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凡心不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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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抑不知从哪里又摸出那柄红丝娟的折扇,“扑”地一声展开,点点头道:“成全你!先给你扇扇风,去去火气!”

    “……”洛凡心直觉得自己败给他了,捂着额头无奈道,“你从哪里弄来的折扇?你看看这颜色,艳红,媚俗!再看看这扇面,开了屏的雄孔雀!两只,还交颈!这真是,真是……无法形容!”

    舒抑奇怪道:“咦?这不是两只雄鹤吗?竟然是孔雀?那绣娘诓我,岂有此理!”

    洛凡心暗叹舒抑竟也会顺口胡诌了,故作严肃道:“大胆登徒子!竟敢侮辱我行止宫圣鹤,其罪当诛!今日就让我来替天行道,收服你这妖孽!”说着就要去抢他的折扇。

    “别动!”舒抑将他上半身牢牢压在榻上,伏在他耳边低声沉吟,声调温柔缱绻、爱意十足,“会弄疼你自己的……”

    “……”自诩已经将脸皮修得够厚了的洛凡心忽然就脸红起来,举手投降,“我多嘴,我错了!”

    一日如三秋

    舒抑的一身装扮已经卸去,第二日天没亮他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松鹤岭了,洛凡心醒来后摸着身边已经凉了的枕榻,免不了好一阵落寞。

    昨夜舒抑已经交代过这几日要去一趟东域三州,貌似是什么时候给白芨传了信,使了点手段让霍家供给的茶叶出了纰漏,目前正是釜底抽薪、取而代之的好时候,他须得以舒家二公子的身份亲自前去洽谈。

    都传舒家二公子素来不问生意场的事,谁能想到他真卯起劲来也是一派雷厉风行的作风,说他不像舒家的亲子都没人能信。随手往他那半边被窝里摸了摸,竟摸到了软乎乎的一事物,拿出被褥一看——是他昨夜卸下来的那东西!

    便条附言:“聊以贴身之物赠予吾爱,或可慰绵绵相思意。”

    “!!!”洛凡心一下把这对造孽的东西扔到了地上,内心在狂吼,“相思你个头啊!”

    “砰”地一声门响,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从来不讲礼貌的独施。

    洛凡心吓了一跳,转眼看见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那对东西,霎时脸红得像只煮大虾,急着要去捞过来却又下不来榻,挣扎之下触动了膝上的伤,一时疼得眼花缭乱连连吸气。

    独施干咳了一声,眼睛盯着那对东西一眨不眨,末了看了看还在榻上奋力拼搏的洛凡心,这才慢吞吞拈着一角拎了起来:“啧啧,昨夜是发生了什么?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洛公子生命力真不是一般的顽强,鬼门关溜了一圈回来还是一条好汉啊,这都能行?这,看起来很疯狂啊!连凌某都佩服了,了不起,了不起!”

    洛凡心更窘迫了,愠怒道:“你胡乱猜测什么?你进别人房间都不敲门的吗?”

    独施一脸诧异不解:“敲门?你门都没销上我敲什么门?我这一大早赶来伺候你还被嫌,真是好心没好报!”说完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洛凡心的榻上,见他慌忙将其藏在了被子里,禁不住觉得实在好笑,“喂,我就不明白你慌什么?那不是你情郎的物品么,又不是你的!他背地里又穿又脱又揉又捏的时候像你这么慌了吗?”

    洛凡心简直听不下去,顺着他的话稍微想象了一下——果然想象不了!他怒道:“赤脚郎中快闭嘴!休要用这些腌臜心思揣度我家舒抑,他才不会有那些举动!”

    独施扬起一边嘴角:“哟,你家舒抑?盖过章了吗?”

    洛凡心哑口无言,憋了半晌才道:“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

    独施哼了一声,坐在旁边开始耐心为他诊脉查验,又取出药箱里的一排金针,在他腿上几个重要穴位扎了一遍。等他将金针一根根拔出时,洛凡心明显感觉到腿上经脉疏通了不少,之前的胀痛也缓解了大半,心想着这赤脚郎中也不尽是胡作非为,还是有真才实学的。

    “凌医师,我还有个小小的疑问,我这膝上的筋肉都被剔骨木绞开同骨头分离了,那这生长的时候若是没对齐原先的位置,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独施哂笑道:“见过驴蹄子么?对不齐的话就会长成那样。”

