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洋糖块儿哗啦响

分卷阅读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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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你跟那位私生活丰富的美丽夫人,坐在西餐厅里品了一下午的咖啡,嗯?”

    周衡西顿挫上扬的尾音,终于让陆流云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胁迫感。当他想把话题掉转过去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周衡西的手已经揉上了他的软腰。

    “云哥儿,咱们两个今天到底谁比较过分?”周衡西匀出一只手来解开自己的腰带,不待身下那人回答,俯身上去自作主张地打乱了他的呼吸。

    此时窗外,暮色正浓。

    第47章 温香软玉

    张妈下午在院子里劳碌,对大帅跟大小姐在花园里的一番争吵隐隐有些知觉。主子的事情没她这个下人说话的份儿,只要不动手,闹闹也就罢了,大家庭里是非太多,讲究起来谁都没处说理去。

    可眼见天色愈来愈晚,大小姐这街逛得没个时间分寸,直至家里开了晚饭还跟孩子不见踪影,她这心里就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张妈不放心,偷偷跑到陆雅容的院子里瞧了一眼,发现大小姐的房间空荡荡的,俨然是副人去楼空的萧条景象。她这下慌了神,连忙踩着两只大脚跑出去通知陆元帅。

    距离市中心稍远的富户区里,有一栋豪华的半山别墅。此刻,陆雅容牵着琮堂站在它的铁门外面,望着里头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犹豫片刻,把拎在手里的行李箱放在地上,轻轻按响了门铃。

    大门口很快就来了人,两个保镖模样的黑衣大汉站在铁门后面,耐心听陆雅容说明了来意,点了点头,打开大门恭恭敬敬地把这母子二人请了进来。

    “我们就送您两位到这里了。”保镖们把人领到内宅门口就识相地退了出去,陆雅容向他们道过谢后,拉开面前黄铜制的雕花把手,带着孩子和行李一起走了进去。

    屋子里是开放式的大客厅,没有安置沙发茶几之类的多余家具,只在正中央铺着一层金边滚绣的羊绒地毯。有两个约摸十七八岁的娇憨少女,一个趴在上面逗猫,一个盘着腿打盹,身段模样皆是上乘,听到门响后,忙把木屐穿在脚上起身迎客。

    陆雅容跟她们是认得的,这时就主动上前打招呼道,“温香、小怜,你们雪夫人现在在家里吗?”

    温香抱着猫崽子点了点头,伶俐回道,“密斯陆来得正是时候,我们家夫人晚饭前还在抱怨,说最近家里都不来人呢。”

    小怜在旁看到两位客人冻得鼻尖通红,跟在后面问道,“密斯陆跟小公子赶晚过来用过饭不曾,横竖现在夫人在楼上消食歇息,一会儿再见也不迟。”

    陆雅容自己是无所谓,低头看了儿子一眼,琮堂软绵绵地抱着她的腿,是个又饿又困的疲惫模样,便应承了小怜的好意,让她带路去饭厅用餐。

    温香跟小怜都是打小被雪夫人带在身边栽培的丫头,算得上家里的半个小姐,以后是要跟在后面进社交圈磨砺的。故而雪夫人平素并不许二人轻易外出抛头露面,这趟忽然家里来了人,两个丫头得了新的说话对象,一路走过来就没歇过嘴。

    陆雅容知道她们新鲜劲儿大,不厌其烦地陪着搭腔,倒也听来不少有趣的话头。据说客厅里如今那般布置,乃是因为雪夫人在上段情缘里受了挫折,一怒之下把该君素日流连的家具用品尽数扔到了山下的垃圾场里,这才导致家里现在如此空荡。

    温香说到这里忍不住揉着肚子“诶哟”发笑,被小怜赶上来拧嘴道,“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哪里就值得拿出来当笑料了?小心叫夫人听到了,过来揭你这死妮子的皮。”

    温香慌张躲过她的手,娇声哀求道,“好妹子,我敬你声‘软玉’姐姐,可算饶了我吧。”

    小怜听了这话脸上一红,愈是不依,闹着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这是为个什么缘故,我倒听不明白了?”陆雅容唇边含着笑,把人拦下来好奇问道。

    “先前刚到家里来的时候,夫人给我们拟了名,一个温香一个软玉,正好凑作一对。可那时夫人接过来一位顶漂亮的公子哥儿,名字里巧也带了个‘玉’,这就冲撞上了,夫人随后便给我改了叫小怜。”小怜不好意思地把缘由跟陆雅容娓娓道来,末了自嗔道,“还好没叫开,便是改了也无妨的。”

    “难为你记挂了这么久,也不知是想着人还是念着玉呢?”温香吃吃一笑,凑过来往软玉肩膀上悄悄推了一掌。赶在她起身之前,把手里的猫崽子往对方手里一送,娇声惯气道,“要算账等会儿的,我现在去叫夫人下来见客,没空挨你的打哩。”

