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向抑郁宣战,与昼夜为敌

分卷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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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喜欢与你们相处,越觉得人生短暂,一百年真的是不够过,越想越觉得遗憾,遗憾得只想落泪。正因为人生遗憾,所以我的愿望就变得很简单,不求地位显赫,也不求黄金珠宝,我只想要和一个真心爱我的人携手百年,青丝银发。什么妖魔啊,鬼怪啊,我统统可以忘记。”

    天冷天热,朝去暮来,我负责在家里给你创造一个温暖的归宿,天冷添衣,天热打扇。你负责每日在外回家时从路途中为我寻找惊喜,有时拥抱,有时亲吻。就这么俗俗气气的过日子。

    璀璨星河渐去,别鸣隐隐看见一片洁白万里的梨花林,莫名让人觉得神圣。

    而就在这片神圣的梨花林中,有一栋木质的,丝毫不加修饰的小别墅,原始而简单。

    长相甜美的女孩环抱着一条长毛大狗,坐在别墅外围的走廊上,一团漆黑的形状不甚规则的黑影站在她身边。除了影,寅卯的身边还有两位式神。一位是披着墨绿色波浪大卷的长头发的女人,她面色惨白,没有五官。还有一位又帅又痞气的中年男子,长腿翘着,吊儿郎当地躺在走廊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寅卯闭着眼睛,向着阳光微扬起略带稚气的脸,嘴角的笑安静而美好。

    如果不是院落中、林子里数不清的小动物走来走去、跑来跑去、蹦来蹦去,别鸣都感觉他在梦境里看到的是一副可以让观赏者身临其境的长画卷。

    他们仿佛是时光静好下最绝美的截图。

    寅卯的身子渐渐歪了,往那个女人身上歪去,女人伸出双手温柔地托住她的后背,慢慢地、慢慢地跪坐到地板上。那个中年男子盘坐起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望向寅卯。

    这个场景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影自己想象出来的,别鸣不知道,因为他没有从头到尾地看过《阴阳对转》这本小说。那便权且当做现实世界中,某一处不为人知的桃花源吧。

    “影,你能看到这个世界,那你能触摸到他吗?他的春天是新生的苞蕾,他的夏天是盛放的花田,他的秋天是清晨的露珠,他的冬天是易逝的雪花。”

    “只能看到美丽,却碰触不到,真的是这个世界给予你的最残酷的惩罚。影,你上一世到底是犯下了怎样的过错,竟会让这个温柔仁慈的世界如此狠下心来待你?”

    其实我也没有多么痛苦,无法看到这个世界的色彩也好,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给予指尖的温度也好,我对此真的没有多少遗憾。真的要我说的话,身为你的式神、你的第二个影子,最大的遗憾只是不能与你携手百年、青丝银发,是自己的存在划分为妖魔鬼怪一类。

    “这样吧,影,今日剩余的时间,我把自己的身体让给你,你附身到我身上来吧。哈哈哈有什么好推辞的?你可以通过我的指尖感受,只给你这一个机会,过期不候哦。”

    “我附在你身上,但我不会抢夺你的意志,你会指引我,就像在战场上指挥我作战一样,告诉我触碰什么最能了解这个世界的美吗?”

    “会的,影,我会指引你。”

    “好。”

    影附身到寅卯身上,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便被寅卯眼中的世界惊艳了。

    自己眼里同样的花红柳绿、天蓝雪白,在寅卯眼中,色彩更加得分明漂亮或许是人类黑白色的眼瞳更能看清这个世界的色彩也说不定。

    “影,当你有了一个真实的躯体,第一件事,你想做什么?”

    如果我有了一个真实的躯体,第一件事,那还用想吗?

    在影的控制下,寅卯的手竟微微颤抖了起来,发凉的指尖抚上了自己温暖的脸颊。寅卯没有出声制止他。接着,影抚摸柔顺的长发,最后把整个手掌心都覆在了寅卯的脸上。

    半晌,寅卯才问道:“还有什么想做的吗?”

