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唤取归来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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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曙耿撩起眼皮:“寨主有事?”

    成珺这才后知后觉地忆起来意,他扭扭捏捏地道:“宋先生和顾先生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温曙耿道:“是么?”他行至桌前,轻轻地按下手掌,轻描淡写地问一句,“敢问寨主,这是为何?”

    成珺心惊肉跳地看见那桌上凹陷下去与巴掌一般的一块,飞快地道:“后山住着师楠,是位药师,他平时闲着就爱作妖。两位先生去了他的地盘采药,多半被他扣下陪自己玩儿了。”

    温曙耿扭头看向成珺,直看得窝囊寨主局促不安。他讪讪道:“他性情乖张、喜怒无常,我也奈何他不得。”

    温曙耿随手拿过一件大氅,冷冷道:“既比邻而居,又这般知根知底,寨主不妨陪在下走一趟。既不嫌费心,烦请再费次心吧。”

    成珺懦弱点头,道:“自然,这是自然。”

    温曙耿放心不下,便背着沈云随成珺直往后山而去。几名弟子开道,灯笼打在前头,却几乎没什么作用。

    这山头冷雾缭绕,浓厚湿润,那灯笼熄了几回,再燃起也不过聊胜于无。

    成珺跟在温曙耿后头,比烦人的山风还不自知,絮絮叨叨个没完:“他原来是太医院的医师,被混账侍卫给骗了,被撵出宫外,性子才变成这样。温先生见了他,切忌与他提深宫大院,他恨得发慌。”

    温曙耿只觉可笑,他嗤道:“我并没有如此雅兴陪他聊天。”

    “是,当然,”成珺傻气一笑,“只是你不知他生得多好看,我怕你以貌取人,疏忽了。”

    顺着流动的雾气,借着黑暗中一点亮色温曙耿扭头去看他:“不知寨主方才所谓被混账侍卫骗了是指……?”

    成珺微怔,继而露出个苦涩的笑容:“所托非人,情伤难愈。”

    温曙耿重复:“情伤难愈?”

    成珺以为他不谙此道,便解释道:“世间有男子不爱女子,专同男子相恋者,是谓之断袖。”

    温曙耿神情自若,继续前进:“看来寨主也有此等分桃断袖之癖。”

    成珺笑了声,这时竟有些塞外男子的爽朗:“他瞧不上我的。”

    温曙耿微勾唇角,却对这草包暗暗起了防备之心。此人装傻充愣,不分场合地表情达意,谁知他是否心怀鬼胎?

    讲故事?温曙耿话本子看得多了,自然明白故事藏伏一切,多番动情晓理,不过催逼读者共情,麻痹人心罢了。

    又一阵山风吹刮,他袖中手掌微动,悄无声息地送出一股内力。

    成珺踩着山石,一个不慎竟站不稳了,直直向后倒去。掌灯的弟子生得人高马大,虽隔着数米之远,反应却机敏,掠至成珺身侧将他拽回,低声道一句:“寨主小心。”

    成珺微拍胸脯,做得好一副草包模样:“好险好险。”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改回去了。啊啊啊,头都想破,想不出吸引读者的名字。干脆用自己喜欢的了。凉也认了。

    我爱小顾!我爱小温!我不能丧!加油!坚持下去啊!

    第13章

    竹林间山风阴冷,沈云从温曙耿背上探出头,懵懂地问:“这是哪儿?”

    遥遥见了烛火,温曙耿用大氅将他裹得更紧些,轻声道:“我们去寻另外两位哥哥,你待会儿别害怕,我会护着你。”

    沈云年纪虽小,却十分有些察言观色的能力,尽管在病中也很快意识到危险,听话地埋头。

    将至那竹屋,成珺行至前头去,上了台阶,扣响门又叫了声:“阿楠。”

    屋内烛火忽暗,又一瞬间变得极为明亮。贴窗的小灯熄了,数盏明灯又亮起。

    师楠出现在门口,披着一件白色狐裘,那皮毛衬得他脸色更为苍白阴冷。

    温曙耿行至阶下,借着檐下的灯光看他。成珺则凑到他跟前去,亲热地又唤了声:“阿楠,你还没歇着?”

    师楠微抬眼皮,道:“你带着这么多人来此,兴师动众的,我若歇了岂不扫了你的兴?”

    成珺干巴巴地笑了声,又道:“阿楠,你今日是不是留了两位客人在此?”

    师楠却不理他,低头看向阶下的温曙耿,他开口:“你来寻你的朋友?”

    温曙耿不喜他这般居高临下的样子,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至他身前,简短道了句:“对。”

    师楠却仿佛对他的冷淡态度毫不在意,话里有话道:“你的轻功好俊。轻盈灵动,恰似竹影。你那朋友却不客气,杀气重重,脚踏团团煞气。”

    温曙耿心知他所说之人乃顾轶,心下一沉,以顾轶那般武功,竟没能奈何得了他?

