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洋糖块儿哗啦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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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外的日本士兵此刻无人管束,正围在一起交头接耳,目光猥琐地朝着谢玉琦的方向探脖子。

    此时,谢玉琦正坐在外厅的茶水间里等武越州,手里不亦乐乎地把玩着一只小小的珍珠发夹。外面的嬉笑声很大,能够传到里边来,谢玉琦是听得懂日语的,然而懒得理那些下流话。

    他的容貌甚美,且隐隐有过了性别界限的趋势,常常会被人误以为是优伶一类的陪场人物。初时也曾气恼这等风言浪雨,而后日子久了听也听惯了,索性把心态高高挂起,只做充耳不闻。

    这时,过道里传来高跟鞋点地的嗒嗒声,日本士兵们见雪夫人来了,纷纷敛气秉息,以免自己在贵客面前失了礼数。

    谢玉琦见外面忽然安静,抬头看去,雪夫人已走到门边跟他目光相接。

    “姐姐。”

    谢玉琦的咬字很轻,让人听不出当中的情绪。

    “你现在离开武越州,有没有其他的清净地方可以去?”

    谢玉琦无声地笑了笑,是不想作答。

    “看你自己选吧,愿意回来当少爷还是继续给别人当玩物。”雪夫人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认为谢玉琦是疯得无可救药了。

    “姐姐,我躺在你跟旧情人睡过的床上,给别人当玩物,总要比回去惹你生气更开心些。”谢玉琦倦怠地垂下眼帘,轻轻偏过头,留给雪夫人琢玉般盈润的侧脸。

    “随你。”雪夫人并不把他话里的机锋当做一回事,只冷笑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推门走了。

    谢玉琦低着头,把捏在手心里的珍珠发夹捂得温热。恐怕连雪夫人自己都记不得,会在跟日本情人搬家的时候,把这么个小玩意儿掉在公馆的洗漱台上。

    德国医院,陆雅容躺在急诊室的特护病房里,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脑子里一阵眩晕,让她觉得反胃得厉害。

    “大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陆流云守在病床前看到陆雅容醒了,连忙上去关切道。

    “三弟?”陆雅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一遭,开口问道,“我是怎么到医院来的?”

    “是大姐夫开车把你送过来的。”陆流云如实把事情告诉了她,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大姐,爸爸已经答应我了,等你回家以后会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再逼着你去做选择了。”

    陆雅容闻言沉吟不语,一张清秀的鹅蛋脸还是雪白颜色,是亏了气血的模样,看起来十分虚弱。

    “回来吧大姐,就算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好好把身体养一养,医生说你如果再这样奔波下去的话,情况会很不乐观。”陆流云见她似是犹豫不决,索性把事情全盘脱出,极力规劝大姐回家。

    “他……你们也知道了?”陆雅容慌张抬头,向陆流云问道。

    “大姐夫一直没走,他知道你不愿意见他,等我来了之后就主动出去了,人到现在还在门外守着呢。”

    陆雅容听到这话陷入思绪,紧抿着嘴唇,睫毛轻轻颤动,正要开口对陆流云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陆流云走过去开门,片刻之后,温香跟小怜两个人领着琮堂走了进来。

    “妈妈。”琮堂看到陆雅容躺在病床上,迈着小腿跑到母亲身边,紧张地握住她的一只手。

    陆流云怕大姐为了孩子劳神,蹲下来对琮堂解释道,“琮堂,你妈妈没事,就是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下,你不要太担心。”

    “我知道,爸爸说我马上要有小妹妹了。”琮堂歪着小脑袋对陆流云说道。

    陆雅容听了这话,躺在床上有点尴尬。

    陆流云“哦?”了一声,十分好奇地向小外甥问道,“为什么不是小弟弟呢?”

    琮堂应他应得从善如流,“温香姐姐说,男人都是坏坯子,还是女儿家好,贴心又懂事,知道疼人。”

    陆流云摸了摸额角感到有些汗颜,讪讪地跟在后面追问了一句,“那你这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吗?”