    “……”洛凡心暗暗白了他一眼,悻悻然闭嘴。

    这一天似乎过得特别久,洛凡心暂时还下不来榻,只能躺着挺尸,要么就直挺挺坐着。松鹤岭上的师兄师弟师侄们都陆续来了一遍,关系比较好的来了三四遍,饶是如此他仍然觉得乏味至极,恨不能长了双翅膀飞到东域三州找舒抑。

    又过了三四日,不知是靠着顽强的生命力还是坚定的意志力,洛凡心的伤已经由痛到痒,由痒到麻,由麻又到了恢复知觉的阶段,遵医嘱,可以适当出去走动了。

    洛凡心简直欣喜若狂,扶着两根拐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去。

    “你看你这样子,跟个残废似的,还好意思出来溜达!”季谨言嘴欠地说了这么一句,立即招来林子昱不满的眼神。

    洛凡心并不同他计较,愉悦道:“我都闷了好几天了,终于能呼吸到外面的空气喽!真没想到,天是那么的蓝,云是那么的白,连三师兄都看起来和蔼可亲了呢!”

    “……”林子昱笑着摇摇头,“那约莫真是闷坏了你,眼神都不好使了。”

    季谨言“啧”了一声:“掌门师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倒觉得洛白兔今日说话比平常任何时候都在理,既然如此,今日三师兄陪你玩去!”

    洛凡心淡淡道:“那我选择残废。”

    季谨言:“你怎还信不过我?我是你师兄,还能害你?”

    林子昱默默看了他一眼,郑重接过话:“三师兄,你还是免了吧,小师兄刚能下地走动,你陪同的话可能今晚会重新卧床不起。”

    “……”季谨言没想到自己这么不招待见的,满脸无辜,“我是犯过什么事让你们无法释怀了?”

    洛凡心想起了童年的桩桩惨案,皱着眉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七岁的时候不是你把一条……菜青虫……放到了我的枕头边上爬吗?清早一睁开眼就看见此物,害我留下了终生的阴影。”

    林子昱:“我十来岁的时候,师父叫你带我去十六窟熟悉一下先辈们打坐苦修之地,你把我带到以后就叫我自行了解,自己钻一个洞窟里睡起大觉了,后来醒了之后也没带上我就直接回了北岭,要不是天黑了师父亲自找来,我就要一个人在十六窟待一整夜了!”

    季谨言摸摸鼻子,难以相信自己真那么不靠谱。

    洛凡心又道:“还有,有一回松鹤岭上来客,你捉了一只癞蛤蟆扔进了人家小公子的裤子里,把那个只有半人高的小公子吓丢了一魂三魄,好在师父及时补救才没酿成大祸,这个你能忘吗?”

    “……”季谨言无言以对,憋了半天才回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倒一齐数落起我的不是来了,我的好怎么不记得半分?掌门师弟入门晚,我没有起早贪黑地帮你补功课吗?我没教你剑法吗?”

    林子昱:“这个就更别提了,你看看现在的小弟子们谁敢跟你练剑,到现在都没谁敢站出来说要成为你的入室弟子,难道你还不懂是什么原因吗?”

    季谨言不屑道:“切!有何所谓,反正我也不想收徒弟……”

    林子昱看了眼天色对着洛凡心道:“快过辰时了,我得去一梦堂,你先自己走动走动,待会儿早课结束我叫箬恒来陪你。”

    洛凡心笑着点点头,又对着季谨言道:“听大师兄说他这几日还要去洞中闭关,这次又不知要走多久,三师兄不去看看嘛?”

    季谨言果真怔了一下,拧着眉头道:“不早点说!走啦!”

    偌大一座松鹤岭立刻就只剩下洛凡心一个闲人了,他扶着拐从门前走到水榭,又从水榭走到三省堂,最后还去洛寒霜的菜园子里晃了一圈,坐在石墩上拔了棵胡萝卜。这种百无聊赖的日子实在太难熬了,刚出门时的那股兴奋劲儿已经荡然无存。

    他拎着胡萝卜又缓步回到了住处,洗干净之后放嘴里咬了一口——味同嚼蜡。随手将胡萝卜扔在方桌上,便盘回了榻上试着运功,一直到了午时才见箬恒满头大汗地拎着食盒来找他。

    洛凡心帮他擦了擦汗:“箬恒,怎么热成这样?”

