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这······柳叶!”
陆雪臣蹙眉,“你确定?”
“确定!昨晚我还见过这张脸,虽然黑瘪干瘦了些,但轮廓还在······”占嬴不由疑惑。
难道真是鬼煞作妖?可刚刚看那跑掉的鬼,身上虽有很重的戾气,但道行并不深,至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进城作案。
看了两眼又有些犯恶心了,隐隐觉得肠子都快打卷了,转开脸,鬼使神差的偷看了眼道士,果然道士也是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占嬴道:“你似乎早就算出他在这里?”
陆雪臣点了下头,“那位老人家爱之心切,这件衣服应该就是老人家亲手缝制的。”
占嬴懂了。他师父钱坤本就擅长奇门遁甲和阴阳术,记得以前师父就曾跟他提过,道术里有一种可以根据人身上佩戴的亲人所赠之物,借亲人牵挂之心,对其施展追踪之术。
幸亏柳叶死的时候还穿着这件袍子,不然时间久了,等尸体被乱坟岗的野狗啃吃了还真就难找了。
看这死状,竟有些像是与人欢好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就被吸干了精气而亡。若真是此地的阴鬼干的,只能说明柳叶是在这附近行y时出的事,那么另一个人去了哪里?又为什么有床不睡偏偏跑到荒郊野外来?
占嬴放眼看向鬼气森然的坟地,刚才那些游晃的阴鬼察觉到了突兀到来的罡气,几乎全都被震慑的爬回了坟坑里,现在看去只剩了一片破败起伏的坟包和随风抖动的半人高的杂草。
“你觉得是怎么回事?”
陆雪臣肃然的观察了一会儿,片刻后道:“此地阴煞之气确实很重,但却未发现新的冤魂气息,而这位柳······”
“柳叶!”占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年纪轻轻记性这么差,也不知怎么背过那么多道经和道术的。
陆雪臣神色不变,接着道:“这位柳公子不止阳气被吸食了,精魂也消失不见了。刚刚那只阴鬼应该吸取了他身上些许阳气,却无吞食了人精魂,煞气猛增的迹象······”
“是与不是叫出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占嬴说完,静静的看向陆雪臣。
陆雪臣不明所以。
占嬴又等了一会儿,见陆雪臣盆景似得岿然不动,拧眉道:“干嘛呢,还不赶紧施法把鬼招出来,难不成还等他自个儿前来畏罪自首?”
陆雪臣睁着明亮的大眼,“在下修的是道,妖魔鬼煞见了跑都来不及,怎么会一招即来。”
占嬴失语。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得了,这就是个二把刀,花架子,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占嬴腹诽完,往前走了两步,叉腰扎马,冲空茫茫的坟圈里跺脚一呼,“出来!”
要是以往,他还真没啥底气,招鬼容易,送鬼难,谁没事吃饱了撑的拿自己的小命消遣,但现在有道士在身边就不一样了,好歹是昆仑出来的,奈何不了法力高强的妖魔,总不能真的连软趴趴的鬼都摆弄不了。
可喊完瞪着静悄悄的坟圈,瞪得眼都酸了,死寂的坟圈里依然一片死寂。
陆雪臣一脸匪夷所思的觑了他一眼。
占嬴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又是狠狠的一跺脚,“都聋了还是死透了!再不出来老子明天就带人将这里夷为平地!都他妈速度的滚出来!”
这一回话音落下没多久,四面立马响起了森森的响动声。陆雪臣看着接连畏畏缩缩从坟包里探出头的鬼影,微微挑了下眉,朝立在前面的占嬴看去。
占嬴找回了场子,腰板立马挺直了,气派甚足的放眼睃视着先后登场的那些残败落魄的鬼影,伸出手如指点江山一般在鬼影里指来指去,“不是你,回去继续睡觉,也不是你,还有你,跟旗杆似得,闪一边去,别挡着老子的视线,那个,对,就是说你呢,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照明啊!哎哎哎,那一个满头油光的,你往后躲什么,肚子那么大,神情鬼鬼祟祟,是不是偷吃什么不该吃的了······”
陆雪臣:“······”
若是用一个词来形容此时浩荡的场面,陆雪臣觉得用“群魔乱舞”来形容竟也不够贴切,此处乱坟岗几乎占了整个坡地,埋了有上千人,除了从战场上拉回来的将士,也有一些后来被人扔来此处的无名尸,现在被占嬴这么一吼,几乎全部爬了出来。站着的,歪坐的,横躺的,还有手脚并用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真是姿态百生,五颜六色齐聚。
也不知是畏惧他手中的剑,还是畏于喊话威胁的那位的气势,哪里有寻常鬼怪邪气纵横的模样,个个跟耗子见了猫似得,缩着脖子夹着屁股,惶惶不安的望着两人。
其中倒也有几个戾气很重的,但夹在这么多嘤嘤哭泣的鬼影之间,纵是呲牙咧嘴的咆哮也显不出几分气势。
第8章 第 8 章
陆雪臣静静的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再看向占嬴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惊异和审视。
这到底是什么人?
为何有如此惊人的能力,可观寻常不可观之物,还能令众多鬼煞言听计从?