    “我离长大还早呢小舅舅。”琮堂机灵地瞟了他一眼,把自己的排场保全得很体面。

    此言一出,温香小怜忍不住站在旁边吃吃窃笑,连躺在床上的陆雅容都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

    长江后浪推前浪,陆流云蹲在地上无奈地摊了摊手,心服口服地对小外甥缴械投降。

    “有劳姑娘们帮我把孩子送过来了。”陆雅容从床上坐起了身子,向温香小怜道谢。

    “哪里话,密斯陆你安心修养吧,要是不开心就跟我们回家。”温香气鼓鼓地捏着小粉拳道,“若不是打电话请示了夫人,我们两个还不愿意依着张将军的通信,赶着把小少爷给带过来呢。”

    陆雅容含笑应了一声好,低头抚摸了一下自己尚未隆起的小腹,此刻,心中觉得十分安宁。

    第50章 鱼眼肉

    陆雅容在医院修养了数日,确定身体无恙后出院回了陆家,陆流云紧随其后回周公馆收拾行李准备回家。而周衡西默默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媳妇儿往箱子里装衣服,心情则是十分低落。

    “陆大小姐在府里头又不缺伺候,你急在后面跟着回去,是要干什么呢?”

    “哎呀,我现在忙着收拾呢,等一下再跟你说吧。”

    眼看满满当当的箱子就要被陆流云伸手合上,周衡西忽然有一种媳妇儿准备离家出走的错觉,忍不住走上前把人往怀里一抱,这就不准备撒手了。陆流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在他怀里笑着扭了扭身子,“我陪陪大姐嘛,她现在心情不是很好,身边多个说话解闷的人也好去去心结嘛。”

    “那我呢?”

    周衡西的温热鼻息扑在陆流云的耳垂上,低沉的声音里隐约带了两分委屈,竟是厚着脸皮开始跟他讨价还价起来。陆流云被周衡西缠磨得心中一动,觉得这大腹黑忽然撒起娇来,真是要人命。殊不知,周衡西此刻把他当做一颗鱼眼肉含在嘴里,咬也不是,吞也不是,脑子里却也全无章法。

    “云哥儿,你昨晚不是说今天可以……”周衡西摩挲着陆流云脖子上的柔腻肌肤,顺手滑到了他领口处的纽扣,便欲往下动作。

    “先赊着,回来再还。”陆流云眼疾手快地一把拍开那只不安分的魔爪,趁周衡西发愣的刹那,赶紧低头把行李箱的两个锁扣全都拨拉上。

    “不行,晚上让我去接你回家。”周衡西一手按住箱子,一手拎住媳妇儿,严守防线不松口。

    “得,你这夫纲牌匾立得挺硬啊,撼都撼不动。”

    陆流云被周衡西紧拽着一只胳膊,没好气地照着他的肩膀招呼了一下子。却被周衡西勒到胸前箍紧了腰,两个人的身体贴得严密契合。

    “大清早闹猫呢你。”

    陆流云红着脸在他的怀里挣了两下没挣开,被周衡西捏着下巴把嘴堵得没了声。掌控主动的大腹黑温柔有力地衔住他的两瓣润唇,把那外面的软腻滋味尝尽兴了,方才撬开贝齿探入口中,捉住陆流云的粉嫩舌尖深入纠缠,贪婪地把他的呼吸全权包揽。

    房间里的窗帘没有拉,明媚的阳光照进室内让陆流云有种被人看光的别扭感觉。他往手上加了一把劲,用力推了推周衡西的肩膀,指着明晃晃的落地窗说道,“白日宣淫也没有你这个宣法,真真是个大胆狂徒。”

    “那怎么办呢,我就喜欢把这事挑在看得清楚的时候。”周衡西低头用舌尖卷了一下陆流云的耳垂,暧昧说道,“方便欣赏你。”

    “你□□。”

    片刻之后,被压在床上衣衫不整的陆流云,恨恨地抬起膝盖去顶解扣子的周衡西,反被其分开双腿给钻了个空。

    “乖一点就是专宠了。”

