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果然已无他人,空无一物的室内连茶水也不曾留下,看来是有心防着自己,腰身上缠绕着的龙筋黑鞭也早已不知去向。蹬上床边的金丝短靴,夜西寒轻声移至门前,侧耳倾听,遂推开门,却不等踏出房门半步,胸口便横来两把剑柄。
“无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门口一干侍卫把手,夜西寒惊觉自己刚刚竟然未听到一丝气息,是自己功力受损如此严重?还是这些人都是个中高手?
夜西寒不解的退回寝殿中,脑中思考着争先恐后涌出来的问题。那个叫做布赫拔都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为何一定要追问花慕的消息,先将自己丢入大牢,又软禁在此有何用意……
“吱”背后的殿门又被打开,夜西寒迅速转身,戒备的看着来人。
“你醒了。”看到夜西寒眼中的戒备,布赫拔都心中既好笑又有些生气,面上却毫不在意,径直走向了玉床,霸道的坐在上面,单脚踩在床边,“不要妄想逃出去,你服了化气丹,全身内力被封,强行运功只会伤及内脏,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直到——”布赫拔都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的看着夜西寒,接着说道:“你肯交代你所知道的一切!”
果然!
暗中尝试运了运气的夜西寒暗骂一声,咬着牙怒视着玉床上的布赫拔都,“这是哪里?你是何人?”
“你脚下的就是蛮荒大殿,我是这里的主宰,决定一切生与死!”狂傲的口气尽显王者姿态。
蛮荒?!
位于秦岭的边界,自小长在楚门的夜西寒还是有所耳闻的。“原来不过是小小蛮荒殿主,那你可听说楚门?”
“楚门?”布赫拔都眼睛微眯,回想夜西寒的寒功,顿时了然,“你是楚门的人?”虽是疑问,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哼!”夜西寒感觉找回了一点久违的傲气,轻哼一声。
“可是我未曾想到楚门竟然有你这样柔弱之人,哈哈哈……”
“你——”夜西寒攥紧了拳头,手背青筋尽凸,尖利的犬齿咬着下唇,咬牙切齿的嚷道:“我不知道你想要调查什么,但是我所认识的,就是帝都第一魁首花慕!”
布赫拔都听闻敛去了笑意,大步走近夜西寒,捻起他一缕黑发,凑近缓缓的说道:“你可知,我将你带走的时候,你与花慕是赤身裸体躺在一处的?”心中蓦然的一痛,布赫拔都甩开夜西寒的头发,背过身去,“据我了解,你并非花慕寻常的恩客,你对他的真实身份会一无所知?”再转过身,布赫拔都面色无常,语气却多了一些怅然,“放心,我并非要害他,说不定他会是我的合作伙伴。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寝殿,大门关闭,留下一室寂静。
傍晚侍女乌兰来给夜西寒送吃食,惊奇的发现夜西寒不骄不躁,竟有一丝随遇而安的惬意。还问了自己这白玉石床为何一直如此舒适的温度,无需人暖着也不会觉得寒凉。
“我们王不喜人近身的,所以断不会让旁人暖床,为了床不至于过于寒凉,这玉床下是空的,两边延伸到暗室,会有奴人在暗室调好了适合温度的水灌通在玉床中,保持玉床的温度。”乌兰边说着心中还在纳闷,这人质到底如何重要,王为其疗伤竟然将自己的寝殿让出,真是前所未有的。“要知道,你可是除了王以外第一个——唔……”
乌兰讲解着回身重新整理了一下床帐,却突然颈后一痛,失去了知觉。夜西寒换上了乌兰的侍女装,他纤细的身姿扮上少女的样子,低头垂目,确有几分相似,竟连门外的守卫也未曾阻拦。
乌兰身为蛮荒大殿的侍女,又从小跟着布赫拔都,也有些功底,加上夜西寒那毫无内力的袭击,不多时便从晕厥中醒来,见人质逃跑大惊,所幸自己希望赢得王上好感,在自己衣服上都熏了特调的香,赶忙一边让人通知了训獒人追踪,一边禀报了布赫拔都。
当布赫拔都带着人马匆匆追出来,见夜西寒已经出了城门,焦急的大喊:“站住!”夜西寒闻此非但不停,反而跑的更快。
“该死!”布赫拔都正准备夹紧马腹快步追赶,只听身侧“嗖”的一声,远处的夜西寒已经倒下。
☆、12 阴谋
“混蛋!”布赫拔都拔出背后的玄铁剑重重朝身边挥去,刚刚放箭之人闷哼一声从乌兰面前倒下,便再无声息,乌兰自知王的力道之大,恐怕那人再无生还可能。众人还在震惊中,布赫拔都已经快马加鞭到了夜西寒倒下的地方,见只是小腿中箭,心中松了一口气,想也未想的将夜西寒抱起放到马背上,慢慢的朝回走。
“假惺惺!”夜西寒倒也不再反抗,只是心中无尽懊恼:可恶!差一点就成功了!
