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便是一巴掌拍在雁棋脸上,将人打翻在地,
“本王让你保护世子,你就是这么保护的!”
他深吸几口气,依然压制不住内心的怆然震惊,双目染上血丝,嘴唇颤抖,一瞬间仿佛一个垂暮老者,人生的光明都被全部夺走。
方初然再怎么不成器,也是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的!
“说,是谁干的?”
他狠狠一脚将爬起来跪在地上的青年再次踹倒,几乎抑制不住杀了他的冲动。
“是皇帝。”青年再次爬起来跪在原地垂着头,表情被掩藏在散乱的发丝之后。
“原本为了不让皇帝起疑,世子让人假扮自己在芳都闹出动静,自己悄悄进了风城。没想到却还是被发现了。卓王世子假借与世子争抢美人,抓走了世子带进皇宫。属下拼死逃出来,就是为了将这件事禀告王爷,王爷……”
雁棋抬起头,目光沉痛地看着为了“他的儿子”对自己拳脚相向的男人,心中有千言万语,最终却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将那一声“我也是你儿子啊”生生咽进肚里。
那样的汇聚千万情绪的眼神,竟让被怒火夺去理智的男人硬生生看出了一丝委屈。
青年低下头,声音渐渐弱下去,“王爷,属下有负重托,请王爷……责罚……”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呢喃般吐出,青年身体一软,竟然就这么昏了过去。他身上的白衣早已染红,鲜艳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内门,消失在拐角。
潜王身体一怔,眼前不断浮现青年方才最后的那个眼神,一时间有些神思不定。
潜王终究没有杀了一向看重的青年。只是随口吩咐将人拖下去找个大夫。
雁棋处事圆滑,对人不语三分笑,在潜王府倒是有不少好友兄弟。他因为护主不力被潜王迁怒,不少人都感到惋惜,觉得恐怕从今以后雁棋再也无法得到王爷重用了。
雁棋养伤的时候,他最好的兄弟莫茳去探望他时见雁棋在喝药,他又略通医理,便替他把了把脉,神情就是一变,顺手捞过一旁的药碗闻了闻,顿时横眉怒目,
“你内伤如此严重,为何却只喝这种调理伤寒疲累的药?这根本对你的伤一点帮助都没有!”
雁棋艰难地撑起身体靠在床前,苦笑道,
“王爷没有直接赐我死罪,已经是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了,我怎么还敢不识好歹?”
“什么情分?”莫茳冷哼一声,“主仆之情么?你也是他儿子,为何却要受这种待遇,方初然那个草包却能享受世子的一切?”
“莫兄!”雁棋喘着粗气喝止他,“以后别再提这件事了。雁棋一介青楼之子,怎敢与世子攀比?王爷他……雁棋只求今后还能随侍王爷身侧,便已经心满意足,我……噗!咳咳咳咳……”
“雁棋!来人!快叫大夫!快!”
莫茳手忙脚乱地扶着吐血的雁棋躺下,连声道,“好好好我不提了,我再也不提了,你别激动,快躺下!”
侍卫所住的排房外,高大威武的男人沉默静立,听着屋内的动静,神色复杂。
他原本是来看看,为何跟随初然的侍卫一个都没回来,只有雁棋活着回来了,没想到却听到了这样一件事。
此时此刻,青年总是用仰慕钦佩的目光偷偷看着自己的一幕幕飞速在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大厅里昏倒前的最后一个眼神,向来刚毅沉稳的潜王内心再次涌起万千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雁棋本来才是卓王世子的,只是他的母亲还怀着他的时候就被赶出去了,并且带着他流落风尘,所以雁棋是回来报复的!(握拳!小棋棋,偶支持你!)
☆、第 23 章
商宇痕身为摄政王,每日要过目的奏折多不胜数,但他如今一假便是三月,朝中政务便全堆在了商秋远的龙案上。
虽说商秋远其实并非百姓眼中那般无能,如今也终于有机会脱离墨王的掌控把持朝政,但臣子不做事,皇帝难道能事事亲为?
