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子,那女人终于愿意理我,她穿著连身的黑短裙装,露出她那修长的腿跷起脚来,拿起桌上的菸盒来把菸叼在唇间,我识相用赖打帮她点菸,她呼出口气看著我,拉了拉我的衬衫的衣领,对我说:「不烫一下,至少也拉撑吧,好好的衬衫穿在你身上一点价值也没有。」
在数落我没价值的这女人,就是我姊,酒店裡的人称「许姊」或「许甜姊」。姊姊酒店的办公室,就跟一般公司没啥两样,不像男人混杂的堂口或庄一样给人那种突兀的感觉,从内到外一定要亲自打理过,是我姊的习惯。
但她没始终没跟酒店内的人说过我是她弟这件事情,她觉得没必要我也没想要主动提,也许周遭人觉得我是她吃软饭的小白脸男友也说不定,但就像酒店少爷交往别家店的制服店小妹、小姐到男公关店消费一样,在这花花世界没有什么是合理的,多得是伦理和人情得不时吃上些。
我姊知道我来干嘛,拿起手拿包拉起我手腕就小声跟我说外头谈,交代行政一些事,冷嘲著自己这老女人今天被我给全框还没钱拿,我不太懂她们这种酒店笑话。但只知道有些事情在店裡姊可能不太好说。
「公司不好说,我现在路上扮出场小姐你装客人,走在这条街上也不突兀。」
街上,我姊把我人拉得紧紧的,然后把口中的烟扔地上踩熄,选了间许多人光临的小烧烤店坐下,四周吵杂,我姊说这种满是人的店有时才好说话,点了几盘肉都我在吃,她只喝水,在我烤牛肉吃到一半时就说:「你在电话裡,跟我说的那个人叫什么?」
「黑脸。」
「喔,我知道。有点印象,是富伯那边的人。」
我姊说,喝了一口水,拿起菜单继续:「之前听说富伯他和几个股要搞健身业,地段看好也找好个人经营。富伯毕竟也算是愿意培养年轻人,而且健身这东西捞起来自己做也好,形象挺杨光的,但毕竟你也知到台湾对健身这块并不是挺热宗的,而且外资也多,所以富伯觉得真要长久经营就得先做些事……不好意思,一份烤青椒和茄子。」
点好菜后,我姊继续说:「先找到这些已经经营的健身事业一些负面和赚钱的方式然后加以攻击,适时投资健身与运动,营造自媒体的正面阳光形象。先不动身色与其他业界不同创造自己的独特价值,最后站稳后在同流合污。这种做法其实在「公司」也差不多是这样搞,不过摊在檯面上总是比较难搞。」
听我姊说了一段,我大概也把牛肉啃完了,跟送来姊姊的烤青菜后的店员加点了一些烤鸡心和鸡屁股。就问刚把青椒放入口中的姊姊说:「所以,黑脸大为什么会提到姊呢?」
听到我这么问,姊慢条斯理的将青椒嚥下,喝了口水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有时候我真看不出来,许春茂。」
「毕竟如果不是为了写研究,我基本根本不会去考究这些。」我说。
「哼,我看你挺乐在其中。南哥那条线,是因为我觉得他那边稳,且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大位,但比起其他也安全。现在许多角头、庄口也转型,跟电视上不同,顶多就是地方势力黑白两道吃得开的人。但黑脸……富伯那边不一样……」
店员把鸡心和鸡屁股端了上来,对比其他桌的热络,坐在店裡头角落的我和我姊这裡相对的安静。姊想说什么,我知道,我当然也懂为什么见多识广的她会把我推向南哥而不是富伯那边……