    “死而无憾了。”影答非所问。

    “那我带你随便转转去吧,带你去感受感受我一辈子都想抚摸的美好事物。”

    “好。”

    很久很久以前,我爱上了一个人,她对世界上的每一个生灵,哪怕是每一滴雨水都充满了爱意。她的双眼永远清澈干净、黑白分明,她的笑容永远甜美动人、美好安静。当然了,她也会哭,哭诉世道不公,哭诉怨憎杀戮,哭诉力不从心。如果她死了,我会一辈子难过。

    很久很久以后,我再也无法放弃这个人,她的爱博大而永恒,好像永也用不尽的满腔满腹。但是我知道,她只是把爱自己的那一份拿了出来,藏着插进心头上的那把匕首,把爱分给了这个世界。她真的是很爱这个世界。如果她死了,我给她殉葬。

    那一天,是我感觉离主人最近的一天,不仅是距离上,更是心灵上。她的声音就在我的耳畔,她的温暖我能轻松感知,她所喜欢的我也能亲手碰触。当时我便在想,这是不是就是她喜欢的携手伴游的那种感觉呢?

    喜欢的人就在身侧,简简单单的,只要一转头就能看见,只要一伸手就能牵住,然后一走,就是一辈子。

    两人并肩,落花似雨,即俗气,又热烈。

    寅卯是不是只要我们两个人在这梨花林里站得够久,是不是洁白的梨花花瓣在我们发上、肩上落得够多,是不是只要我左手牵着右手牵得够紧,我们就可以携手百年、青丝银发了?

    梦境里,别鸣站在影的回忆长廊里,一段一段舍不得放弃的记忆。它们像一节节火车车厢朝着远方开去,唯独剩下两线模糊的影子。

    寅卯的声音渐远,寅卯的背影渐淡。

    别鸣先生,我有幸遇见你,并在你的梦里看完我的一生。没有寅卯的世界不值得我留恋,但我也有些不想死了。因为寅卯说,这个世界很大,她这么多年才看到了世界的千分之一,甚至是万分之一,她想让我代替她去看一看,触碰不到也不要紧。

    别鸣先生,谢谢你从杨谢家带出来的蜘蛛人玩偶。从今以后,我会附身在它上面,请你一定将其挂在你最常用的背包上,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你出去的时候,请务必要带上我,也请你不用挂念我。

    最后的话,我想说给我的爱人听,寅卯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1

    我再也无法为你做到什么,就让我附身在这个小小的玩偶里,代替你,去抚摸这个世界。抚摸春天新生的苞蕾,抚摸夏天盛放的花田,抚摸秋天清晨的露珠,抚摸冬天易逝的雪花。

    我从未对你说过我爱你,但是我爱你,这句话我已经在心里对你说过无数遍。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1“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出自白居易的《梦微之》。

    想你逝去九泉尸骨已经化成泥沙,我还暂时寄住人间白发满头。

    ☆、第十三章披着腐烂神马甲的河神

    别鸣醒来的时候,又是在凌晨时分,茂十一已经睡熟了。但是这月黑风高、杀人放火的好时刻,正是墓碑精力最充沛,最容易激动兴奋的时刻,他咬着自己的手背忍着想要吸血的冲动,目光炯炯地盯着别鸣。

    偏偏别鸣还没从影的那个略带悲伤失落的梦境里走出来,睡眼朦胧时候,他还以为墓碑是跟自己一样对夜晚有依赖。别鸣的心软得厉害,伸手把墓碑搂进怀里,又闭上了眼睛。

    墓碑确实是对夜晚有依赖,但绝对不是像别鸣一样的依赖。

    本就蠢蠢欲动好容易才按捺住的心,紧绷着的意志力被别鸣颈窝间新鲜血液的味道一搅和,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顾不得别鸣现在是否清醒,张嘴便要啃下去。

    然而终究是没有啃下去的,因为说好了要监视他的茂十一“恰巧”醒了,并且作为一只小奶猫,十分尽职尽责地打了个呵欠。

    “喵~”

