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挺好嘛,高度概括。”酒水台里的烧饼插了一句嘴。
“闭死你那个嘴!”张云雷冲着烧饼翻了个白眼,“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行我闭嘴。”一般泼妇骂不过张云雷,更何况他烧饼才不是泼妇,并不打算和张小泼妇计较,“你们聊,回头写好了我去挂门口。”
“哎,谢谢饼哥。”郭麒麟乖巧地道了个谢,转头向自家老舅投以求助的目光,“那应该怎么写啊?我跟饼哥捯饬一上午了,光报废版本就做出来了四五个,隔壁文印店老板都认识我俩了。”
“捯饬一上午?结果呢?”
“您手上攥着呢……”
“e…”张云雷觉得自己高估了自家外甥,“这样,我这儿有个法子,保证一次搞定不用再改。”
“什么办法?”听到不用再改郭麒麟眼睛都亮了。
“你去找高老师,让他写。”
“好嘛,我是说怎么那么大动静,原来是打算招工啊。”高峰对于郭麒麟的请求表示理解,“早晨我来回路过店门四五趟,次次广告都不一样。”
“那这告示就拜托您了,高老师。”郭麒麟拘着性儿,毕恭毕敬地对着高峰就是一鞠躬。
“嗨,甭那么客气,都是小事小事。”高峰大手一挥,“下午我去写,晚上上班给你送过来。”
“好嘞,谢谢您!”郭麒麟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咧着嘴跟高峰道别,“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哎等等!”高峰一句话,郭麒麟还没迈出去得腿又收了回来,“说到招工,我这儿有个人正找工作,模样条件都符合,你看收不收?收的话晚上我就把他带来。”
“收收收!”一举两得的大买卖,不做白不做,“但不知是位哥哥还是弟弟?叫什么?晚上见了面也好称呼。”
“这你不担心。”高峰提到此人,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神色来,“他是我合作许久的老搭档,姓栾,这些天正打算换工作。他只小我一岁,但有些方面反而比我在行,做事也稳当。你就随便安排他一些什么工作吧,他不挑。”
“好嘞,栾哥是吧?我了解了。”郭麒麟向高峰道了谢,准备离开,“那就恭候二位大驾光临了!”
“怎么样?”候在高峰家门外的张云雷见郭麒麟出来了,赶忙凑上去问,“高老师应该答应了吧?”
“那当然。”郭麒麟一脸骄傲,仿佛这个广告是他郭大少爷写出来一样,“高老师不仅答应帮咱们写招工广告,而且还打算带一个人过来加入咱们。”
“谁啊?”张云雷时刻谨记郭公的嘱咐,“你爸可说了,不是知根知底可靠放心的人,可不让招进来。”
“放心,是熟人。”郭麒麟一脸胸有成竹,“是高老师的老搭档。”
“高老师的老搭档……?”张云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据我所知,高老师只有一位搭档……”
“欸?难不成,这人你认识?”
“不认识,但似乎堂堂和他关系很好。”张云雷作沉思状,“我不确定你说的是不是就是那个人,不过从‘高老师的老搭档’这一点看来,可能性很大。”
“高老师说了,那人叫……”
“栾云平。”
“那就是了。”郭麒麟一拳头砸在手心,“既然不止高老师一个人认识他,那就好办了。”
“别介。”张云雷撇了撇嘴,“我可听说,这位栾哥嘴皮子顶顶厉害,人送外号‘栾怼怼’。”
“那可好,这下咱们文的武的都有了。再有闹事的,也不用全指着东哥一个人,拿着把盗版破刀吓唬人了。”郭麒麟说着说着就比划起来,“老舅你是不知道,昨晚来了个闹酒的,骂人不说,还泼了九龙一身的酒,最后让东哥拿刀吓跑了。”
“也是。”张云雷再一次陷入沉思,“虽然东子是酒保,以前也是混过的,但毕竟你爸亲自命令不许他用管制刀具,天天拿着这么把冒牌货瞎忽悠也不是个事儿——总会有那么些不要命的,要拿脖子来量咱们的斤两。”
“啊?那怎么办啊?”郭麒麟一听,急得都快哭出来,“我可还指着这间酒吧独自自强发家致富呢!照这个光景别说发家致富了,再来几个闹酒的,只怕大家伙儿的命都保不住。”
“依我看啊,咱倒是把那个栾云平招进来。”张云雷算计着,小算盘打得噼啪直响,“栾哥虽然不能打,但嘴上功夫是一等一的。多他一个,也能怼跑不少人,算是多一重保障。”
“那肯定啊,高老师卖的人情,咱哪能不买账啊!”郭麒麟一时兴奋,突然又垂头丧气起来,“只是这下又要多开一个人的工资了……”
“瞧你那财迷的样儿!”看着郭麒麟,张云雷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戳了他一指头,“说起来,咱们酒吧不是招工呢嘛。刚好,我这儿也有个人,今晚带来?”