    她嗒嗒踏着木屐一溜小跑上楼,片刻之后,果然把雪夫人叫了下来。

    “容容,你要过来,直接打个电话差人过去接就行了,何必自己跑这一趟。”

    雪夫人穿着天鹅绒的墨绿睡裙,雪白的酥手掩着红唇,慵懒地打了个哈欠。领袖处的花边繁复,跟头上新烫的水波大卷相得益彰,站在糕点琳琅的长桌之前,像是从油画上走下来的古典美人。

    “走的匆忙,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了。”陆雅容怀里抱着已经睡沉的琮堂,心事重重地低下了头。

    “温香,小怜,去把客房收拾一下,然后帮密斯陆把行李放进去。”

    雪夫人听到她来,便把事情猜到五六分。如今见了陆雅容,言语之中体会到了她的难处,便把那不相干的人支开,坐下宽慰道,“横竖已经脱身出来了,就不要再忧心那可有可无的烦恼。你瞧瞧孩子还小,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他开开心心地做打算。”

    “夫人,我都想好了。”陆雅容爱怜地抚了抚儿子的额角,淡淡说道,“为了让张褚文死心,还是先带琮堂去日本过几年清净日子吧。”

    “也好。”雪夫人思忖片刻,关切问道,“你若要到那边的话,生活出行等相干事宜可有人料理?”

    陆雅容摇了摇头道,“如今我连娘家人都得罪了,万事只能亲力亲为。”

    “这样吗……”雪夫人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一手立在桌面上,如弹奏钢琴般轻轻指尖点了几下,开口说道,“到时候,你若想好在哪个城市安顿,我托朋友到当地的女子大学里给你挂名个音乐老师的职位,不计出勤考核。你闲来无事可以挑几个贵族小姐,给她们当当私教,薪水是很可观的。”

    陆雅容受宠若惊地抬起头,郑重地向雪夫人道谢道,“夫人,这多么麻烦您……我真是受之有愧。”

    “什么愧不愧的,莫要再讲这种生分话,叫我听了心里反倒不喜。”雪夫人佯作嗔怒,兜手轻推了她一把,唏嘘说道,“我是难得逢个女知己的,不怜惜你又怎么成全自己的心意呢?”

    陆雅容心中也清楚这些事情于她不过是顺手小忙,当不得棘手大忙,也就不再推辞客套,欣然接受了雪夫人的好意。

    在这二人心心相惜,融洽乐谈之际,帅府里头却因为陆元帅的雷霆大怒,而狠狠闹了个人仰马翻。

    陆家大客厅里,从上至下,自副官长开数,到进门送茶的李涛声,面部表情都不甚从容。

    “一个女人家,带着一个不齐桌子高的小孩子,是有多难找?”陆元帅“啪”一声把茶碗拍在桌子上,恨不得下去一人一巴掌,“都没法子了是不是,老子他妈自己出去找?”

    话说完,怒气冲冲地朝门外走去,险些跟匆匆跑进来的老管家迎头撞上。

    “妈的,你给老子瞎跑什么?”陆元帅被他挡路挡得心烦气躁,站在原地破口大骂道。

    “您别着急,周先生跟三少爷刚赶回来,听听他们怎么说的吧。”老管家偷偷在裤腿上抹了一把手上的热汗,陪着小心说道。

    陆元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粗气,略微缓和了脸色,不跟他计较了。

    “爸爸,大姐还没离开天津。”陆流云跟在周衡西后面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两个人带了一头一脸的寒气。

    周衡西拿着手里的考核报表向陆元帅解释道,“我们在码头的施工窝棚里找到了大小姐的车子,今天天气不好江上的船只全部停运整修,他们在那里错过了客轮是没有时间再去赶火车的。”

    “只要人还没离开天津,我们把通道盯好了,就不用担心找不到大姐他们。”陆流云走上前恭恭敬敬地给他老子打了个千儿,认真说道,“爸爸,在这之前我求您一件事,等找到大姐跟琮堂以后,无论如何请您尊重她的意见,不要再强求她做出牺牲了。”

    陆元帅眉头紧锁定定地站在原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眼神凌厉。他陆瑾和这辈子不服管不服软,硬着一身铮铮铁骨,从来只存留奚落旁人让步的傲然姿态。如今面对儿子的隐晦指责,他扪心自问,作为父亲,他为孩子挑了最好的选择,这难道也有错吗?