世间能有这般本事的,据他所知,似乎只有师尊曾经提过的那位上古魔尊,但此人乃是血肉之躯,并无半分魔性,且还身负灵气,是为所有邪魔觊觎而又排斥的。
“就是你了!”这时占嬴高喊了一句,手指精准的指向一处。陆雪臣醒过神来,寻着手指看去,果然是刚刚跑掉的那只阴鬼士兵。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就刚刚我指的那个,你留下,过来,老子有话问你。”占嬴挥了挥手,乌压压的鬼影立时如得了赦令,大松了口气的飞快钻回了坟包里,只余了那只被点名的阴鬼,想走又不敢走,缩头缩脑的杵在那里,又不敢靠近。
占嬴一看它那副腌臜样儿,也不愿它近前,主要是心里还有那么点发怵,连忙遥遥喊话,“别过来了,就站那儿吧,现在我问你话,你老实回答,不然你看见我身边这位了没?你胆敢撒谎,立刻就叫他把你打的魂飞魄散。”
陆雪臣:“······”
占嬴指了指身后柳叶的尸体,“我问你,这个人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阴鬼翘头朝占嬴身后看了看,又看了眼面色冷肃的陆雪臣,鬼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真的?”占嬴挑眉,突然拔高嗓门儿大喝一声,“放屁!我刚刚都看见了,你鬼鬼祟祟的趴在他身上,还说不是在吸食他的阳气!”
“不、不······是······”
“到底是不,还是是!”
“小的······小的确实吸了那人的阳气,可只是吸了一点点。”阴鬼伸出爪子比了小手指那么一点,瑟瑟道:“真的就吸了那么一点,可他真不是小的害死的······”
“那他是怎么死的?”
“小的也不知······”
“还胡说!你信不信——”占嬴刚要发作,陆雪臣突然拉了他一把,对他摇了下头,“且先听他怎么说。”
占嬴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瞪那阴鬼,“还不快说!”
阴鬼吓得一缩头。就这衰样儿,还真不像干出接连吸食数十人精魂的凶狠德行。
“小的自从来到这里,一直安守本分,从来不曾出去害过人,除了······除了偶尔有倒霉的半夜路过,被小的吓死的,其他真没有了······”
这还叫安守本分?占嬴乐了,没事把路人吓死,再吃个现成的,就不算作孽了?难怪这鬼身上比其他的戾气要重,原来经常打野食!
占嬴顺藤摸瓜,“这么说,柳叶是路过这里,倒霉被你吓死的?”
阴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闹明白柳叶是指的地上那具尸体,连忙摇头,“不不,不是小的吓死的,那人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已经死了,小的只是刚好看见那人身上还有些残余的阳气,就过去吸了两口,可不关小的的事。”
占嬴转头与陆雪臣交换了个眼神,却见陆雪臣蹙眉,似乎在思考阴鬼的话,然后听见陆雪臣问那阴鬼,“你可有看见是什么将尸体放到此处的?”
阴鬼明显更怕陆雪臣,飞快的答话:“不、不曾······小的是入夜才出来透气的,那人就已经躺那儿了。”
“你信鬼说的话?”占嬴狐疑的凑到陆雪臣身边。
陆雪臣摆出一副“不然你问这一通是在做什么”的表情,“也许,它说的是真的。”
占嬴瞥了下嘴,不说话了。
陆雪臣心领神会,两指在身前比划了两下,一道明光隔空向那鬼袭去。
“都说不是小的害的了,怎么还——”
可惜话还没喊完,就化作了一缕黑烟,飞入了陆雪臣腰间的锁灵囊。占嬴强撑着吊了半天的心终于踏实的落了回去,立马恶声恶气的的冲锁灵囊理补了一刀,“就算柳叶不是你害死的,你也不是个好鸟,收了你天经地义!”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那害人的东西似乎还有点智商,知道吸走了人的精魂之后抛尸乱坟岗来扰乱视线,眼下只能先处理了柳叶的尸首再做打算。
占嬴唯恐陆雪臣心血来潮要背着这具恶心的尸体上路,见陆雪臣朝尸体走去,立马拉住他,“你不会想做好人将尸体给那老头送去吧?别闹了,就这模样不得把老头吓死!城里本就因这事人心惶惶,你再拖回去一具,岂不是火上浇油?直接挖个坑埋了吧,这儿遍地都是坟墓,我看是个葬人的风水宝地,如此也省了老头老胳膊老腿的挖坑造坟了。”
陆雪臣想了想,觉得占嬴说的好像有理。于是拔出剑就地挖了个坑将人埋了。
占嬴全程蹲在一旁看陆雪臣忙着挖坑,埋人,又从别处找了根木头劈成木碑竖在坟包前,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么一本正经又单纯好骗,昆仑山上那些据说精明又老道的仙者怎么放心放他出来的?
等陆雪臣埋完人,两人往回走的路上,占嬴问他,“你那把剑倒是功能甚全,能降妖除魔还能切菜挖坑,有名字不?”
陆雪臣正色道:“玄光。”
“好名字!”占嬴装模作样的捧场。
陆雪臣突然转头看他,“你先前说你曾在客栈见过柳······柳叶,那时他与什么人在一起?”
经陆雪臣这么一问,占嬴顿时醍醐灌顶,击掌道:“是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看柳叶的死状,死前定是与人行过y,而昨晚他在客栈看见的正是那一幕,说不定就是那时柳叶被害的。
昨晚那个黑脸膛的汉子就算不是害人的,也可能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儿,占嬴立马拉起陆雪臣朝城中的迎来客栈奔去。
可到了客栈之后,问过客栈老板,那黑脸膛的汉子今天一早就退房走人了。
奇怪的是,占嬴百般询问之下,老板一口咬定昨晚只有那行商一人住在客房里,早上退房的时候也只有行商一人,并未见过其他人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