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稚气

分卷阅读39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啊。”齐管竹应了,轻笑一声,“你大概不会想听。”但他还是说了,“我在想……‘她还能做到什么地步呢’。齐莠,我和你不同,我是抱着看戏的心态对待这件事的。”以冷漠的目光,未达眼底的笑意,舌尖轻易碰到上牙膛吐出一个“您”字。

    所以蒋璐才会那么惧怕他。

    齐莠静了静,半天嘟囔道:“你是真的变态。”

    齐管竹半愉悦地,“一直如此。”

    齐莠轻轻咂舌,把窗户上自己画的哭脸硬生生戳成笑脸,“怪我多想,我差点还想安慰你来着。”

    “嗯?”

    “没什么,我下车了,你午休也该结束了吧?快挂了吧。”

    齐管竹却抓着不放,“安慰我什么?”

    齐莠索性直说:“我还以为你当时很难过想安慰你一下,行了吧?”

    齐管竹故意用深沉的腔调:“的确很难过,柚柚快来安慰哥哥,对着手机亲一下我就好了。”

    “滚啊!”齐莠一下挂断了电话。

    晚上齐管竹回来,齐莠还是上前吻了他,以赤城的少年姿态微微仰起头,之后就被擒住拥进怀里缠绵悱恻的亲吻。

    暑假来临之前齐莠去看过蒋璐,最开始她还竭力劝齐莠回来,好话说尽了又变成哭泣。暑假到来后齐莠开始在外打工,他和齐管竹提过,态度很坚决就是非要去,齐管竹算是默认了,揉揉弟弟脑袋说“行啊,都依你,我有什么事不依你?”这事就算这么定了。

    后来有一天,齐莠临打工前接到蒋璐的电话,说要他捎点东西过去。齐莠知道这是蒋璐找的借口,齐管竹那天正好没工作,在齐莠旁边听着,等他挂了电话,随口道:“我去送吧。”

    齐莠狐疑看着他,齐管竹一歪脑袋:“你哥你还信不过?”

    信不过。

    最终还是齐管竹去了,两个人一道出门在公交车站分开。

    蒋璐看到齐管竹的时候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最后妥协余下一口叹息,打开门让齐管竹进来。

    蒋璐说:“你是有话想和我说吧?也别绕弯子了直说吧。”

    齐管竹很真诚答道:“其实真没有。”看女人明显不信的表情又道,“但是也可以有。”

    “齐莠和我说了你跟他讲的一些事。”齐管竹说,蒋璐丝毫不意外,她的傻儿子,从前就是如此,不管好事坏事,无不无聊,只要哥哥在就要不断拉着哥哥说话。“包括你和齐岩松的那些事。”

    蒋璐僵硬了。

    “我已经想不起他长什么样了。”齐管竹的表情淡下来,低沉的嗓音划过空气中缓缓而落的微尘,划破蒋璐的血管,“滴答滴答”——是血液流淌下落的声音,“但是我记得他为数不多的笑容是给你的。”

    有些事没察觉不代表不存在。

    他们只是错过了。

    残忍的血淋的事实在蒋璐的喉咙上割开一个口子。

    “蒋璐,我说过我不恨你,你不值得我恨,你不过是让欲望支配自己,放纵快活。齐岩松不是,他是恨恨不彻底,爱爱不起来,是放不开又抓不住。”齐管竹的神色淡然,他看蒋璐毫无血色的脸庞,“他把什么都给你了,又在一瞬间把什么都拿走。他已经报复过你了。”并且祸及他们身上。

    “那你呢?”蒋璐苍白着一张脸,“你也是在报复我?”

    ……

    齐莠到了打工地点换上服务生制服没多久,老板找他道:“齐莠,外面有人找你。”

    齐莠以为是齐管竹后悔返回来了,结果出去一看,穿着浅绿色连衣裙的女人坐在那里,和齐管竹隐隐相似的容貌,好看的高挑起的眉,新鲜的绿意装点风韵犹存的女人。

    齐若梅看到齐莠的第一句话是:“我大侄子是养不起你了?”

