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向抑郁宣战,与昼夜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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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人抄袭过的孩子,便已不再是自己创造出来的,那些个鲜活在自己脑海和梦境里的纯洁无瑕的孩子了。他们已经失去了获得自己宠爱,与被世人知晓的资格,他们不能在大环境中出现,更不配再替他去吸引网络上的赞美。

    他们是自己被网络羞辱的见证,是自己无能最有力的证据。

    郝恩玄想笑着进场,用一种看不起人的嘲讽似的笑容,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一点儿都笑不出来。

    他鼓着掌走进场。

    除了昏睡过去的人物,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到了郝恩玄身上。

    小蛇立刻绕着那根锁妖钉,将自己的身体一圈一圈地、紧紧地裹在一起,鸵鸟一样将头埋进身体圈成的洞里。

    鹦鹉也是被吓了一跳,尖叫着,瞬间变回了圆形,在房间里没头没脑地撞来撞去,可它却一头撞到了加持着雷电的光柱上,“滋滋啦啦”一阵子,伴随着鹦鹉的惨叫。别鸣赶紧跑过去,把昏厥过去的鹦鹉抱在怀里。

    沈让吸了吸鼻子,怀疑自己嗅到了某种肉的香味。

    郝恩玄用眼睛的余光看着一惊一乍的鹦鹉,又瞥了别鸣一眼,道:“你们好,我叫郝恩玄。首先,我觉得来到人家里,第一件事应该是跟家里的主人打招呼,而不是直奔着厨房去,况且,我家的厨房好几年都没开过火了。”

    别鸣看着郝恩玄,郝恩玄客客气气地对别鸣一点头。

    沈让看着崇妖,崇妖眼里只有郝恩玄。

    沈让觉得有些奇怪,崇妖一直在吹手中的小短笛,而且他也注意到了崇妖手指的移动。这说明,崇妖确实是正在吹着笛子的,按理说,房间里应该有笛声环绕才对,但他却什么也听不见,周围静得可怕。

    他轻轻碰了别鸣一下,尽量贴在他耳边问道:“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别鸣问道:“什么声音?”

    ☆、第五十八章崇妖的笛声

    “笛声。”沈让俯在别鸣耳边问道,“你听见崇妖吹的笛声了吗?”

    别鸣不解地看了看沈让,又抬头看了眼悬飘在郝恩玄头顶身侧的崇妖,自然也就发现了崇妖在笛孔上移动的小短手,他还侧着脑袋仔细去听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听到。”

    沈让猜测道:“只有郝恩玄可以听到崇妖的笛声,崇妖的笛声既可以安抚孩子们的灵魂,让它们的性灵平静下来,又能够激起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怨恨和愤怒,让不安分的灵魂一直处在高昂易怒的激动情绪里。”

    “没错,崇妖的笛声只有我能听得见,它想传达的重要信息也只有我能收到。”郝恩玄抬手摸了摸崇妖的棉花糖似的身子,“它是好是坏我不在乎,只要我的愿望能达成,天堂地狱我也不在乎。”

    鹦鹉在别鸣怀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也许是身上疼得厉害,嘴里直哼哼。因为它的脑袋是侧向别鸣的,所以在抬头看清别鸣的脸后,觉得自身是安全的,又哼哼唧唧地闭上眼睛,瘫在了别鸣手臂上。

    郝恩玄在别鸣低头的时候,迅速伸手抓住了鹦鹉的脖子。鹦鹉猛地受了一惊,尖叫着疯狂地拍打翅膀,两只脚牢牢地抓着别鸣的手臂,却在挣扎时,抓破了别鸣的皮肤。

    别鸣吃痛,“嘶”了一声。

    鹦鹉在挣扎时,眼眶里已然含了泪。它们早就被郝恩玄“折磨”得精神有点儿崩溃了。混乱中听到别鸣忍痛的声音,鹦鹉下意识松开了爪子。

    郝恩玄把鹦鹉提到眼前,嘲讽道:“我家的宠物鸟,都学会往旁人身上黏了。”

    郝恩玄话里有话。

    别鸣和沈让在来的路上,也听着鹦鹉说的来龙去脉,将郝恩玄之前的性格和造成现在的原因了解了个大概。比起批判郝恩玄的“恶魔”行径和“狠毒”心肠,别鸣更心疼他的遭遇,在他眼里,郝恩玄简直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努力想要挽留的人和事,其实,都在盘算着怎样才能离自己而去。

    郝恩玄看到鹦鹉被自己抱在怀里如此生气,若换成是自己,他肯定也不比郝恩玄能大方、慷慨、宽容到哪里去。

    如果有一天茂十一终于回到自己身边,却是搂着另一个人来专程告诉自己说,“不要再想他了,他已经成为别人的另一半了”这种话,别鸣想,他会崩溃的。那个时候,他也许会大哭,也许会沉默,也许会再一次惦念死亡和彼世的味道。

    鹦鹉的咽喉被郝恩玄扣着,它现在除了下意识地挣扎和喊叫,做浪费体力的无用功外,什么都忘了。

    别鸣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和沈让不应该插手这档事。

    不管是郝恩玄和抄袭他“孩子们”的恩怨,还是郝恩玄跟他的“孩子们”的恩怨,亦或是郝恩玄的“孩子们”与因抄袭而生的“孩子们”的恩怨,都没有他和沈让插手的权力,都应该由他们自己解决。

    别鸣不忍心看鹦鹉痛苦的样子,便上前劝道:“你放了它吧,它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说的是你的好,从没有说过你什么坏话,它是很关心你的。”

    “我们的事,不需要你多说话。”郝恩玄瞅了别鸣一眼,一甩手,将鹦鹉扔向牢笼,几道光柱在鹦鹉杯扔过来时消失,在鹦鹉进入牢笼后又重新出现。

    别鸣被郝恩玄的声音吓到了,没有想到他对它们的态度如此冷漠,赶紧蹲下身,通过光柱之间的缝隙去看鹦鹉的情况:“鹦鹉姑娘!鹦鹉姑娘!你没事吧?”

