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正问:“你呢,段前辈?如果我们现在就回去,你有什么遗憾的吗?”
段方简摇头:“我没什么遗憾,但是我却在这里学到了很多。我原来会抱怨说工作太累,演戏太苦,现在一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们现在就还能回去,我一定会用更加积极的心态去对待自己的工作。”
优秀的人果真都是有理由的。
公文正叹了一口气,然后摇摇头,故作痛心:“这就是我跟段前辈之间的差距啊!嗳。在工作方面我还可以鼓鼓劲儿努力一把,可是在这种心态方面,我觉得我是永远都不及前辈的千分之一了。”
光是看公文正这摇头晃脑、捶胸顿足的模样,段方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用拳头一碰他的胸膛道:“我觉得你已经很厉害了,在心态方面。”
“那在演戏方面呢?”
“有待提高。”
“我就知道。”公文正一撅嘴,面露不满,但他很快又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演戏什么的,我以后会有的。吃寿司的时候,别鸣说一句话也不能说,我要开始吃了。段前辈你可不要引诱我说话。”
段方简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我们谁都不要打扰谁,说不定吃完后,真的就能得到好运气,回到原来的世界里去。”
“嗯。干寿司。”
“哈哈哈,干寿司。”
公文正抬头看段方简的时候,段方简正端着盘子张嘴去咬,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朝他笑了一下。
很像是在拜堂呢,段方简。
“茂十一,今天晚上的星星都不喜欢我,都不愿意被我看见。”别鸣跟茂十一坐在二楼房间的阳台上,有些冷,但对别鸣来说,在寒夜里看星吃寿司,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茂十一把手背到身后,捏了个口诀:“是吗?我怎么看到满天都是星星啊,你再看看?”
是啊,群星璀璨呢。
作者有话要说: 1:我要开动了,风神大人。
☆、第三十四章我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别鸣的饭量一直不好,茂十一称他的胃就跟小家雀儿的胃差不多大小,跟人的眼珠子一样娇弱。但是他却看着满天繁星,沉默地吃完了整整一个超大款的寿司。
茂十一拿了两袋牛奶,说要去厨房热热。
别鸣自告奋勇地摞了他们四个人的盘子,跟着茂十一去了厨房。
本来是要自己洗的,结果夏目狸舟正好挽着袖子在刷菜板,便顺手接过别鸣手里的盘子,边洗边问:“味道怎么样?有许个美好的愿望吗?”
别鸣的脸稍稍红了,目光往“咕嘟咕嘟”冒泡的牛奶锅里瞥了一眼,点了点头,问道:“这个寿司有名字吗?”
“有哦。”夏目将盘子收拾进头顶上的碗橱里,“它叫惠方卷。惠方,指当年福神所在的方位,也就是这一年的幸运方向。寿司里我放了很多种在日本寓意吉祥的食材,代表七福神,只要按照约定真诚食用,真的会获得一整年的好运气。”
“那我许下的愿望会实现吗?”
夏目狸舟回道:“会实现的。但是呢,自己的愿望不能一味依赖神明,纵然神明会帮助心善虔诚的人,可自己的愿望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争取得来。神明尊重有梦想的人。”
别鸣很喜欢跟夏目狸舟说话,因为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是夏日里一汪清澈甘甜的湖水,没有风浪,只有一圈圈小又缓的涟漪荡漾。说话的声音、微笑的弧度都很温柔,举手投足间也很见教养,就连那双如水般的眼睛里,也尽是纯粹的善意。
他对着夏目狸舟笑了笑,还想跟夏目说几句话来着,只是茂十一黑着一张脸看着自己,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茂十一左手端着热牛奶的小锅,右手抓住别鸣的手腕,半拉半牵地拽离了厨房。
别鸣乖乖跟在茂十一身后,却有口无心地说了句“我还有话想跟他讲”。
茂十一满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把别鸣的这句话当成对他的抱怨。似乎是吃醋了,茂十一“哼”了一声,顿了一会儿,没好气儿地对别鸣说:“什么事非得跟他讲?跟我说就不行了?他认识你时间久还是我认识你时间久?”
“我又没非要跟夏目讲。”
“那你跟我说。”
“你这么捣乱,我都忘了,等我想起来了,再跟你说吧。”
就连别鸣都不知道自己最近的改变是好是坏,他开始学会拒绝了,很委婉、很委婉的拒绝、如同现在一般,让人觉不出拒绝的拒绝。他从前不会这样的,哪怕是现编一个善意的谎言,也不会说出拒绝的话。
不过这个改变有一定的局限性。
因为他只会拒绝茂十一的某些毫无道理的要求。
似乎是心底里便对茂十一存有了久违的安全感,觉得自己哪怕是在这个人面前稍微地、不过分地任性一下,这个人也不会因为偶尔的任性而对自己产生心理上的隔阂。他逐渐相信身边的这个人真的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会受三言两语的挑唆。
不过茂十一看起来似乎很生气,满不在意地甩开别鸣的手:“哼。不想跟我说就憋着。”
别鸣:“”
虽然说相信茂十一会陪在自己的身边,但还是得小心经营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才行。
就这种情况来分析,自己好像说错什么话惹茂十一生气了,可自己是说了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别鸣很少因为人际关系而头疼,不过有时候,自己还挺喜欢这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茂十一推开门,打开房间里的灯,把小锅里的热牛奶倒进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一杯递给别鸣,另一杯自己咕咚咕咚喝完了,顺便喝光了锅里剩下的。
“猫大人,别鸣先生。”公文正合上手里的扑克牌,向两人挥了挥手,“我和段方简前辈商量了一件事,想要跟你们说。”
别鸣问:“什么事?”