    墓碑瞬间就不淡定了!茂茂茂茂茂茂十一这声音软萌得他狠狠打了个哆嗦,两颗招牌小尖牙瞬间缩了回去,两条小细胳膊上同时被激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

    浮春山上的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舅舅姑姑、大哥大姐们,如果茂十一为了今天这段黑历史而剪断我的舌头,请你们一定要在我的坟前头多多供着有血有肉的尸体。如果有新鲜的就最好不过了

    墓碑已经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自己的遗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口腹之欲最割舍不下。

    可是自己刚刚竟然迫于茂十一的淫威,忍住了最割舍不下的口腹之欲。到底是自己贪生怕死,还是新鲜的血不够重要。墓碑用小脑袋再次思来想去,十分不容易地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在生命和鲜血面前,还是茂十一更可怕一点。

    真是难为墓碑容量不大的小脑袋了。

    尽管对方是一只娇小无害的、软糯的、可爱的小奶萌猫,但是别鸣在看到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自己从不对外开放的卧室里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面露厌恶之情,并升起了想要抓住它的后腿把它丢出窗外的念头。

    不过碍于在墓碑前的面子,别鸣忍住了那股冲动,但还是紧张地往后一仰,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我床上?”

    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只猫,别叫唤偏要问个什么东西,他脑子都用来擦屁股吗?

    自己把外形一变,唬得墓碑胆战心惊地成熟了些不说,谁又知道这张小可爱的皮毛下是他茂十一的心肺和灵魂?所以他大大方方地叫声柔弱,故意跌跌撞撞地绕着两个人转了两圈,然后一头栽进了别鸣怀里,两只爪子扒着他的睡衣,作势往上爬。

    宫崎骏老先生的《千与千寻的神隐》中有这样一幕:被迫披着腐烂神的外表来汤屋的河神,行动迟缓、样貌丑恶,隔着千百里外便能闻见他身上散发的臭味。汤婆婆指使千寻去伺候它,当它从千寻面前经过时,可怜的小千寻被臭味熏得头发都直了。

    别鸣现在脸上的表情,与那时的荻野千寻如出一辙。

    “这是我在山上住时,经常陪我打发时间的猫。只是没想到,它居然跟我跟到了这里。”墓碑别过脸去,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不看别鸣,也不看茂十一,面前的这两个人,哪一个都辣他眼睛。

    茂十一“喵~”了一声。

    混账东西!趁着特殊时期,净在嘴上讨我便宜占。我才是老马失前蹄,居然没想到你能跟我跟到人间界来。哼,我看你在满世界都是生龙活虎的色艳艳、香喷喷的小鱼干面前怎么经受住只能闻不能尝的凄惨炼狱!哈,我这双大眼睛专盯着你,早晚馋得某只蝙蝠哭着求着让我送他回浮春山上去。

    别鸣低头看了一眼,仍是难以接受地问道:“它有名字吗?”

    他一个人久了,习惯了安静,也觉得独来独往无可厚非。曾经还尝试过热络地去联系一些人,后来也就渐渐算了,这不是他的长项,所以便对这样一上来就热热切切、亲亲密密的举动略带抗拒。

    前几天敲碎他孤立世界外的结界的茂十一也好,现下致力于扒扯他睡衣的小猫咪也好,心理上和生理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抗拒。

    却也不忍心拒绝。

    甚至

    “怎么可能会没有名字嘛,我跟它交情历史一般深啦。”墓碑终于正视着茂十一的脊背,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笑得有点得意,阴暗下两侧阴森森的小尖牙露了个完全,“这小家伙名字可好听了。”

    茂十一没由来的打了个寒战。

    “有句话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它叫狗蛋儿。”

    还有句话叫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茂十一胸中的浊气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不出口气不好使,别鸣拉也拉不住地给两人免费表演了一个高难度的托马斯回旋双爪撕脸秀。好多道大红的血痕子。

    “喵呜~”

    某喵出了一口恶气,得意洋洋,继续扒扯别鸣的睡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