角头跟黑道,虽然看起来相似,本质却不同。
「本省」和「外省」,这是黑道两大分支,过去是这样,但现在中国的势力介入之后本省外省的属性,已经慢慢的被分化不少。黑道,他们在台湾是一个搬不上台面却有实质作用的地下组织。为了生存与利益,而见不著光的团体,基本上台湾黑道部份夹杂日本极道与中国地下组织集会的源,多得是圈内的利益斗争,但实际上官商你要坐大,不碰这块可说是不可能。
中国黑道会从这部分下手,也是看准这点,毕竟比起台湾中国这边更有利益可图,台湾黑道势力出走或纳入中国黑帮也是转型的一环。黑道说白一点就是不挂牌的公司,非法的大集团,但如果说如此不堪为何会存在于世界上百年,那就表示无论时代如何转变,总是要有人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管是「利益」还是「私慾」。
角头也是结党结社,但地域性较强,在台湾算是相当普遍。比起黑社会上下的複杂结构,角头有时候比较没有束缚,故成员四面八方黑白两道都有,在侨事办事也比较能行。角头,是一种地方性的称呼,并不是单指某一人,但报上人物有时只因为这个人在该地方上办事有他一定的能耐。
比起黑道严格的上下阶级和派系,角头没有组织,势力大有人坐镇的多半没有多大的问题,但地方与地方之间下头总会有些磨擦,但也算小插曲。黑道之间如果真有摩擦,就没人可以保证你的生死。这也是为何我介入阿桃那事情会被南哥看得那么严重。
「听南哥说,你差点被人打死。」我姊说。
「哪有那么夸张。」我笑著说。
「我知道你自己有分寸,研究是研究,但别太过火了。」我姊吃完她的烤盘,拿著竹籤朝我挥了挥,继续说:「这份论文没有那么简单,对吧?」
「的确,满难的。」我苦笑。
吃完烧烤,我跟我姊出了店,我在一家便利商店外等她买菸。我打了呵欠,看看时间已经在凌晨三点多之间,但是这裡的景色,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跟过去一样,在其他地方没落又复兴的同时,这裡的时间像是完全不前进一般,永远都是如此魔幻。有时我也搞不懂我姊,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会选择走上此路。但转而又想,自己生活也过得不怎样的我。实在没资格管老姊想走上哪条人生。
「姊,说了这么多你不跟我说说黑脸的事情吗?」我见一买菸出来就直接在街上点起菸来的她问。但我姊只是看了旁边的我一眼,脸上写满了无趣。
「很重要吗?不过就是个把我误认成小姐可以框整天的货色。」
「好歹也算混出点名堂的人物么。」
「春茂……」我姊抖了菸灰,站在街口,说真得不管是近看或远看我姊的身材和长相永远在外头就是打理完美,完全看不出来已经三十多岁的年纪,她一边打开手拿包一边跟我说:「他找你是因为我现在都以南哥他们这边的点来管理为主,自从富伯抽手后,之后接的那几个老闆公司裡做s的配套都有点问题,小姐内部也自己管理不佳,基本富伯想抽手我就不想管。而那个黑脸,既然是连南哥的点都深入不到的东西,我有理的必要?」
我姊说的不留情,说完伸手一举,路边招了台计程车停下,她从皮包裡掏出钱给司机,就把我推进车内对司机说:「不用找,问问这人住哪,把他载回去。」我在车上,透过车窗转头看。我姊一个人走回她那五光十色,永不落幕的街道。