    周衡西笑得含蓄,慢慢沉下了腰。

    “不行不行……”陆流云红着脸跟他辩驳。

    周衡西看出了他的窘迫,伸手往旁边一拉,把满室的旖旎春光,尽数遮在了被子下面。

    院子里的风有些大,陆雅容紧了紧身上的羊绒披肩被张妈搀回了房里。

    这段日子她过得一直很平静,自从上次不欢而散之后,张褚文再没有出现在她的面前。而陆元帅似乎也已经在心里默认了女儿的决定,不曾跳出来说些什么大道理,家里的氛围又重新变得从容了起来。

    午后,雪夫人受人所托给陆雅容带来了一封信。光秃秃的封筒没有署名没有盖印,陆雅容撕开封口,从信封里掉出了一片枫叶,跟自己的一张旧时小像。

    陆雅容默默端详,发现桌上的两样东西都是旧物件。左边的枫叶虽然已经干瘪薄脆,五个角的锯齿边缘却俱是完整,也不知道到底被人存放了多久。

    而右边的小像印着她当年的青涩模样,不仅呈像的纸面略有泛黄,人影也被摩挲得十分模糊,若是仔细观察,还会发现小像边缘有粘过报纸的痕迹,就像是专门被人从宣传栏里撕下来的一样。

    她翻到反面,看到小像背后贴了一张标签纸。有人十分用心地拿钢笔在上面写了她的名字,这入眼熟悉的凌厉笔迹,出自何人不言而喻。陆雅容指尖轻颤,闭上眼睛无声叹了一口气,感慨世事无常诸有遗憾。

    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雪夫人,见此情景对陆雅容开口补充道,“还有一样东西,是我自作主张要给你看的,不然心里头总替那位觉得失了公平。”

    话说完,雪夫人从皮包里拿出来一张表单交到她手中。陆雅容打开一看,发出一声惊讶叹息后,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张替她代理申请国外留学的资格表单,上面填着自己当初心仪的音乐学院,所有的书面手续都已通过考核,就差最后一项本人盖章确认了。而唯一遗憾的是,落款的有效日期在六年前。

    “容容,其实张褚文早在你们结婚之前,就有意替你申请国外的音乐学院,打算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后来你因为生产身体一直不大恢复得过来,他出于担心就把事情压下来了。”

    雪夫人抿了一口热茶,把这桩不为人知的旧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陆雅容木然垂下眼帘,讷讷问道,“夫人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了?”雪夫人俏皮地向陆雅容眨了一只眼睛,提醒她道,“德国音乐学院的著名导师温特先生,既是张将军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若论起交情嘛,我这个红颜知己还要比你家那位更深一点。”

    说罢转念向她会心一笑,“容容,是人都会犯错,也有些人过后会选择去弥补。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所以不存在一个硬性的权衡标准。罪与赎,善与恶,就看你怎么取舍了。”

    陆雅容手里捏着表单默默走到窗前,院子里移栽过来的枫树经过霜打,叶子早已零落,不似当年女子大学里的那般红火景象。那时秋日正好,年少的将军在树下邂逅了摩登女郎,未摘芳心却已倾倒,兀自生出一遭多磨的牵绊来。

    风里送来一阵花木细香,陆雅容只觉双颊滚烫,伸手去抚,在脸上摸到了一把热泪。如是错了,便莫要再错过。

    三天后,陆元帅坐在大厅里,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重归于好的小夫妻,心中到底还是存了一些忐忑。

    “爸爸,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南京了。”张褚文打破了气氛里的尴尬,向他恭恭敬敬地表了态。

    陆元帅听了也不言语,目光有意扫向女儿,看到陆雅容点了点头,这才有感而发道,“你们这趟回去好歹把日子过得安生点,平时扰我这把老骨头可以,若要吓到我这未出世的外孙那可不行……”

    “爸爸。”陆雅容脸上一红,忸怩地打住了他的话,抬眼去看嘴边含笑的张褚文。

    “难为爸爸替我们分神担心了。”张褚文偷偷在桌子底下牵起陆雅容的手,两个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他们彼此的心意已经互相明了,在这往后日子里当然会加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