶:“好啦,是三师兄告诉我的,他知道的可多了,连女人怎么生孩子他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舒抑:“噢。”
这家伙!
洛凡心不看也知他心里在琢磨什么,只是没力气去掰扯了。左右岁月尚算静好,人也都在身边,能偷得几日是几日了。洛凡心闭上眼,窝在舒抑的怀里又是一梦黑甜。
初访幻影门
这一来又在琅江多逗留了几日,待洛凡心恢复了元气几人才姗姗启程。他们先去了一趟信息站,舒抑收到一封凤江来信,看过之后往手心一握,纸卷瞬间化为齑粉纷纷飘散。
见他面色不悦,洛凡心问道:“可是凌医师那边有眉目了?”
舒抑点点头:“无忧不妨猜一下,这严氏所中奇毒出自哪里。”
洛凡心眼神沉了一下,老实答道:“看你这表情,不是北幽岛就是蛮曜吧,莫非是蛮曜又来暗中掺和中陆的事了?”
舒抑:“正是,据凌医师所言,这是蛮曜奇毒‘烈焰焚心’,姬氏王族专用。”
洛凡心长叹一口气:“他们还真是贼心不死,又要卷土重来了。你说蛮曜的土地就那么贫瘠吗?怎老想往中陆跑?上一回吃过义盟百家的亏,这回改为内部突破了,倒是有长进。只不过使用这种伎俩未免有失体统,身为半个蛮曜人,我都忍不住羞愧了!”
白芨:“兵不厌诈,他们并非江湖人,什么伎俩都不奇怪的。况且蛮曜一带向来女尊男卑,王族掌权者一直都是女王女将,又尤擅蛊毒阵法、音律攻心之类的功法,若因为所谓的体统而放弃自身优势,那岂不是愚蠢?”
洛凡心认同他的观点,却免不了为将来这一场硬仗头疼,他道:“舒抑,既已在琅江,不如去拜访一下司城掌门?”
舒抑望向他,笑着点点头。
路程不远,几人到了人烟稀疏之地便御冰而起,拨云揽雾去了。及琅川一带,洛凡心远远望见一座百年古刹立于某青丘之巅,便赶紧叫舒抑着落。
待几人来到这座古刹近前,洛凡心抬眼看去,惊喜道:“巧了,正是司城夫人修行的华莲庵。我先将琉璃狮兽腹中的亡灵全部移出,请大师们为其诵经超度,再去拜访一下司城夫人,不,现在是元慧师太。”
舒抑忽然酸溜溜地念了一句:“跟你介绍这么详细呢……”
洛凡心讪笑。
白芨望了望全程沉默寡言的小雪,从那日离魂之后他就没怎么和自己说过话。平日里若白芨不乐意也时常对小雪爱答不理,从来也没觉得不合适过,可忽然之间换了立场,变成受他冷落了,白芨还真是不自在得很。
小雪面容冷峻,侧首望去只能见他高挺的鼻梁及线条分明的下颌骨。自从他封印破解之后灵力修得奇快无比,加上有人时刻从旁指导,如今的功法也已经像模像样了。白芨知道小雪是天生灵根,灵力修得快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平常少见他这般冷漠严肃,便总被那股亲切感掩盖住了自身的气场,这一旦严肃下来竟然多了几分陌生的感觉,白芨有些恍惚。
小雪察觉到他的目光,侧过头来回望了一眼,平日里总是一片清澈的蓝眸莫名有些深不见底,白芨赶紧收回了视线。
这座古刹很是气派,宝殿庄严,穹顶高远,佛祖神像端坐于莲上,面目慈悲,仿佛一眼便能看穿千万年奥秘,一指便能化尽人间怨戾,渡尽众生苦难。
洛凡心取出琉璃狮兽,咒语出口,意料中的亡魂阴息却并未外泄分毫,他有些意外,看来真如孤影所说,琉璃狮兽本身就能消化亡灵怨戾,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助他们投胎轮回去了。
他安然收起琉璃狮兽,又见一位只有十多岁大的守签小尼歪坐于蒲团上打盹,忍不住好笑,便走至签桌前执着签筒晃了晃,口中念念有词:“弟子云游散修洛凡心,求佛祖示我姻缘几何。”
那小尼一听来了精神,揉着眼睛道:“这位施主不如求问灾祸福祉,佛祖不管姻缘事,你当去拜观音菩萨,或者去月老庙求月老。”
“啪”地一声竹签落地,洛凡心捡起竹签对其笑道:“佛祖普渡众生,有渡无类,又怎会怪弟子苦的是姻缘,求的是恩爱?小师傅尚未悟得大乘佛法,不如请元慧师太为弟子解签吧。”
白芨在一旁若有所思,好像觉得他说的都挺有道理,舒抑则忍笑不语。
谁知小尼却懵懂道:“元慧师太?庵内从未听说过此法号,施主找错地方了。”
几人同时一惊,洛凡心道:“小师傅恐怕是才来庵中没多久吧,人没认全也有情可原。”
小尼辩道:“施主真的是找错地方了,庵中元字辈的大师太一共就那么几位,怎会认不全?”