    箬恒小脸红扑扑的,缓了缓才答:“下了早课之后被三师伯抓去教导了,他从大师伯那里出来时心情似乎不太好。”

    洛凡心腹诽,当掌门首徒也不容易!他道:“好箬恒,留在这儿陪小师伯一起吃午饭,吃完我们去钓鱼!”说完他顿了一下,想到钓鱼还得准备合适的饵料,果断改了主意,“算了,还是去打鸟吧!”

    于是伯侄二人组一人往腰间塞了把牛皮筋的打鸟弓就出发去了北岭后坡。这一路走得极其缓慢,洛凡心可谓是身残志坚,扶着拐穿林打叶、跨沟越石,硬是叫他在大半个时辰之后成功到达了松林茂密、鸟兽多出的后坡。

    箬恒:“小师伯,这里似乎人迹罕至,会不会有比较凶猛的兽禽?咱们可只有打鸟弓能用。”

    “禽兽?有啊,”洛凡心一本正经道,“就是你三师伯喽!”

    “……”箬恒默默道,“当我没问。”

    “箬恒快看!那里有一只!”

    箬恒塞了颗石子在弓里,眯起一只眼瞄准,刚要松手,洛凡心却忽然拦住了他:“等一下!仔细一看,树杈里好像有个鸟窝,箬恒你听听,是不是有幼鸟的叫声?这不会是个当了娘的吧?!你要是把它打了下来,那些小崽子可怎么办?这不是伤天害理嘛……”

    箬恒:“……那换一只?”

    “嗯,换一只换一只!”洛凡心又寻觅起来,“那只那只!白肚皮黑围脖的!”

    箬恒又举弓要打,洛凡心再次拦住:“等等!我想起来了,这是喜鹊呀,报喜的鸟不能打,不然以后就没有喜事临门了!”

    “……”箬恒感觉很无奈,换了个方向道,“那我打那只黑鸦。”

    “不行!”洛凡心拽住他的手腕,“黑鸦是传丧的鸟,报复心很强的!你要是打了它,以后它的族群天天跑咱屋顶上嘎嘎叫怎么办?太丧气了!”

    箬恒算是看出来了,合着这整个后坡就没有哪只鸟是可以打的。

    短笛召神鸟

    见这小弟子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洛凡心嘿嘿一笑,歪着头蹭到箬恒面前道:“好箬恒,我有别的办法,看小师伯给你召唤神鸟!”

    “请注意,上方将有大批鸟雀降临,保护好自己的衣衫和头发!”

    于是二人缩到一棵冠丛庞大的雪松下面躲了起来,箬恒见他从腰带夹层里摸出一只像笛又像哨子的乐器,不经意间似乎还流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温柔目光,又将这乐器放在唇边试着吹了几声。

    箬恒抬头看去,天上并没有什么动静。

    “咳咳,许久没吹了,有点生疏,等我适应一下。”

    从前他的鹰哨上没有孔,只哨身有一条狭长的细缝,音律的转换通过调整指尖位置来实现。而这手指短笛的背面开了三个梅花孔,腹面开了两个枣核孔,倒很是不同。

    箬恒见他仔仔细细地琢磨了片刻,将这手指短笛上的五个孔各摸索了一通,再放到唇边时竟真的有清脆的乐声响起,虽然调子略显单一却也称得上好听。这阵乐声回荡在北坡上空,不多会儿便吸引了一大群白腹蓝翅的小鸟在树间盘旋,箬恒一下子看呆了。

    他心道:“不一样,真是不一样!小师伯的气场一下子就变了。”

    只见洛凡心一袭白衣伫立雪松之下,长发随着细风飘卷,周遭的小鸟众星捧月般将他围住,衬得他如同冬日艳阳天里松荫下的一团落雪。箬恒禁不住想,当年自己师父还没穿上掌门服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

    “发什么呆呢?”洛凡心一拐杖杵过来,敲在箬恒面前的石头上,生生打碎了少年的幻想。

    箬恒耳根红了一下,心虚地答道:“没有啊,就是觉得很神奇,很壮观!小师伯竟然可以召唤来特定种类的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鸟?”

    “啊?”洛凡心有些苦恼这孩子怎么好奇心这么重,“哦,就是白腹蓝翅鸟啊!”

    “……小师伯,”箬恒顿了顿,“你不会是信口胡诌的吧?你不会是随机召唤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