公文正笑道:“刚刚你和猫大人出去的时候,我跟段前辈就已经决定好了,我们决定不再麻烦你们,然后两个人出去好好把这个我们不熟悉的世界逛一逛。”
茂十一舔着嘴唇上的奶渍没有说话,别鸣却是一脸担心地问:“可是你们能去哪儿呢?”
段方简将手里的牌倒扣在桌面上,笑得很是无奈:“可我们在这里也什么都做不了。找不到回所在世界的方法,一直住在这里带给你们的也只有麻烦而已。房间这么小,住你们两个刚好,再加上我们,就十分拥挤了吧?”
“可是你们不都睡在十一的耳环里吗?再说,我们住在一起没有什么不好,更没有给我造成什么麻烦,我很愿意跟你们住在一起而且我应该,我应该很喜欢”别鸣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像是胸膛上压了块大石头,一句话断断续续地怎么也说不完整。
茂十一“啧”地一声,走到别鸣身边,伸出右手,从身后用搂抱的姿势搭在别鸣的肩膀上,捂住了他的嘴。
别鸣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无意识地将自身重量靠了些在茂十一的身上。眼眶却是红通通的一片,强瞪着眼睛不让泪水流出来,别鸣扭过头看向茂十一,委屈巴巴的神情不由得让茂十一叹了口气,揉了揉他头顶的乱发。
公文正立刻站起身,握住了别鸣的双手:“我们在这里打扰太长时间了,最重要的是什么也帮不了你们。无所事事地在房间里等着你们的消息,这种感觉实在太差了。而且,总是住在那个小空间里,没什么新鲜事,怪闷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别鸣听了公文正的话心里一沉,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一样,把一个近乎封闭的、昏暗的小房间当成自己的安乐窝,甚至是全世界。也不是所有人都不需要社交,都觉得一个人独处才是最安全的生活方式,更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似的害怕窗外的世界,以至于不得不整天拉着厚重遮光的窗帘。
就像茂十一能接受现在的自己,他也应该学会接受不同人的处世方式。
毕竟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参加过筵席,所以早就忘记了世上还会有“离散”这一说。如今在茂十一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加入了多人筵席。相聚在一起的欢快平和的氛围还没有维持太久,就要承受分离的痛楚,这让别鸣再一次尝到了人生的不可控。
“那你们想要去哪儿?”
又能去哪儿?
不住在我家,你们又能住在哪里?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我,谁也看不到你们,不是吗?
“没有必须要去的地方,或许说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想在这个没人能看见我们的地方四处走走,没有目的地,”段方简忽然嗤笑一声,“像被放逐的幽灵一样。”
“对啊,漫无目的地跟段前辈四处流浪。”公文正冲着段方简讨好地一笑,“在原来的环境里,我们,尤其是段前辈这样的大明星,没有时间和条件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甚至回自己的居所也会被狗仔队跟踪,根本就不存在自由自在的私人时间。既然这里没人能看见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彻底放松一下。”
这是好事,别鸣知道自己不该伤感,可是脸上又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往茂十一的怀里靠了靠。
段方简补充道:“之后也不用为我们的事操心,就当我们已经回去了原来世界。我们迟早能回去的。”
茂十一问:“什么时候走?”
“明天吃完早饭就走。”
“你们还会回来吗?”
“别鸣先生,感谢你这么多天耐心的照顾,还帮我找到了段前辈,没什么能报答你的。我们这一次是要从流飘荡、任意东西,或许什么时候突然回到自己的世界里了也说不定。没法给予报答,只能口头答谢。”公文正正儿八经地鞠了一个躬,“先生别介意。”
别鸣道:“就是不回来了。”
茂十一紧紧地搂了一下别鸣,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移到他背上往床边推了一把:“别管了,把牛奶喝了,上床睡觉去。”
“十一,不是我的人,是不是怎么也留不住?”
在自己的城堡没有被人强行破开时,什么也无需担心。不用担心明天要面对的是怎样脾气的人,不用担心自己喜欢的人会离自己远去,当然了,自己也绝不会遇见像他们这么可爱的朋友。熟悉的,陌生的,擦肩而过后,谁也不会永远站在自己身边。
这个世界,从不如自己想象的美好。
当别鸣躺在床上,再慢吞吞地用手肘撑着坐起来时,床角的桌子上还留着那副未打完的扑克牌,公文正和段方简已经不见了。窗户上有一只猫咪形状的粘钩,在那条翘起的猫尾上挂着两只银耳环,闪耀着柔和的光芒。
好不容易遇见的人,怎能如此轻易得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