布赫拔都就这样将夜西寒重又带回了寝殿,直到亲自抱着他轻轻放在了玉石床上,才让早已赶来的大夫上前查看。犯人逃跑之后非但不严惩,还如此优待照顾,再加上王情不自禁的举动,不止乌兰,蛮荒殿上上下下都已经看出了端倪,只是默默放在心里。而一直跟在身后的乌兰,此时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深深刺穿,鲜血在指缝蜿蜒,犹如心头在滴血,原来……原来如此……
从前日夜里到现在,夜西寒竟然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仿佛之前种种就是美梦一场,可是,那肌肤相亲的温度和身心都勃发的感受还那样的真切,仿佛上一刻才刚刚发生。
这时门外传来叩门的声音。
“进。”
还是之前的那个小厮,推门而进,转身又将门掩好,“公子,有客。”
“谁?”
小厮并未立刻回答,走上跟前,低声报了个名字。
“哦?”花慕嘴角清扬,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都已赐婚了,还不安分。请吧。”
不多时,小厮引进一名纤纤公子,只见这公子身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红唇粉面,高高束起的黑发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心形的美人髻,就是这惊鸿一瞥让花慕失神了片刻,他未曾料到东门迦叶竟然会和夜西寒如此相像,面上如常的配合着“他”的装扮,笑着说到:“公子请坐。”随即朝门外吩咐:“上茶!”
不消片刻,一小厮推门而入,低眉垂目,身着燕飞天统一的灰色粗麻布衣衫,也看不清相貌,却不是刚刚那一个。只见他恭恭敬敬的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东门迦叶面前的矮桌上,突然被花慕的声音吓得手一哆嗦,险些碰洒了那托盘上的雕花玉壶。
“我让上茶,怎么端来了酒?”
“罢了罢了,酒正合我意。”一直未做声的东门迦叶郁郁寡欢的说到,一旁的小厮见花慕摆了摆手,如蒙大赦般退了出去。
此时已经支好了琴架,摆好了那张独幽,开口问到:“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东门迦叶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漫不经心的答到:“随意。”
花慕见东门迦叶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下除了光滑的脖颈上没有男子的特征外,竟然是那样的相像,像到几乎两个身影就要重合。
闭上眼睛,轻抚琴弦,一曲《古怨》婉转悠扬,绵绵萦绕在两人心头,拨动着花慕和东门内心同样的无奈,宁愿身份平凡,也不想受尊贵身份的束缚,做自己不愿、不想、不得不做之事。真希望自己的心也随着鸿雁一同飞远,离开这身不由己的尘世……
此时玉壶中的酒大半已被东门迦叶饮入腹中,本就不胜酒力加上心情欠佳使得东门迦叶已经摇摇欲坠,偏还强撑着起身给花慕敬酒,三步晃成五步,险些扑到了花慕的身上。
“喏!好琴,好曲,好酒!咱们……不醉不归!”边含糊不清的说着,边把手中的另一杯酒举到花慕眼前。
在东门迦叶扑到面前之时,花慕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不禁略皱了皱眉,这女人终归是女人,再倜傥洒脱也免不了脂粉之气。礼貌的接过酒杯,掩袖饮下。却不知这燕飞天何时有这等烈酒,一杯下肚竟火烧火燎,让人有些燥热难耐。
此时的东门迦叶仿佛也耗尽了最后一点清醒,晃了两下,终究不支的倒在了花慕的怀中。手不自觉的搂住花慕的脖子,宽大的袍袖垂下,露出半截玉臂,吐气如兰的说着醉话:“我是父亲的长女!我是东门家的嫡长女!哈哈哈哈……嫡长女?不准这样,不准那样!还要嫁从未见过之人为夫君!嫡长女又如何?哈哈哈哈……”东门迦叶醉语连连,自嘲的苦笑着,耳边响起那日宫里来人宣读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大司农东门杉之女东门迦叶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实有母仪天下之范,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特赐于太子为太子良娣,择日成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东门迦叶笑着笑着,突然睁开眼睛,“我今日就要忤逆给你们看看!”语毕,拉下花慕的脖子,凑上前贴了上去。
望着近在咫尺的明亮眼睛和被薄汗浸湿的饱满额头,都是那样的熟悉,感受着唇瓣上灼热的温度和湿腻,那股异香依旧萦绕于鼻息之间,花慕一时迷惑了,仿佛一切只是一场梦,他一直就在自己身边,未曾离开过。随着下腹窜起一股热气,花慕任由理智被吞没,横抱起怀中瘫软的人儿,朝床榻走去。
屋内弥漫着甜腻燥热的空气,窗外一抹青衣人影缓缓的抽出了插进窗纸的竹管,熄灭了尚有余烟的艳香,蒙面下的嘴角扯了扯,哼,辱了未来国母的清白,我看你还如何风光!