“什么人啊?”麒麟宝宝很好奇。
张云雷眯起眼,留给自家外甥一个自认为十分神秘的笑容。
“晚上来了你就瞧着了。”
到了傍晚时分,郭麒麟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栾云平栾怼怼。虽然只差了一个春秋,栾云平看起来却要比高峰年轻许多,头发也旺盛些;样貌自是不用说,通身的气派倒像是画里出来的才俊,眼神温和带笑,又透着一丝机敏。如果不是酒吧急缺一个后勤,郭麒麟倒想把副总管的位置交给他。
“只要再招到一个保洁,就一定提拔您为后勤总管。”这是郭麒麟许给他的诺言。
栾云平倒也不是慵懒怠惰之辈,只道是无妨,笑眯眯地接过了工牌,撸起袖子就进了洗碗间。
满脸堆笑地迎完高栾二人,郭麒麟一屁股跌进了离他最近的沙发里,“哎哟喂!可累死我了。”
屁股还没坐热,店门就被人推开了。张云雷拽了一个眼睛小得出奇的男人进来,嘴里还念念叨叨,“拉你过来你跑什么?你不是想么?我给你个机会你还不乐意?”一直把人拽到郭麒麟面前才放手,“大林啊,人我带来了,你瞅瞅。”
得,又是一个来找工作的。沙发还没坐热的郭麒麟只得又站起来,围着男人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你叫什么名字?”
“杨九郎。”
“你会什么?”
“跳二人转。”
“……”郭麒麟觉得三观都要崩塌了。老舅这是找了个什么人啊!
“去你的!你会不会说话?”杨九郎挨了张云雷一肘,也不喊疼,乖乖地低着头任他骂,“大林你别听他的,有什么活儿只管叫他做,不会就让他学。”
“问题是这里没什么缺的啊……”郭麒麟挠挠脑壳,“这样吧,九郎哥先按服务生的活儿做着,有空去跟酒水台那边的烧饼学学调酒。等后面招到更多的服务生了,你再调到烧饼那儿去,专职调酒。”
“好嘞。”杨九郎应得倒是爽快。
“那就先这样安排着吧。”张云雷冲着杨九郎使了个眼色,“走,换工作服去。”
见两人走远了,在一旁擦桌子的王九龙连忙窜到郭麒麟面前,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大林哥,你怎么不直接让他做服务生?咱不是正缺服务生呢嘛。”
“咳咳。”郭麒麟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决定照搬自家老舅的词儿,“小眼巴叉的,怕吓着客人。”
更衣室里,张云雷背对着杨九郎,熟练地从柜子里扒拉出一套衣服来。“来,试试。”
“好嘞。”杨九郎麻溜地脱了衣服,拿着工作服开始往身上套。
张云雷背靠着柜子,看着杨九郎在他面前一跳一跳地穿裤子,“我问你,刚才我拉你过来,你跑什么”
“我……”杨九郎迟疑了一下,“我以为你是要介绍我卖身呢……”
“卖身?”张云雷笑杨九郎异想天开,面上却做出生气的样子来,“你把小爷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我我,我这不是看这儿是酒吧,又处在繁华地段,想当然了嘛!”看自家小祖宗不开心了,杨九郎连裤链都来不及拉,连忙去哄他,“我错了宝贝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错了宝贝儿,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可闭死你那个嘴!穿你的裤子去!”张云雷看杨九郎这副模样,不禁一笑,“谁是你宝贝儿?我还没答应你呢!”
“哎好。”见张云雷笑了,杨九郎也宽了心,三两下穿好了衣服就要往外走,“辫儿,那,我先去工作了。”
“你回来。”看着杨九郎半个身子出了更衣室,张云雷这才悠悠开腔,“我有话和你说。”
杨九郎不明所以,乖乖地退了回来。
“这次算给你个机会,以后咱俩就是同事了。”张云雷一根手指在杨九郎胸口划来划去,“不好好干活儿可别来见我!”
“哎!”被张云雷这样叮嘱,杨九郎整个人就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地嗨——“给个机会”?这句话很有深意啊。他杨九郎不是个聪明人,但也不至于蠢笨至此。这分明是张云雷,在向他抛橄榄枝啊。“我一定好好干!”
“去吧。”张云雷改指为掌,在杨九郎胸口轻轻推了一下。
“好嘞!”杨九郎应着,颠儿颠儿地冲出了更衣室。
第3章 三
晚上八点,谢金走进了德云酒吧。
他来这间酒吧实非偶然。早闻郭家大公子郭麒麟营业了一家酒吧,郭家但凡沾亲带故的都遣了人去帮忙或捧场,就连那如花似玉的张云雷,郭公当宝贝一样捧着护着的小舅子都去了——谢金曾有幸远观过张云雷一两眼,确实是个俊俏美丽、花儿朵儿一样的可人儿。一想到这样清俊一个人,竟要在酒吧当职,谢金不免有些好奇,定要来一睹芳容,看个究竟。
谢金来有些早。
张云雷还没正式开唱,满舞台窜来窜去地调试设备。冷冷的白光打在他身上,整个人如同一只精灵,在仙境中舞蹈;又像一头白鹿,在沐浴着月光的静湖边散步。谢金寻了一个不算太亮、却能一抬眼就看到张云雷的位置坐下,打了一个响指。
“先生,请问需要些什么?”王九龙过来了。
“一杯马天尼。”谢金微微一笑,“麻烦了。”
“好的,请稍等。”
“不来一杯吗?兄弟。”见王九龙走远了,谢金低声道,语气轻松,眼睛却一直盯着舞台上的张云雷,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直这样板着脸可不好。”
谢金的周围并没有什么别的人,只是一片光光的沙发座椅以及一个小小的缩在角落的座位,被墙挡住光线,只投下一片阴影来。
没有听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