「干,被讲尬安内。」
坐在公园鞦韆上的黑脸,听到我把自己姊姊过去对他的叙述,在几年后转达给他听后。黑脸听完不是滋味,但也没办法说啥,因为八成都被我姊说对了,他真以为我姊只是个酒店红牌,能带出场走的小姐。而这事隔多年,黑脸也没打算跟我计较这个,这个人个性就是这样,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他现在不看学生妹,而不知道想到什么自顾自笑了起来,我觉得很奇怪,而他笑到一半时,转头跟我说:「今马想起来,酒店阿系妹仔挖没啥兴趣啊……头壳烦恼ㄟ全部系别ㄟ歹志。」
「因为你结婚了吗?」我说。
「这马西一点啦!……干你娘!你那ㄟ灾我最近结婚?」
黑脸听到我说,嘴上的烟掉了下来。我滑手机给他看,就看到有人标注他和他老婆,而且在社群网站上还有直拨可以看。这个在网路标注黑脸和他老婆的女孩,是过去在我家姊姊口中说得富伯撤手不管的便服店工作过四年左右,在裡头用的名字叫奈奈,是少数脱身酒店有成独立的女孩之一,当初黑脸的事情基本都是她告诉我的,而黑脸也是她的常客之一。
比起原本就在八大行业工作的姊姊,反而透过奈奈我知道了更多酒店小姐的相关的案例,少年仔在外打架捧场,这些八大女孩儿用身体培上青春来赚。奈奈并不是她们便服店最红的小姐,但也几个固定迷上她的恩客会买全场。当然奈奈做过小s也搞过手工,唯一的底线就是不碰大s,这是个她的坚持。
我跟奈奈的认识要从他男朋友说起,他男朋友俊昭跟黑脸一样是大学自愿跳到黑社会裡头,唯一不同的是黑脸毕业,而俊昭肄业。跟俊昭的认识其实是因为蔡丰哥那边阿讚的关係,有一次跟阿讚去附近的夜市玩他喜欢的夹娃娃,阿讚在工作之馀存了很多十块零钱,就是为了可以玩夹娃娃。我看他捧了一堆零钱说他今天想夹之前没夹中的黄兔子,我还纳闷「黄兔子」是什么东西,就看到阿讚投了十块进去一堆盗版皮卡丘的夹娃娃机裡头。
阿讚投了很多十块,却怎么也夹不到他口中的黄兔子。这时一个人在旁边看他夹,我瞄了一眼那个人穿著短上衣牛仔裤,头髮染成棕色,我见到他的衣袖中微微跑出一小搓刺青图腾,就像是阿讚或阿昂他们身上的那种,感觉有点问题,就脑子盘算著哪时候要拉走专心夹娃娃的阿讚。
虽然阿讚今马不玩架啊,马没做兄弟啊,但系外头一定还有识塞疯狗讚ㄟ郎,哩爱注意。虽然我现在自己租了房间在外头,还是固定会去蔡丰老闆那边工作,也成了阿讚唯一年纪相近的玩伴,蔡丰老闆很担心阿讚在外头遇到过去认识他的人,因为阿讚其实没什么戒心,所以要我跟阿讚出去时可以多关照一下。
阿讚再度失败,手上的十块钱只剩最后一枚,连续失败多次,他有点灰心,眼看那隻「黄兔子」就在洞口不远,我看阿讚盯著他夹不到的黄兔子猛瞧,才想伸手安慰他,顺便把他带走,谁知后头的男生却抢先一步我靠近阿讚,手就搭上去阿讚的肩膀上,不只我连阿讚自己的吓了一跳,但那男生却看著娃娃机中的皮卡丘说:「你想要这个啊?」
阿讚听见那男生说,点了点头。男人笑笑得看他,然后从口袋掏出十块投进去,不到一会儿功夫,就抓到那隻皮卡丘。阿讚看见黄兔子在夹子上,又惊又喜,掉出来后,人连忙蹲下往洞裡掏。