    齐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齐若梅放下翘起的腿,“坐吧,和你们老板吱过声了,最多半小时,说完我就走,不打扰你工作。”

    齐莠坐到齐若梅对面。

    齐若梅支着下巴先是打量他的脸,随后移开目光看向玻璃窗外,“我哥把资产都留给了我。”

    那是齐莠不曾了解的另一半过去。

    “我其实也没想到他会那么早就立下遗嘱,什么都没给蒋璐留下。”女人像是回忆起什么,眼神稍稍伤感一些,“说到底他还是恨蒋璐的,不过更爱她罢了。”

    齐若梅转过头看他,“你觉得不公平吗?明明是大人之间的事却要由你来承担。我那个大侄子也是可怜,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受这遭罪。”

    齐莠静静听着。

    “我最开始很排斥你,觉得你和你那个妈一样讨厌,动不动就哭就找哥哥,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笑得那么开心。”齐若梅说起自己的十八九岁,年少的女孩,爱憎都分明,爱待她好的严厉稳重的兄长,憎恶那个出轨的已婚女人,“齐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大概也不需要我的道歉,但是我还是想说声对不起。”那些强加在一个孩子身上的恨未免太沉重了。

    “当我回到这里的时候我那个大侄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齐若梅吁出一口气,“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明白他对他父亲的恨从何而来。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放弃了,我想给他留下一笔钱然后一走了之。”

    “齐管竹恨他父亲?”齐莠不再沉默,重复着这句话,随后摇摇头否定了,“他只是怕成为他。”

    齐若梅微微怔住了,看到对面少年那双澄澈的眼。

    “他跟我说过,说他是和他父亲一样的怪物。”齐莠轻轻地,像怕打破什么,“他把自己称作怪物。”

    这回轮到齐若梅静静地听,齐莠说:“他才不是呢。”他好认真的为哥哥辩解,“我哥才不是。他睡觉都要抱着小熊睡……”他停下了,“他只是把什么都给了我。”

    那是一片空虚的海,承载一切压抑的黑暗又零碎的情绪。齐管竹像那片海,深蓝色漆黑无底的海。

    ……

    温暖的充满阳光的房间里,面对蒋璐的问题,齐管竹摇头说:“我没有要报复你的意思。”

    “那可是你弟弟!”

    “嗯,我之前也是这样想。”齐管竹扯出一丝微笑,“我想我怎么能呢?我和齐岩松是一类人,谁靠近我大概都没有好下场。”

    蒋璐抚在腿上的手猛然收紧陷进肉里。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齐管竹眼里的柔意稍纵即逝,吐出的语言异常冰冷,“我就是和齐岩松一样的人,我就是会抓紧不放。”

    蒋璐快要忘记呼吸,然后她看见大儿子眼里的冰化开,海底漆黑的颜色散尽。

    “但是我会护好他。”

    ……

    “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非要守着你不可了。”齐若梅失笑,笑着笑着几滴眼泪落下来,“你把那小子想得太好了吧?”

    “是真的!”齐莠急忙解释,连比带划,自己也说不清楚,最后皱着眉又重复一遍,“是真的啊。”

    “好好好,那你和我侄子好好过吧。”齐若梅揩去眼角的泪,半笑着,“还有,我要收回以前说过的话,你和你妈妈一点也不像,你也不会是她。”她收起笑脸,说得郑重又认真,“齐莠,谢谢你。”

    齐莠愣愣的。

    女人起身离席,手掌在他头顶停顿一下,最后落下去,“真的谢谢你。”

    ……

    齐莠打完工回家,齐管竹已经倚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只腿揣在茶几上。

    齐莠走过去踢了踢他的腿,“你姑今天来找我了。”

    齐管竹挑了下眉:“帮我送彩礼去了吗?那也是你姑姑。”

    齐莠一拳锤在齐管竹肩膀。

    齐管竹拥住他,“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跟我道歉了。其实没必要,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齐莠挠挠下颌,“她最后还谢谢我,把你从海里捞出来。”

    齐管竹没听明白,“我什么时候掉海里了?”

    “谁知道。”齐莠说着,问,“你和妈呢?有说什么吗?”

    齐管竹一耸肩,“说了一点吧,有的没的,最后不知怎地又哭起来了,我就撤了。”

    齐莠坐到齐管竹身旁,齐管竹又说:“啊对了,从今往后我不抽烟了,电子烟偶尔抽一抽吧。”

    齐莠扭过头:“怎么突然想戒烟?”

    “为了多活几年。”

    齐莠以为他在开玩笑,等了等,齐管竹并没吭声。

    “……你是认真的?”

    “是。”

    齐莠惊得要跳起来,“为什么?”

    “为了多活几年。”齐管竹重复道,“你哥开始有中年危机了不行吗?”

    齐莠:“……你才二十四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