    温曙耿一点点笑起来,眼里烛火明灭:“想必阁下遍阅天下轻功,才能有如此眼力。”

    师楠却倏地沉了脸,不耐烦道:“我才不跟你假惺惺地兜圈子。”他转身,“随我进来,见你那朋友最后一面吧。”

    内室竹榻之上,宋子玉合衣躺着,他唇色发紫,面有黑气,原本俊秀的面容此时却如鬼面罗刹,十足的中毒之状。温曙耿探向他经脉,又发觉他内息紊乱,横冲直撞,极为凶险。

    温曙耿大惊,扭头瞪向师楠,厉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师楠无情道:“给他下了一点剧毒而已。十二个时辰后,他便会毒发身亡。”

    听得此言,成珺已是汗如雨下,他着急地先开口劝着:“温先生勿要冲动啊。”

    温曙耿却也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冲动,他后背濡湿,沈云已经在微微颤抖。温曙耿轻轻地拍拍他的手背安抚着他,又对师楠道:“你要什么?”

    师楠笑,双眼在脸上勾勒出一个极富美感的弧度:“任我索取?”

    温曙耿低沉道:“只要我有。”

    师楠笑得更厉害,他眼珠转动,看上榻上的宋子玉:“此人是你的心上人?”

    温曙耿腻烦这种受了情伤就看谁都是一对儿的神经病,冷声道:“知交。”

    似乎觉得十分无趣,师楠也不同他故作深沉地绕弯子了,他懒懒地坐到团椅上,道:“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吧。这人有救了,那冷面男子给了我一双眼来换他的性命。”

    此话有如晴天霹雳,震得温曙耿险些踉跄。顾轶?

    他努力地稳住心神,讥讽道:“胡言乱语,你以为仅凭你信口雌黄,便能使我相信?”

    师楠轻敲着桌子,语气轻快又愉悦:“爱信不信。”

    可恨。说谎的人若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叫人难辨真假。若那谎言牵连要紧之人,便更让人头脑发热,无从戳破了。正所谓关心则乱,真是千古箴言。

    温曙耿神思恍惚,顾轶……顾轶不过与他们萍水相逢罢了,甚至算不得同道中人,怎么可能甘愿献出一双眼睛。不会的,这分明是这人妄图搅乱他心神而说的谎言罢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右手却不受控制地捂住心脏,顾轶……顾轶好像不一样。

    温曙耿总觉得他的记忆深处是有着那么一个人的。那个人牵连着他的命脉,纵然脑海中没能够留下一点印象,但心房似乎还记得那个人的形状。

    只是在潭边一瞥,心房便被扣响。前尘往事,无所谓其有无。他不知道曾经是否有过什么,然而朝夕相对里,日日夜夜都听到激流的声响在心中回荡。叫他迷茫至极。

    温曙耿深吸一口气,强撑着镇定道:“一双眼换一条人命,当真不亏。”

    师楠瞥向他,只见这男子脸色苍白,以手抚膺,活像是被剖心了一般。

    撑着一副骨架,失魂落魄的,还说什么厉害话儿呢?

    师楠蹙眉,耳中嗡嗡作响,只觉分外烦躁。回忆中又是一阵喧嚣。

    黑压压一片里,火光和烟尘混在一起,焦肉的气味叫人作呕,四周都弥漫起呛鼻的烟雾,咳声、哭声、惊呼声拧成一股,日日夜夜鞭打着不堪重负的心灵。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动听,此时此刻却染上了陌生的冷漠无情:“阿楠,你帮帮我吧,我不想死。”

    冰冷的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冻得他唇齿发颤。肮脏的吻落在额头、鼻尖和嘴唇,烙印下无数个罪恶的印记。一遍遍跪地叩首,千百次哭嚎哀求,真是不堪回首。

    朱漆铜门缓慢打开,老太监细长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寂静庭院:“太医院师楠秽乱宫闱,引诱侍卫,妄图谋害储君,其心可诛。念其年幼,赐鸩酒以自绝。”

    师楠猛地大笑出声,笑得双目通红,几乎要淌泪一般。

    瞬息之间,冰凉的双手死死地捏住他的脖颈,温曙耿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你果然在骗我。”

    成珺惊慌:“阿楠!”

    他又去碰温曙耿,想要拉住他,温曙耿闪身如飞,只留给他一道残影。

    师楠武功稀松平常,落到温曙耿手里只有死的下场,但他垂下细长的双眼,笑得张狂:“真好笑。你的心上人为了你去救你的知己,哈哈哈哈。”

    温曙耿眼皮一跳,什么心上人?

    他不过……不过觉得那男子分外熟悉,越瞧越顺眼罢了。

    沈云的手死死地抓着温曙耿的肩头,他此刻整个儿悬空,落地也不是,抱紧温曙耿也不是,难受得快死了。

    温曙耿这才有如梦醒,放开师楠,将沈云放在椅子上,替他盖上大氅。

    师楠敛了笑意,细细地看了小孩儿半晌,忽地伸过手去。

    温曙耿将他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