这个帮阿讚夹娃娃的男生就是俊昭,脸乾乾淨淨,很爱笑,如果没有那肩膀刺青的话,看起来就像是个阳光大男孩。而他认识疯狗讚,跟我和蔡丰哥猜得完全不同,道上的确有向南哥那样找阿讚寻仇的人、但也有为数不多因为阿讚的关係无意被他救上的人,这位俊昭就是这少数。
「当时我跟南哥下面那帮人有点衝突,因为地盘被抢的关係,因为我那时有点状况要上缴的费用这次出不来就会死得很难看。在那次跟对方谈判发生问题,一群人准备要全武行,这傢伙突然出现,一看到南哥那下面带头就跳上去猛揍,嘴还操著髒话,干!看到那群抢人地盘嚣张的傢伙傻了!心情超爽的。那时候我就想,好歹挖俊昭也讲道义,我不管那人是情义相挺还是无意,帮我渡难关的人,我俊昭绝不能这样算了……」
在泡沫红茶店裡的小包厢,请我们喝饮料的俊昭看著阿讚狂说,阿讚一愣一愣的看向我,似乎不理解发生什么事情,我搔著头想要怎么跟阿讚解释他做的事情虽然一方面伤害到一些人,却也让另一群人得利。但对于认为自己以前都在做坏事的阿讚,我想不应该说那么多,直接随口带过去说:「阿讚,他叫俊昭,他说你以前有帮过他想跟你道谢。」
「但系挖没熟悉利啊?」阿讚对俊昭疑惑的说,俊昭傻住不知要怎么接话。
这个阿讚还是那么不会说话。我为了让气氛不是那么尴尬,只好拿那隻黄兔子跟阿讚哄说好歹人家也帮你夹到娃娃,你是不是也该谢一下?还好阿讚很好哄很单纯,俊昭一边在泡沫红茶店抽小菸,一边觉得很新鲜,可能是这个他听过传闻的疯狗讚跟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不过除了蔡丰老闆以外剩下的人很难跟阿讚聊,结果跟这位俊昭聊最多,反而是我这位局外人。
做黑道的人外表常让人看不出来,俊昭算是比较明显的。可能跟他自己说的一样,自己比较不会藏,外向。在纯喝茶结束后,俊昭本来想跟阿讚互加好友,但是阿讚身上的手机是蔡丰哥的,阿讚不肯换,最后俊昭只得跟我加好友,他说以后不管我或阿讚在外头遇上什么困难可以找,他认识的人面也算多,可以找他乔。
俊昭看著用菜丰老闆手机帮皮卡丘拍照的阿讚,似乎有事情憋著。我看他的表情大概也知道是在意阿讚的事,跟他说:「你不用在意,他刚开始对我也是这样,心防比较重,没有恶意啦。」
「感觉没招呼到,不太好意思。」俊昭这样说,但在帮黄兔子拍好照片的阿讚似乎很满意,终于在最后抓著黄兔子的耳朵跟俊昭开口说声:「多谢你,帮我抓这隻。」
看见比他小多岁的阿讚露出小虎牙对他笑,可能感觉跟我一样,就像看到邻家的小弟弟一样,俊昭对阿讚笑说:「阿讚弟仔,俊昭哥跟你说,这隻不是兔子,牠叫皮卡丘,是老鼠。」
「挖栽依皮卡啾,但系依系兔子。」阿讚又回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但我见俊昭对阿讚愿意跟他讲话这点就满足了,哈哈笑的拍拍阿讚的肩,跟我们挥手转身骑他停在泡沫红茶店前的摩托车。
这算是我第一次和俊昭的接触,过几个礼拜后,我接到俊昭的电话,他邀我跟阿讚去某个会馆唱歌参加庆生。蔡丰老闆知道以后自然不准阿讚去,而阿讚也根本对唱歌没兴趣。蔡丰哥问我哪裡认识这种人?我把俊昭帮阿讚夹娃娃的事情说了一次,蔡丰老闆想了一下后,对我说:「拎奥盖卖去嘿夜市,可能吸你口中这位俊昭勒管,敢管歹志ㄟ郎就代表依有一定ㄟ帕数,挖话讲啊,你要去就嘎滴咖小力ㄟ。」
