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快步走到青年面前,不由分说地用带着厚茧的手指抬起青年的下巴,逼迫对方看向自己。
果然,那双曾经散发着令人心安光芒的焰色双瞳,如今是灰暗一片,没有一丝光彩。
“眼睛,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就这样了。”青年想要低下头,却被云雀强制性抬起。
云雀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脸逼近对方,明知对方已经失去了视觉却仍旧是紧紧盯着对方那双曾经让自己看失神了的眼睛。“你以为,这样的理由我会相信吗?草食动物?”
青年沉默了,云雀也不恼,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如果你不想要回答这个问题,那么我们来谈一谈三年前的事,草食动物,不,沢田纲吉。”
在沢田纲吉成为王之前,云雀恭弥是他的侍卫。当初沢田纲吉身份没有外露,云雀恭弥带着他一直隐居在主城外一条冷清的街上,为了躲避彭格列老臣们的追查。当时彭格列统治者已经病重,而继承人迟迟未定,那些老家伙们自是不可能消停。
一群草食动物的争夺。
云雀恭弥每天都可以看到那些身体已经没入黄土半截的老头子们在那个将死之人面前不厌其烦地谈起继承人之事,言语之激烈仿佛要坐上位置的是他们——不过那也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登上位置的是一个蠢毙了的昏君,那所谓的王权最终还是落在那些老家伙手中。
那只草食动物的未来早已经被计划好,只等着他走上那条道路。
云雀冷笑,提着拐子离开了主殿。
云雀每天都会和沢田纲吉交手,他想看看这只看起来弱得不行的草食动物究竟有多大的潜力。一开始都是他单方面的压制,但时间一久沢田纲吉也熟悉了他的作战方式,能够给予一定的反击。这让他更对沢田纲吉感兴趣。对于一个战斗者而言,一个会不停成长的对手是难求的。
但那天的情况有点不太对劲,沢田纲吉的状态很不稳定,橘红色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开始肆意吞噬他周围的一切。
该死!
云雀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沢田纲吉劈晕,那些肆虐的火焰才逐渐停息。
沢田纲吉安然躺在云雀怀里,脸上是蠢死了的表情。
这种日子大概是要结束了,云雀想。至少对于沢田纲吉而言,这种整日被打压的日子,是要结束了。
云雀亲自给昏迷的沢田纲吉沐浴更衣,给他换上了那套华丽到碍眼的金色王装,然后在黎明之前将他送入了主城。
先王驾崩,新王继位。
未做任何准备的沢田纲吉在王位上面失血色,而云雀则是站在他身边,冷冷地看着殿堂之下那群蠢蠢欲动的人。
余光瞥到沢田纲吉在微微颤抖,云雀低声道:“草食动物,如果你敢打退堂鼓,我就咬杀你。”
尽管知晓此时的状况让沢田纲吉继位太过勉强,但事已至此绝不可能停止,不论未来如何沢田纲吉为王这一件事已成定局。
沢田纲吉绝非庸君。
那个位置沢田纲吉必须去继承,也只有他能够继承。
沢田纲吉继位之后,云雀升为将军,掌握军权。新旧帝王交接,彭格列稍显虚态,便有外敌入侵。
云雀带兵在边疆抗敌。
云雀的实力毋庸置疑,他所带的兵也实力不俗,很快便将外敌击退。尽管期间有些许变故,但于云雀而言那不过是蝼蚁之辈的妄举,根本无需在意。布置好边疆的守卫以后,云雀便率领着一支精兵回城。彼时沢田纲吉身边已经聚集了一众身手不俗的近身侍卫,整日围绕其身边,吵闹异常。云雀看着只觉碍眼,与那些人厮杀未果,又与沢田纲吉有了几次争吵之后,便索性回了边疆。
那只草食动物变了。
敢忤逆他了。
云雀回边疆后不久,彭格列突然传来消息。
将军云雀恭弥与敌军私通,就地革职查办,并禁止进入主城。
云雀冷笑,把那道旨书撕了个粉碎。
不久之后,新兴势力风纪财阀在边疆崛起。
“沢田纲吉,你作何解释?”
云雀恭弥的呼吸喷洒在沢田纲吉脸上,他清楚地看到沢田纲吉的睫毛在微微颤抖。
“你……明明,知道的……”沢田纲吉的语气有些无奈,却是十分疲惫。
相处许久,云雀自然是清楚沢田纲吉的性格也能够了解他的心思,但三年前沢田纲吉的突然举动扰乱了云雀的心,让云雀错误地陷入了某个可笑的死结中。
草食动物还是草食动物。
云雀松开沢田纲吉,语气冷淡。
“你利用我。”
“对不起。”
与记忆中一样,只要自己有不悦之意,沢田纲吉必定会立即道歉,那已经成为了习惯。但云雀也很清楚,这句道歉又和以前有多少不同。
云雀曾经错误地认为沢田纲吉最终是落入了那些恶俗的戏码,在权力斗争中失掉了原本珍贵的东西。但如今,云雀很清楚,落入了俗套的,是自己。
因为权力而怀疑沢田纲吉。
然后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沢田纲吉的错。
“抱歉,云雀,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沢田纲吉的声音已经十分虚弱,完全没有真实感。当云雀看向他时,他已经被一团团橘红色的火焰包围。
想让他活下去,就别去见他。
云雀忽然想起那些曾经阻隔自己与草食动物的遗言。
火光越发刺眼,沢田纲吉已经完全被火焰吞噬。云雀恭弥看了一眼那一团团红似血的火焰,然后转身离去。
高耸威严的主殿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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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王朝已经无法救赎,那么,就由我来将它毁灭。”
继位后不久,褐发青年站在夕阳下的主殿前,许下大逆不道的誓言。
黑发青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草食动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