洛凡心执签看了一眼,接着道:“那劳烦小师傅寻一位师太为弟子解签?”
小尼连连阿弥陀佛,起身对着洛凡心作揖道:“施主且稍等。”
不多会儿小尼便引来一位大师太,大师太行佛礼后言道:“贫尼法号元虚,元慧师太带发修行,一心礼佛素不见客,若施主想解姻缘签,贫尼或可略释一二。”
洛凡心恭敬递上竹签:“方才听小师傅说庵中并无元慧师太此人。”
元虚师太眼神微转又立即正色:“小尼入庵尚无几日,不曾认全。公子求得上签,姻缘已定,若能度过眼前劫难,余生当可与命定之人携手恩爱,福泽无限。”
洛凡心会心一笑,心道难怪人们都喜欢求签算命,且不管它准不准、灵不灵,光是听了这上签解注便十分高兴了!佛门中人果然真诚许多,不似那月老峰的孟月娘,看个手相还解说得云里雾里,故摆疑阵。洛凡心双手合十,谢过元虚师太之后便愉快地挽着舒抑走了出去,看得那小尼瞠目结舌。
白芨:“我见那小尼说话底气十足,不像是不确定庵中到底有无元慧师太的样子。”
舒抑:“事有蹊跷,待去司城家探一探虚实便知道了。”
司城阙听秉洛无忧公子前来拜访先是一惊,再是喜上眉梢,又听秉舒二公子同行,便是嘴角一撇,哼了一声。他理了理衣衫又拢了拢长发,这才施施然赶去客厅见客。
人尚未至跟前便已抬手迎接,随行的侍者莫名觉得自家少主比迎接新娘子还高兴似的。司城阙言笑晏晏:“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无忧可是也想我了?竟亲自登门相见,着实叫我受宠若惊!”
舒抑“刷”地一声震开了折扇,十月末的天气已然有了凉意,他却还能凉里添风,气温陡然又降了不少。
洛凡心尴尬避过了司城阙遥遥递来的双手,略显不自然地施了礼,答道:“冒昧拜访,没有搅扰闳衍兄才好。”
司城阙:“怎会?你能来长住我才高兴呢!”
“……”洛凡心干咳一声,“实不相瞒,此次我等前来一是探望闳衍兄,二是有要事想拜访一下司城掌门。”
司城阙有些意外,直言不讳道:“家父自闭关之后便从不见客,只怕无忧此次要无功而返了。”
洛凡心坚持:“此举确实有些唐突,并非故意强人所难,实在是事关重大,若能在门外同司城掌门说上几句话也好。”
司城阙略显为难,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言道:“无忧,我当然可以带你过去,但家父自打闭关之后性情脾气不是很好,即使是我去了也总惹其动怒,届时恐怕……”
洛凡心:“闳衍兄不必担忧此事,我自有分寸。”
司城阙笑笑:“好。”
司城筠闭关之处在一个人工湖心岛上,景致倒是不错。几人踏水而行掠至岛上,刚及大门之外便听房内传来杯盏砸落之声。洛凡心以为其中有异忙要上前,司城阙却将他拦了下来,随即大门缓缓开了条缝,一位侍从走出后又立即将其关上。
这侍从一身青衫仿佛玉雕,眼神刚毅果决如同镌刻,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侍从。未等司城阙问话,“玉雕”先行一礼,言道:“少主,掌门说了,有事放信使鸟来传话即可,不必亲自过来。”
司城阙:“今日有贵客前来拜访父亲,请少赟代为通传。”
少赟:“掌门近日练功正值关键时刻,任何人一概不见,几位贵客见谅。”
司城阙听这个理由不是第一回了,他虽有不满却不能表现出来,无声地望向洛凡心。洛凡心已经意识到这位名为少赟的侍从在司城家的地位不一般了,衣着非是普通的门服也非侍从装,就连司城阙对他说话的态度都十分客气,看来是司城掌门十分信任的人。
洛凡心:“事关姜氏和严氏灭门惨案,两大家族一百多条人命,司城掌门依然不闻不问吗?”
少赟:“门中之事早已全权交由少主掌管,少主足智多谋,自不必掌门多费心。”
洛凡心却莫名对着少赟问道:“不知阁下所司何职?”
少赟不卑不亢道:“不敢当贵客一声‘阁下’,少赟一介仆从,司职扫地,洗衣,烧饭。”
洛凡心忽然发笑:“岂不委屈?”
少赟望向他:“贵客此言差矣,为主子做事有何委屈?”
司城阙也有所不解,少赟跟随自己父亲多年,父亲对其不仅有养育之恩更是比亲儿子还要亲厚些,一身本领都是亲授,做这些琐碎事虽然大材小用倒也谈不上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