蔡丰哥大概早知道我会去赴约,事先给我提醒。在怎么看起来人模人样,毕竟就是个混社会的。这我也清楚,就如同上次那个黑脸一样,脸斯文干起女人来部腿软,我想当时要不真被我摸走枪,恐怕那子弹会一发射在阿昂脸上。
自从上次发生那事情后阿昂都有意无意到我住处来踩点,我提著便当老远就看到他在我宿舍楼下抽菸,穿著无袖手臂上刺青刺满,叼著烟踏一双黑皮鞋,加上顶棒球帽压低脸就以为自己有伪装,那乱来的打扮老远望去比谁都显眼。
「你非得这样在我这边站岗?」
开了房间门我无奈的阿昂说,阿昂对我的房间左看右看,只看到简单的床和一些茶水瓶罐,还有台小电脑跟冰箱、洗衣蓝,开口就一句:「利帮间就没了ㄟ……」
「对啦,没有你那边精彩,满满的鞋子。你没兴致啦!」
「干你娘,讲尬挖那只有鞋。」阿昂很自动的去开我冰箱,冰箱门一打开就鬼叫说:「干!那没酒啦!」
「每天喝酒,你肝会坏掉啦!喝水。」我从冰箱拿出罐装水给他。
「干你老师勒,水有啥好喝ㄟ?」抱怨归抱怨,阿昂还是把我递给他的水喝掉。
最近阿昂有事没事就来观察我有没有惹歹志,今天没吃饭人就来了,我只好把自己的便当分一半给他吃。他吃著饭我转电视,遥控器才一按他就出声,说刚刚那部分正精彩被我给转掉了,我只好又转回去让他看得够。虽然我知道阿昂嘴上不说在担心我的安危,但我毕竟是来做研究的,谢是谢他真的把我当一回事,但在研究上却造成一些进度的困扰。
好在不管是少年仔、酒点小姐、还是黑社会的,都是在晚上办事,阿昂自然也不例外,俊昭的那约也是晚上,生日会那天,我到指定的会馆赴约,在这之前我还跟我姊打过照面。
「你这人真什么人都惹,还好惹上个有品的。俊昭人不错,以前我管便服和礼服店时,富伯那下面那几个跑前线的头,只有他那么讲道义。南哥上面那大爷之前开新赌场还想挖他来管事让他分红,被他以自己是富伯的人婉拒。」
我姊这话不假,我迟了些到在下面有人挡我,我请他们联络俊昭,过了一回俊昭自己下楼,看到我就说:还怕你不来。但当他问起阿讚人,我只说阿讚有事没法来,况且他现在退了不想跟道上有太多接触。俊昭想了想跟我说:「也对啦,要退就退乾淨,你有机会遇到他在帮我跟他表示一下,我不会再打扰他,但他真的出什么事,我一定会尽量帮他乔,我俊昭说到一定做。」
进到包厢,慢谣舞曲的声音大到有点吵,重低音的节奏那萤光满桌的酒,让我想到夜店,差别只在于这边放的不是英文曲,而是国台语交错的歌曲。几个少年仔看见俊昭马上都会喊俊昭哥,俊昭也都像之前跟阿讚互动一样拍拍那间少年仔的肩或背。最后瞧了个位子给我坐下,我一坐下旁边一个朴素带眼镜的女生就帮我倒酒跟我说:「啤酒?还是威士忌?」
「啤酒就好,谢谢。」我接过酒跟那女生道谢。
然后就看见俊昭跟那女生咬耳朵,女孩听了点头,最后俊昭朝那女生嘴唇亲一下,对她露出笑脸。俊昭的鬍渣刮的乾淨,阳光的笑脸映在红绿闪烁灯上,抓有层次的头髮,就像杂志上男模特一样迷人。他走去跟很多人聊、乾杯、打闹,我喝完杯中的酒,看见几个少年仔脱去上身的衣服崭露他们自豪的刺青,有几个还只有割线而已,打雾都还没。让我想起阿桃跟打锣仔那群小少年,在他们唱歌喝酒的时候也是那么快乐。
