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向抑郁宣战,与昼夜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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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好姜尔歌的父母深明大义,都知道他成绩如何,也由他去闹,偶尔提醒一句别过火了。可事不过三,都期末考试了,还是老样子,他们俩也坐不住了。得到成绩单的时候,二话不说到了学校,把儿子的理科改了文,学校没露面,级部主任和班主任鞠躬道歉一气呵成。

    一介传奇转到了别鸣班上,传奇还是笑着,笑得很开心,像是追求了好几年的人终于答应了自己。

    开学第一天的班会,传奇收到了如雷的掌声。

    有同学趁机问他,你怎么会为了一个第十名的板凳放弃了第一名的宝座?

    姜尔歌只是笑,笑完才说:“比起成绩和名次,我自己更重要。而且我觉得,在文科这边,我也不一定坐不上宝座。”

    第二次如雷掌声。

    别鸣趴在桌子上看传奇,觉得传奇也没有太传奇,传奇长得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打了个呵欠望向窗外,天气还很冷,窗外光溜溜的。心想,我现在的样子,也是“自己更重要”,管他什么传奇神话的。

    后来这位传奇是怎么引起别鸣注意的?别鸣记不清了,大概是他跟自己一样在课上睡觉在课间睡觉,却还是坐上了宝座开始吧

    从那时候,别鸣的目光从窗外的四季景转向了前排的传奇。虽然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但别鸣就死心眼儿觉得,他是自己眼中的风景,跟窗外的那些没两样,甚至不自觉间对他产生了点信任。

    因为这位姓姜的传奇,说出什么,就能做到什么。

    你看,他说自己能得文科第一名,课上睡觉也能考上第一名。

    多么值得人信任。

    真的对姜尔歌动心的瞬间,别鸣还记得清楚。

    那时候体测,自己总是需要和一群小胖子一起补考,于是每次补考老师都觉得这个“小别鸣”弱不禁风的,其他人一屁股都能把他给压断了气,所以每次也大发慈悲给他通过。

    姜尔歌转班后的体测补考,是他在终点线掐秒表。

    那天别鸣低血糖,快撑到终点了眼前一晃一晃地发黑,在离姜尔歌不到四十米的地方,以头抢地耳。

    姜尔歌扔下秒表就过来扶他,把昏迷的别鸣抱离跑道,掐他人中,给他喂葡萄糖水。别鸣额头上擦破了好大一块皮,也是姜尔歌小心清洗掉灰尘,从裤兜里摸出张超大创可贴,“啪”地贴在了别鸣的额头上。

    因为姜尔歌的擅离职守,补考老师无奈又欢喜地记了所有人通过。

    别鸣说,我会还一张新的给你。

    姜尔歌说,可以。

    于是第二天,姜尔歌看到自己课桌上放着一张创可贴。他哑然失笑,果然是新的,果然是一张。

    那时候课程也比较紧张了,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上课时觉得自己困了,就自觉站去教室后面或两侧。姜尔歌上数学课的时候就起身,站在了教室后排,也就是别鸣附近。

    他轻轻撕下别鸣额头上的创可贴,扔进马桶里,“啪”地一声刚好给他换上那张新的。别鸣被弄醒了,又因为级部里的传奇在他旁边,不得不起来顶着众多目光百无聊赖地听会儿课。

    第三天,姜尔歌又在桌上看见了一张新的创可贴。于是他随便找了个什么课,站到后面去,又是“啪”地一声。

    第四天

    ☆、第十五章天使之心

    剧组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小说家笔下的剧组更是神奇。

    很多踌躇满志的人走进这里来便消失了,很多本应消失的人走进这里来却成了主子。年轻男孩端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打扮自己。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上秦始皇的戏服,他的名字才有了点价值。

    公文正,文正合在一起,不就是嬴政的政吗?

    夏天对演员来说十分不友好,尤其是对拍古装戏的演员们。

    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他们坐在化妆间化妆,隐隐有点凉风,□□铺干了鼻尖上的星汗。等他们开始往身上穿戏服,一般放在烧烤店里持续输出风力的大风扇便开始了一整天的工作。

    戏份还没到公文正,他坐在马扎上,亮出自己的大白腿乘凉,尽管上半身依旧里三层外三层。

    其实他的戏很少,虽然是秦始皇,但这部戏他连个男配角都算不上,说起来只有几个镜头,硬要说的话,是露好几面脸的群演。

    这部戏真正的主角,是个最底层社会里为了口干粮,摸爬滚打的混小子。

    段方简饰演的。段方简是今年刚冒出头的流量小生,颜值与演技起飞,一出头便把前几年的什么四小生、九小旦、样儿吧差七子八子、新老演员全都pk下去了。可谓是包揽了近三年最热门ip的所有男一号,偶尔还能演个男一号的男二号兄弟。

    段方简现在就是在剧组里打个喷嚏、综艺里不小心滑一跤都能上热搜。

    这是小说《谁也无法猜测的未来》中的设定。

    不管是耽美小说,还是玄幻修仙等的男频小说,剧情通常的设定,是一个小人物逐渐逆袭成大人物,以及一个大人物被曾经的小人物强行拽下神坛的故事。

    然而昼若夜大大的这本《谁也无法猜测的未来》就在这一堆小说中如芙蓉刚出了清水,简单清纯而丝毫不显做作。

    这是一本讲述小人物一直都是小人物,而大人物也从未跌下神坛的故事。

    现在别鸣还不知道这部小说的存在,他现在只知道自己是真实存在于世的,因为他感觉到了疼痛。

    他再次体会到了心脏抽痛的感觉,像是一根细而坚固的鱼线紧紧缠住了心脏,且还丧心病狂地在上面打了好几个结。每当心脏因鲜血充实而涨大的时候,由于那根鱼线的束缚,便能将其勒成上下部分,每次都像濒临爆炸的边缘。