偏偏各地还不断出现灾害匪患,甚而贪官污吏频频被揭发,不少地域还出现大规模越狱的行为,许多城镇公务因此瘫痪,商流云和柳劲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自然也被拉去做了免费劳力,可惜仍是杯水车薪。百姓怨声载道,皆言摄政王才是真正的明主,皇帝根本毫无作用。
至此商秋远终于明白了,商宇痕轻飘飘的一句告假三月,究竟带来了多少麻烦。
而被百姓视为救世主的摄政王本人,则是坐在爱人特意为他准备的软塌上,倚楼听风好不惬意。
“义父。”
宇夜昙将刚泡好的龙井放在身边人面前的矮桌上,疑惑地看着他,“近日可是有何喜事,这几日义父似乎心情很不错。”
“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愉悦。”
宇夜昙轻笑,“我以为义父会觉得无聊,正想邀您出去走走,既然义父已然心情愉悦,夜儿倒是不敢提了。”
这几日夜儿倒是开朗了不少,商宇痕瞥他一眼,表情没甚变化,手却突然将人搂着脖颈扯进怀里,狠狠在他头顶蹂躏两把,
“胆子大了,敢笑我了。”
宇夜昙“啊”地一声赶忙挣扎。
未料那人并不罢休,大手顺着少年蝴蝶骨滑向肋下,最后在腋下停滞。
“啊!哈哈哈义父你耍赖……哈哈哈不要……哈哈好痒……别挠……别哈哈哈……”
少年笑得浑身颤抖,却被一只大手揽着肩固定住动弹不得。
宇十八刚走上阁楼,看见这一幕又悄悄退了回去,暗自抬手抹了一把额头。
那什么,刚才他其实啥都没看到。
最后少年为了逃脱魔爪,只能可怜兮兮地求情讨饶,终于得以起身整理一下仪表。
“义父,”少年脸上还带着激动大笑之后的红晕,严肃认真地试图劝说,“以后可别这样了,让人听到我要没有威严了!”
商宇痕挑眉不置可否。动作轻柔地又将人带进怀里,褪下他肩上的衣服,仔细查看缠裹的绷带,确认没有大碍才替他束紧衣襟,道,“走吧,出去看看。”
少年伸手小心地勾住男人的大手,却被人反手握住,十指交扣。
他抬头看向男人,傍晚的光辉洒下来,在男人身上铺下一层橘色,衬得他深邃沉静的眼眸中散碎的光芒也变得温柔起来,忍不住展颜一笑,重重点头,“嗯!”
两人相携走下阁楼,眼看便要出门,宇十九奇怪哥哥怎么还不上前,却被宇十八一把拉住带到楼梯后面捂住嘴。
看了看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宇十八抿唇,低声道,“等主子和少主回来再说吧。”
风灵的百姓大多认得这位百战百胜的苍羽将军,便是没见过他本人,看他脸上戴的面具便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只是不知他身旁那面容俊美不苟言笑的男人又是谁?
那人衣着华贵却不显眼,周身气势慑人,冷淡的表情让人轻易不敢近身。只是每每白衣将军同他说话时,他脸上的冰寒便会消融许多,深沉若潭的眸子漫上一层暖意,让人忍不住暗叹,大约冰雪消融便是这般暖了吧!
两人携手而行,百姓虽感惊奇却也没有太大反应。
东雨虽然没有男男成婚的律法,但前朝民风开放,皇室宗亲多爱好南风之人,带出的习气短短二十年自然不会完全消弭。
更何况那两人无论谁也不像以色侍人的娈宠,百姓自然不会乱传什么谣言。
“义父你看。”
宇夜昙指着不远处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大爷,对商宇痕笑盈盈道,“小时候我和弥棠都爱吃这个,时而还会为此争吵起来,因为娘亲规定我们三天最多能吃一串。含笑不爱这个,便总是会分给我们,可一串糖葫芦两个人哪够分,于是我和弥棠便每每打上一架……”
商宇痕眼中含着笑意,上下打量他一番,像是在想象夜儿为了一串糖葫芦同弟弟大打出手的样子。
宇夜昙没注意他的表情,拉着他快步上前,给了老大爷几个铜板,取下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商宇痕,神情促狭,
“义父吃过这个么?要不要尝尝看?”
商宇痕“……”
虽然他性情冷寂不苟言笑,但毕竟不是生来便是这样,何况是个人都有小时候,他其实也……是真没试过。
“噗嗤!”
宇夜昙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想象一下英明神武的摄政王站在街边拿着一串糖葫芦边啃边擦嘴的样子……想想就止不住地乐。
商宇痕无奈地看着他。
许是心愿得偿,又或是有心爱之人在旁陪伴,宇夜昙像是恢复了少年时爱笑的模样,动辄笑得眉眼弯弯,一双凤眼几乎只剩一条缝隙,似弯月般漂亮迷人。看着他这样,商宇痕不禁也被感染,抬手揉揉他发顶,“傻小子。”
两人在街上逛了个够,直到月华渐浓才牵着手慢慢往回走。此时街上人已稀少,只有些小贩们收摊晚了还在忙碌。
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商宇痕忽然问,
“你同如明公主也是这样游玩闲逛的么?”
!!
宇夜昙惊讶地扭头看他,却见男人并未回头,只是看着前方。
仔细看了看男人状似随意的表情,宇夜昙忍不住偷笑,
“义父,你在吃醋么?”
商宇痕看他一眼,没有勃然大怒也没有解释说是随口一问,只是牵着他的手突然松了力道,像是要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