    “爸爸,不是所有人都满意被安排。”陆流云站在原地跟他对视,目光平静而坚决,不退让不慌张不匆忙。以前他不懂,因为没爱过。现在他爱了懂了,无论是对待亲人或是爱人,都希望爱他的跟他爱的,能够拥有一个让自己公平安排感情的权力。

    “好,我答应你。”陆元帅没有给儿子看清表情的机会,转过身去留给陆流云一个沉默的背影。是人都有心,他陆瑾和这辈子注定当不了一个合格的好父亲,剩下的,除了弥补只有弥补。

    第48章 当不起

    深夜,周公馆。

    陆流云苦捱心事睡不着觉,空睁着一双眼睛窝在被子里烙煎饼。

    “在想什么呢?”耳畔传来周衡西平静如水的声音,身边这一位显然也是毫无困意。

    “说不上来,我心里很乱。”陆流云跟他面对面地侧躺在一起,房间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彼此的脸庞,只有温热的呼吸声在耳边此起彼伏。

    “过来,我抱着你。”周衡西话说完,掀开被子把陆流云拉到了怀里。陆流云乍从被窝里爬起来有些不适应,身体贴上周衡西滚烫的胸膛后很快恢复了暖意。

    “别怕。”周衡西心中默叹,不管是为了你大姐,还是为了你自己。

    周衡西右手稳抱着陆流云,左手穿过他的肋下贴在他的背后安抚轻拍。他在幼年时失去父亲很没有安全感,在残存下来的模糊印象里,母亲就是这样哄自己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跟陆流云很有种同病相怜的感情共鸣。譬如患得患失,又譬如刻在骨子里的孤独寂寞,只有彼此才能把对方心中缺失的那一个空洞填满。

    “现在的我比大姐幸运。”

    只是,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陆流云悄悄把这后半句话给埋在了心底。

    陆流云在周衡西的怀里蜷缩成一小团,纤长的睫毛像优柔的蝶翼,无声地在黑暗中来回扑闪,“周衡西,如果我……”

    “没有如果,你是我的。”一个吻温柔地印在陆流云的额头上,他的额头痒痒的仿佛被羽毛蹭过。

    “听到了吗,我的心跳声。”周衡西手里的拍子没有停止,一下又一下,温厚轻柔地落在陆流云的背上,“它在告诉你,我的态度很坚决,不需要太多的假设。”

    陆流云伸出手紧紧环住周衡西的腰,身边这个男人的怀抱,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热源,也是他心目中最大的庆幸。

    次日,大帅府来了稀客。陆元帅远在南京的将军女婿张褚文,秘密封锁了自己的出行消息,乘坐火车专列不声不响地抵达了天津。陆元帅跟这个年轻有为的大姑爷常年以来各自为政,互相保持着军事上的平辈关系,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碰面。

    “爸爸。”沉默许久,张褚文主动打破了两人间的寂静,“容容她回家的时候有没有提过我?”

    “姑爷,我这个人话粗,就不跟你绕弯子了。”陆元帅坐在椅子上苦笑,“既然你们都把离婚协议书给签了,何苦还要再问这些有的没的。”

    “我想当面跟她聊一聊。”张褚文敛着两条英气的长眉,安静垂下了眼帘。

    “那等找到人再说吧。”陆元帅无力地抬起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容容昨天跟我吵了一架后,趁人不注意带着孩子偷偷走了。现在我也只能确定,她人还没来得及出天津。”

    “什么!”张褚文闻言一惊,俊秀的眉头被脸上密布的阴云锁住,匆匆起身向岳丈告辞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陆家。

    清晨,陆雅容醒来的时候发现床上空荡荡的,睡在身边的琮堂竟然不见了踪影,急忙套上外衣跑出来寻人。她走出卧室,忽然听到二楼的茶水间里传来欢声笑语,摸到门边探头去看时,发现琮堂跟温香坐在小矮桌前,两个人手里各捏了一把纸牌。

    “妈妈。”琮堂看到母亲欢喜地叫了一声,连忙放下手里的纸牌,跑上去抱住了陆雅容的腿。

    “密斯陆,您家小公子好聪明呢,这纸牌上的数啊,教一遍就都认识了。”温香看到陆雅容来了,比着大拇指对琮堂赞不绝口。

    “妈妈,琮堂知道打扑克不是好习气,我跟姐姐只在玩24点的算数游戏,没有往坏上学哦。”

    琮堂被陆雅容教得很好,知道赌博不是好东西。因刚才被母亲看到自己捏了一把牌,故而有些心虚怕被误会,连忙开口辩解道。陆雅容见儿子小小年纪,已经很知分寸把握,不由得心中宽慰起来。

    “密斯陆起来啦,夫人让我喊你下去吃早饭呢。”

    小怜把琮堂吃的那份粥食端上了楼,笑盈盈冲陆雅容怒了怒嘴道,“放心,这里交给我们吧,我瞧您昨天没什么胃口,今天放开手好好吃一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