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痴人多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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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不接,我不好意思住这里。我这人挺麻烦的,吃住都有自己喜好。我还想住你这里,和你一起抚琴——”王小痴期望地看陶挚,目光如小孩子一样。陶挚只好笑了,上前接过单子,一看吓一跳,将下面的单子还给王小痴:“这些金银你自己收着。”

    王小痴不接:“你一块儿下账吧。简意送来的那些人月钱可从这里走。”

    “下账?什么意思?”

    王小痴惊讶道:“你府中没有钱款物品账?你每月不查账、每季不查库吗?”

    “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

    王小痴笑了:“你府中钱物谁管?”

    “管家夫妇。”

    “他们肯定有账的。不过,你每隔一阵子还是得查查账,做到心中有数,别出亏空。”

    陶挚点头,对阶下站立的拂风道:“去喊程管家夫妇来,一并带着府中钱款物品账。”对宗韶笑道:“简公子送来的这拂风挺好,一直阶下候着。这么一天也没动地方。”

    “你那四个小厮呢?”

    “不知道哪儿去了。”

    王小痴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你不给他们定规矩,轮流排班在阶下随侍?”

    “没有。刚开始都在来着。”

    王小痴脸上现出一如简伯父般的怜爱慈祥表情。

    程柱夫妇来了,一问账,皆茫然不知。程柱说钱都在他房中箱子里,程氏说:“东西都在库房,钥匙在这儿。”程柱也忙送上钱箱钥匙。

    王小痴微笑对陶挚说:“我来帮你做账可好?”

    陶挚立即点头。

    王小痴唤拂风进来制账本。这拂风清秀伶俐,王小痴用着还算顺手。

    看到王小痴写的字,陶挚惊喜赞:“小痴你字写得真好!”

    王小痴抬头笑:“我写了条目,下剩你来写。”

    陶挚想多看他的字,忙摇头:“你写吧,你字这样好,接着写。”

    王小痴笑问拂风:“你会写字吗?”

    “会的!”拂风很机灵。王小痴就一样一样教拂风记账。

    凡王小痴问话,管家夫妇都忙答应,他二人有点紧张,大约怕王小痴怂恿主人不用他们,改用拂风。

    待终于将简意送来的东西落了账,王小痴再查看库房,一样一样入账,安排布置。陶挚跟在一边,对王小痴的每一样决定都大力称赞点头。王小痴被赞得忍不住笑,大约他从来没有因为这么简单的事被人夸过,但毫无疑问是开心的。

    王小痴要陶挚将钱箱和库房钥匙都收在自己手中,告诉管家夫妇支取钱物得列清单经陶挚签字,待拂风记了账,由拂风拿了钥匙陪同去库房才能支领。

    陶挚一概点头,又命小厮、仆妇、护院进来,对王小痴道:“你再给他们排了班好不好?”

    王小痴于是审视各仆人,排了值班,明确职责,规范纪律,不得脱岗失职,否则一次扣月钱,两次杖责,三次撵出。

    王小痴那么温和的人竟有不容稍许违抗的气度,陶家的仆人们彼此瞧着,都低头听命。

    仆人们退下,陶挚赞道:“小痴你真有办法!太聪明能干了!”

    王小痴强忍着笑:“陶公子才是最有办法。”

    陶挚不解:“我不会管理下人。”

    “你会用我。”

    两人不由都笑了。

    用一位王爷帮自己管家,陶挚想想,是挺神奇开心的。

    晚间陶挚请王小痴教自己书法,陶挚的字习自简岱,稳厚端方,王小痴的字隽秀飘逸,含蓄清妍,陶挚爱王小痴的字,请王小痴写了字帖,自己临摹。他学得极快,稍瞬就可以做到似模似样,王小痴就学着陶挚的样子惊叹地赞他:“写得真好!你是天才!”

    陶挚笑说:“我是模仿能力强。”

    “模仿能力强就是天赋,难得的天赋!”王小痴继续赞道。

    陶挚被逗笑了。

    安娘说,人与人间相处最重要的是赞赏和支持,世间每人都不完美,都想得别人的一句肯定。人若对他人挑剔批评,或比较争胜,那实在是不好。崔公对她总是鼓励、支持,她觉得人生都变得不同,幸福快乐光明。

    陶挚觉得安娘说得对,而肯诚挚赞美人的人都心地善良。

    晚间枕畔王小痴些微犹豫的说:“你还给我唱歌可以吗?”

    “可以啊。”陶挚便继续唱南梁歌,边时刻提醒自己别睡了。唱了几首后,悄悄转头瞧王小痴,他可睡着了吗?却见朦胧月影下王小痴在以手拭泪,他没有把王小痴唱睡着,倒把王小痴唱哭了!