    好痛好痛

    痛得连喉咙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干渴难忍,无法呼吸。

    别鸣很久没有下床走动,也很久没有吃饭喝水了,任墓碑怎么喊他也不起,就好像墓碑其人其话都被他完全屏蔽了一样。他只是像个虾子一般侧躺在床上,像是对生活失去了所有希望,也像是在继续去生活前的长久充电。

    茂十一恹恹地窝在别鸣身旁,呵欠一个一个地打,但就是不肯闭上眼睛。

    两个人如同杠上了一样,你不起床我不睡觉。

    可怜墓碑在近似密闭的空间,呼吸着血液味道越来越浓的空气,蹲在门缝边上直勾勾地看着别鸣。为了压抑自己的本性,他把手指头塞进嘴里,恨恨地啃着自己的指甲。可没有茂十一的允许,他又不敢自己开门出去。

    如果没有突如其来打破寂静的敲门声,墓碑觉得自己死亡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流哈喇子流没的。

    “嘭嘭嘭。”

    略微急迫的敲门声,不知来者是谁,这声音却还是敲在了别鸣脆弱的心脏上,同时敲击着的还有他极为敏感的神经。

    “嘭。嘭。嘭。”缓而重。

    接着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小兄弟,你在吗?我有事要找你。”

    不是姜尔歌

    别鸣终于坐起身来,轻声道“稍等”,才慢吞吞地走去开门。他们两个人一来一往地说了句话,别鸣便将房门关上,跟着陈先生去了一楼客厅。

    茂十一“噌”地站起来,墓碑手疾眼快地给它开了门。

    陈先生坐在别鸣前侧面的单人沙发上,胳膊撑在膝盖上,略带不安地十指相扣成拳。

    他从年初开始住进了别鸣家里,一直早出晚归,除了笔挺的西装和略带褶皱的西装,别鸣几乎没见他穿过别的衣服。别鸣记得,九月份的时候,陈先生再次续交了两个月的房租。

    “我今天真的有事要找你,但是从早上开始等一直没见你出来,所以才冒昧去楼上敲门,希望没给你带来太大的困扰。”陈先生用十分抱歉的语气说着谦逊的话,头发斑驳,眼眶依旧通红,眼角的皱纹又深又长。

    “没有。”别鸣干巴巴地说,连一个笑都挤不出来。

    他不擅长应对茂十一那样活泼热络的人,也不擅长应对姜尔歌那样光芒万丈的人,更不擅长应对陈先生这种对外界十分谨慎疏远的人。别鸣偷悄地瞥了一眼姜尔歌的房间,又偷摸瞥了一眼茂十一的房间,随后他像陈先生一样,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道:“有什么事,您就说吧。”

    陈先生抱歉一笑,而别鸣看来,他的笑容实在惨淡。

    他轻咳一声,道:“我的家里出事了,所以我想现在就回家看看我孩子,再晚点怕是来不及了。等你的间隙,我已经把行李和垃圾都收拾好了,不会太麻烦你。还有就是我希望剩余几天的房租你能退还给我我我手头资金不多,也不是不够用,就是担心路上有什么枝节”

    陈先生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己身为成年人的自尊都要丢光了,竟然在一个毛头小子面前要那三四天的房租钱。不过他说出口的时候也没有很为难,毕竟自尊这种东西,也不能当饭吃,而且在公司里,在领导面前,都掉光了。谁还在乎?

    “我现在就从微信转给你。”别鸣在操作手机的空闲,为了不让气氛更加尴尬,便没话找话地随口问道,“是陈先生家的孩子要结婚了吗?”

    “不”

    “不是”

    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陈先生鼻音浓重地答道:“是医院,医院那儿下了病危通知,他妈打电话说让我快回去,宝宝说很想我了,想见见我。我是担心,自己再不回去就见不着他了。我好几年没回家,他住院,我也没抽得空。说不定我回去了,宝宝一见我,病就好了。”

    别鸣输密码的手猛地抖了一下,于是不小心输错了号码,可手还一直在抖,他只能把手机换到左手上,假装不经意地甩甩发抖的右手,再小心地输入了最后两位密码。

    “宝宝是天生的心脏病,叫什么康什么五联症,挺罕见的先天发育畸形,心脏就是肋骨这儿。”陈先生摸着自己的胸腔,说起自己的孩子,哪怕是讲他的病,脸上似乎都有一种欣慰的笑容。

    “隔着肚皮儿,还能看见跳呢。宝宝问护士,为什么我的心跟妈妈的不一样?那个护士也是好,她说,每个人小时候,都是这样的。心脏在外面,肋骨在里面,肋骨是心脏的翅膀,每个小朋友都是从天上飞下来的天使,所以又叫天使之心。”

    说着说着,陈先生就再也说不下去了,他用双手捂住脸,眼泪却从干糙的指缝里不断涌出。

    他极力掩饰着哭声。

    他可以在比他年轻比他优秀的人面前低头要钱,却不能在一个孩子面前丢掉身为父亲的高大和坚强。

    父亲是一座山,是连接天与地的锁链,山和锁链是不能哭的,哭泣流泪是云和溪流的资格。

    谁都可以哭,他不能,他要是哭了,整个家就不坚强了。肩负着港湾责任的家要是不坚强了,他、他的妻、他的宝宝该去哪儿遮风避雨呢?

    所以他不能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