但大了年纪的刺青师文彬叔跟蔡丰哥对这种事情称为「买醉」,你自己不醉怎么继续?把自己灌醉明天才好过,出来混哪一天还不知道,今朝不醉,明日可能连醉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感觉有人把酒往我杯裡倒,我转头看是刚刚那戴眼镜的女孩。这个人就是便服店的奈奈,我看她杯子空了,也想帮她倒酒却被她拒绝,她说她喝茶,之后拿起凉烟来抽,我跟她要了一根,她有点意外,给了我一根说:「很少看到男生抽凉烟,要是那群人谁抽凉烟,一定会被他们兄弟亏娘。」
「娘?」我说,第一次抽凉烟味道有淡,但似乎很顺口。
「算了,俊昭有交代我你不是那边的人,放心这裡都俊昭认识的,刚刚俊昭故意穿过他们中间就是要这些小的看清楚你是他带来的人。他们等等如果叫你大哥,你就装自己是大哥,别跟他们客气……」
奈奈穿著短裙,批著小外套,整个妆容不夸张就像外头会打扮得都会女孩,笑容甜美,但声音听得出来有点酒嗓。我发现这一群除了奈奈外还有几个女孩似乎都名花有主,奈奈跟我聊,从头没说她跟俊昭的关係,但当俊昭绕过来关心我时他们的互动,很明显的就可以看出他们是一对。
舞曲越来越嗨,男生基本几乎上身不管有没有刺青的都镂空,还穿著衣服的俊昭自然被他的小弟拱,俊昭酒喝了不少,对拉他衣服的人笑骂到,最后自己把衣服脱了一扔,我看见之前在夜市没看全俊昭刺青的样貌,从手臂盘旋是一隻浮世绘的虎像,穿梭云雾竹林,烈口獠牙落于胸上,我看见闪烁的灯光一亮一灭的扑在俊昭胸前,那一个让人无法忽略大大的「忠」字,心的一点是挺立的乳首。
胸前的弧线恰到好处,俊昭的腹部肌肉分明,两侧的协肌把中间的腹肌衬托得更为显眼,腹部一搓肚毛一直线的往下直落裤档中,两侧的人鱼线在光影的助澜下更加迷人。看见这身材,不止女生尖叫,连一堆小弟也跟著叫嚣,俊昭开朗的笑,玩笑的摆出个健美姿势,被今天的寿星给拱上台来唱歌。
「唱、唱、唱、唱!」
一群少年仔瞎起鬨,我看见旁边的奈奈只是笑笑的看著她男友俊昭在台上跟他那些阿弟仔和朋友胡闹。音乐一下见俊昭摆动身体,左右摇,一群人欢呼,虽然我觉得俊昭摇得都不在拍子上,但似乎没人在意,俊昭接过麦克风就开始开口唱起来,一开口唱,原本阳光大哥,立刻就显出他的面貌,变得江湖味十足。
唱一半,我看见那寿星和几个人去闹俊昭,一开始只是从背后抱住他,帮他按摩肩膀,摸他的胸肌,然后逗弄俊昭的乳头。俊昭被搞到笑出声,用手肘去推开他们,人继续唱,但当唱到最后一段副歌的时候就人架住了,一群人衝上去说快点!快点!脱裤脱裤!扒俊昭的裤子。俊昭大声骂髒话,但我见到他表情在笑,身体挣扎拉著裤子,最后却还是被扒到腿上,我看见俊昭露出他那又红又花俏的四角裤,他急著推开一群人拉著裤子要逃,喊说:「寿星在那裡!麦衝康挖啦!」
但就见被俊昭指的那个寿星一把就把俊糟内裤拉下一边,俊昭圆滚滚半边屁股就露了出来,一群女生尖叫,我看奈奈也摀著嘴笑。我就问她说:「你不去阻止他们把你男朋友扒光?」
「没事啦,他们喝酒唱歌就爱这样玩,有时候还会自己脱。其实几年看下来,我怀疑男生都有这种想裸体的慾望,被看还是看都有。你看他自己就都在笑了,我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扫兴。」
「奈奈姊跟俊昭哥认识几年?」我问到替奈奈倒茶,奈奈看到我帮她倒茶有点意外,不过接了我的话:「三年多,差不多从我进去做就认识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