    陶挚不安,王小痴抹了下眼,道:“我想起了我母亲,我母亲是南梁人,她给我唱过南梁歌。”

    陶挚不知怎样安抚他,想了想道:“我保姆安娘说,离去的父母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希望我们生活得快乐、幸福,过每一天都充实有意义的日子。”

    王小痴说“是”,可显然又睡不着了。

    很长的时间过去,陶挚困倦了,只得道:“我拍你睡觉吧,我小时候安娘这样一哄我就睡着了。”

    陶挚觉得让王小痴入睡是自己的责任,因为是在自己的家中,便仿照安娘的样子轻拍王小痴肩膀道:“快睡了,风不吹,树不摇,小宝宝睡着了——”

    王小痴笑出声来,道:“不用了,我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陶挚收回了手,转眼就睡着了。

    直到被紧急敲院门声惊醒:“拂风,是我,捧月!永安长公主车仗来了!”

    ☆、过有心灵的人生

    王小痴立即从床上跳起,三两下穿了衣,对陶挚说:“我避避再来。”急带了简意送来的六人从后门走了。陶挚这里召唤全院的仆人说:“谁也不许说王医生住这里的事,只许说简公子常来,谁若违反,就赶出去,不再雇用。”

    那边永安长公主已到门口,陶挚忙至门前迎。

    永安长公主是来看望陶挚的病的,见陶挚显然身体康健,也就放心了。对于屋中家具变化,陶挚皆说是简意所为。

    永安长公主笑道:“简意可是看上你了?这么大手笔。”

    陶挚脸一下子红了,摇头。

    永安长公主拉陶挚坐下来,道:“娘知你这个年龄未必爱听长辈的话,觉得世故腐朽。但娘即看到了,不说出来觉得亏欠,对不起你成长,日后落得埋怨:当时即看出了,为什么不与我说?所以你且耐烦听,闲时回思一二,做个警醒。简意虽有好皮相,却是个没有志向的,无志则不慎行求进,终究落个吃喝玩乐的平庸人生。你若与他在一起,可惜了你的资质天赋。”

    “我没与他在一起!”陶挚道。

    永安长公主笑了:“你姓陶,娘原是没身份管你。但娘将你藏在崔公后院护你长这么大,就是不希望你被人看中带走做了娈童。你爹和你一样有举世难寻的精致容貌,他可是有志向的人,从不肯闹断袖恋,做人男宠。”

    “我没做男宠!”陶挚急了,站了起来。

    永安长公主笑了一下:“这是怎么了,我好心好意看你来,见了面咱娘俩就吵。”

    陶挚低头:“请母亲恕罪,孩儿不该着急。”

    永安长公主叹气:“怪道人说,孩子一定要在娘身边长大,否则母子情分浅薄,说话也不会听。”

    陶挚跪下了:“娘您别生气。我错了,您打我。”

    永安长公主笑拉他起来:“我这么好的孩子长这么大我喜欢还来不及,怎舍得打?我是真心为你打算。孩子,你再不爱听,世间也只有娘是一心为你好。虽然你未必觉得是好。但娘的话还是希望你耐心听一听。”

    “我听。”陶挚道。

    永安长公主道:“娘可以供你一生,给你买田置地,确保生活无忧。可你这样的人品,甘于过没有官职,受人欺辱的生活?你的父亲,父母双亡,变卖家产孤身进京求取功名,一心要出人头地,一刻都不想平庸。虽命运不济,被废太子连累,但他说,回首往事,他每一天都在努力,人生的每一步都不虚空。”

    陶挚低头。

    “你好容易离开教坊,去了奴籍,这一生怎样走,心里要有方向。简意可以吃喝玩乐没追求,他的爷爷是太傅,他父亲兄弟五个,都在朝为官,说长远些,便他父母不在了,他还有简家叔伯宗族依靠。你有什么?娘若不在了,只有简意一个人能帮你,他若不帮了呢?青春正好,你与他玩,青春若逝,是怎样狭窄危险的人生路?你考虑过吗?”

    陶挚沉默低头。

    永安长公主见陶挚听进去了,继续道:“人是要靠自己的。娘为你考虑过,你是罪臣之后,不能参加科考,只有走推荐入仕途。娘虽能帮你谋到有前景的职位,但怎样走下去,能走到什么位置还得看你自己。仕途路不好走,太傅已老,简意能帮你的有限。你没有师长同年,没有兄弟家族,只有姻亲一途是你强有力支撑。以你现在的条件,娶不到高官显贵家女儿。只有你在仕途中展露头角,母亲才能帮你谋到一门不错的亲事。而要仕途中展露头角,你就得有人脉,你得离开简意的朋友圈,拓展新的有用的上进的朋友。”

    永安长公主喝了口茶,微锁眉道:“这茶怎么这样淡?”

    陶挚忙致歉,命重新沏茶来。

    永安长公主道:“你要交有用的朋友,可别人为什么要与你做朋友?所以你得有自己的优势,利用好自己的优势。你可知你的优势是什么?”

    陶挚摇头。

    永安长公主笑了:“我听说你参加了一次简意婚礼,不少王侯公子围着你说话献殷勤,然后接连到你这小院拜访。他们为什么来?”

    陶挚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