想到这里,青衣人眼角露出阴谋得逞的光芒,闪身,小心翼翼的翻进了隔壁的窗子。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他不曾想到,就在窗边垂下的一缕菟丝花藤上,一朵纯白色花苞从五角形的花萼中悄悄探出了花冠。
当衣衫尽褪,榻上两人已经肌肤相亲,紧紧缠绕在一起,分不清男与女,辩不明天与地,只知道唯有对方的身体才能平息自己内心的那团火,当床幔被拉下的那一瞬,花慕心中感叹今夜,就让我疼爱你,可好……
☆、13 清凌
“嗯~墨修离……”一声软糯的呼唤,如同闪电般击中花慕,瞬间清醒的大脑,终于听见花枝轻轻抽打窗棂的声音,一个激灵翻身离开怀中的人儿,隐忍着吹响了暗哨。
不多时,窗外闪进一个黑影,见到眼前的情景不免大吃一惊,却还是规矩的半跪在屋子中央。
“让人准备两个浴桶……备好冷水……再让医尘子带着银针过来……或许要施针……切记,此事不可声张!”耗费极大的意志力说完这几句话,花慕已经汗如雨下,足见这媚药之霸道。
医尘子是打小时候就一直照料花慕身体的人,来帝都这些年也一直在赛幕有名的医馆里行医问诊,人品医术自然都是信得过的。
黑衣人领命之后二话不说迅速消失在夜色中,今晚,怕是个不眠之夜了……
此时的天际,已是鱼肚微白,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新一天的晨光 ,花慕已经换好了一身蓝白色的新衫,盘坐在侧踏上,面前矮几上一杯新泡的君山银针正徐徐的升腾着热气,直到消散在半空。一支菟丝花藤从窗子伸进来,藤枝的末端倚在矮几边缘,上面一朵白色的小花娇羞的盛开。
膝盖上的双手握紧了拳头,暴露的青筋在蓝白色衣袍的映衬下更加突出。眼睛看向床榻,帏帐内玉体横陈,凌乱的青丝无辜的散落在光洁的皮肤上,如若不是她最后那一声呢喃,现在怕是已名节不保了吧。
花慕闭上了双眸,握拳的手也慢慢松开,开口时声音已有了几分冷意:“那么上一次,也是他?”语毕抬眼看向小花妖,虽是疑问,却仿佛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嗯!”小花妖羞涩的应到。
清凌,你三番五次犯我,那就休怪我容不下你了!
思及至此,花慕又吹了一声暗哨,黑衣人影悄然闪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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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晚,寂静阴森,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可以清楚的听到树叶被狂风吹的沙沙作响,破败的庙门也不堪的吱吱嘎嘎摇曳,门外几个人影推推搡搡的将清凌绑进了庙内。
清凌虽然内心已经恐惧至极,面上却还强装镇定,嘴硬的大声嚷嚷着:“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抓我来此处?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哼!我要是受到丝毫损伤,小心你们的——啊!”
不容他聒噪,一个黑衣人一脚将他踹的跪倒在地,这一跪恰好跪倒在一袭白衫跟前,清凌缓缓抬起头,供桌上微弱的烛火隐隐约约照亮了眼前人的面孔。
“花、花慕!”清凌着实震惊了一番,没想到他身边竟然有这些神秘的高手,难怪那人一直暗中调查他,果然不是一般身份。
“你到底是什么人?”清凌挣扎着站起身,神情依旧傲慢的问道。
“我是何人本与你无关,你为何屡次使阴损手段设计于我?”
“什么设计不设计的,本公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少信口雌黄!”许是料到这坤博定会嘴硬,花慕衣袖一挥,几根物件被摔落在地上,“从你房间搜出来的,看你还如何抵赖!”
清凌定睛一看,竟是自己藏在床下的异域艳香,不禁大惊失色,又见事情败露,便也索性破罐破摔,“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也不必隐瞒了,是我做的又怎样?!”
“给东门姑娘下药,陷我于不义是你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