    被甩进牢笼的鹦鹉压在了其中几个人身上,牢笼里乱作一团,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响起来了。

    郝恩玄又是一甩手,这时他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根长鞭,重重地甩在光柱上,噼里啪啦的雷击声响了几下,牢笼里却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从未有过喧闹声,仿佛牢笼里的都是些死物。

    郝恩玄看着别鸣蹲下的后背,脸色一下子暗下来。

    “不好了,崇妖的眼睛又睁开了一点!”

    沈让说着,快速从腿包里抽出匕首,右手反握着刀柄,将刀背近乎贴在自己的小臂上。脚分开至肩部同宽,慢慢蹲下蓄力,之后猛地跳起来去划崇妖手里的短笛。

    如同猴子捞月,崇妖的形象恍恍惚惚地荡了一下,重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手中的短笛也没有放下。

    也许只有郝恩玄才能听到的笛声,也没有停止。

    “怎么会这样?!”别鸣也急着问道。

    沈让跳着往后退了两步,收起了自己的匕首,放进腿包里的时候还不忘把腿包上的扣子给扣上:“物理攻击对崇妖不起作用,它是从孩子们渴望和平与安定、幸福的破碎灵魂中生出来的,自然也是灵魂的状态,没有实体。”

    郝恩玄见沈让攻击了崇妖,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想接下来沈让会怎么做,是否会接着用匕首攻击他,他都没有后退半步,脸上更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的变化。

    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站在原地看着沈让一动不动。

    别鸣忍住想要找个墙角的冲动,以跟沈让说话的方式来缓解极度紧张的情绪:“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真的。从来没有。他的小说中也没有。

    茂十一你在哪儿?

    别鸣也看着沈让,努力地把脑海中茂十一的面容和形象转移到沈让的身上。这样简单粗暴的暗示法好像也起了那么点作用,从下往上看去,真像是茂十一双手环胸地贴着门框站着,瞳色是异样的浅金色,目光有时轻浮,有时深邃,他的笑容有种不羁的味道,也有点像是看不起人似的。

    从来都是茂十一支持着他。

    不管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前,还是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不管是在自己情绪低落只想躲起来的时候,还是在自己逐渐喜欢上阳光、温暖和笑容的时候,不管是自己站在他身后,还是自己站在他身前,从来都是茂十一支持着他的。

    沈让好像真的变成了茂十一。

    他在微微弯腰的同时,还向自己伸出了手。

    别鸣看愣了,这就是茂十一啊。

    眼睛是他的眼睛,笑容是他的笑容,连说话的语气,都是茂十一对他温柔说话的语气:“来我后面,我保护你。”

    别鸣伸出手去。接着,整个掌心都落入了另一个人温热的掌心里。

    他用力将别鸣拉起,并把别鸣挡在了身后。

    沈让道:“既然没办法打败崇妖,就只有让郝恩玄回心转意了。”

    郝恩玄抬了下手,示意崇妖,笛声便停了。

    “回心转意?什么是回心转意?为什么是要我回心转意,不是让抄我小说的那个人回心转意?你们没有经历过我的经历,就不要说让我回心转意的这种话!”

    因为站在“茂十一”设下的保护圈内,别鸣胆子大了些,也试着提高嗓门,对着郝恩玄发了脾气:“你为什么要听崇妖说的话?我跟你是一样的”

    “我们不一样!”

    别鸣的这次发脾气还没开始,就被郝恩玄雷厉风行的言语利剑斩断了。

    “我们不一样!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你根本不知道,我除了崇妖,谁都无法依靠!只有崇妖能让我实现我想要的,也只有崇妖能让我这一生了无遗憾。”郝恩玄把手放在一根光柱上,看向被关在其中的人与妖,眼神中闪过一瞬间的哀伤与怜惜,“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它们,都是因为我心疼它们。”

    别鸣还想说些什么,但郝恩玄的话他却想不出该怎么反驳。

    他很少跟一个人在这么紧张的局势下如此快速地对话,别鸣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跟不上说话的速度。所以,即便是心有不甘,他还是心里带着点委屈的闭上嘴,乖乖地躲在沈让身后。

    如果是茂十一,他绝对不会用咄咄逼人的与起来跟自己说话的。他说话的时候会配合着自己,总体而言,是温柔而缓慢的。自己总能听清楚茂十一想要向自己传达什么样的信息,也总能明白茂十一这么说、那么做的缘由。

    沈让再次将腿包里的匕首抽出来,紧握在手心里。

    他不想主动去伤害什么人,可也不能让人给伤害了。

    郝恩玄放下手,也从他的“孩子们”身上收回目光:“崇妖不是什么可怕的妖怪。我和崇妖已经约定好了,它会帮我实现愿望。”

    “你知道你会付出怎样的代价吗?”沈让反问,“你的愿望就是折磨这些无辜的书中妖吗?”

    沈让听过崇妖的故事,也知道崇妖从根本上来说是安渡意外而死的孩子们彷徨而不知所措的灵魂的妖怪。

    人命有时尽,妖怪也是一样的。

    人类为了长寿可以六亲不认,妖怪为了活下去,残忍难言的手段更是多得不胜数。

    “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呵,不就是被吃掉灵魂吗?不就是死吗?”郝恩玄脸上的笑,像极了临近逝去的老人在病榻旁看到了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后,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那种释然的、满足的笑容,“我经历过比死还可怕的事情。”

    别鸣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