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忙道:“不敢、不敢!”
潘禄又道:“王上命下官全力协助丞相,治理洛河。临行前王上曾言,要洛河十年之内没有水患,其余均听取丞相进止。”
王晟微笑道:“二位是治水的行家,我不通此道,不必事事都问于我,二位就按王上说的行事吧。”
这是予他们相机决断之权,二人闻言俱都精神一振。他们听闻王晟平时行事,颇有些独断专行,原本心中忐忑,担心他胡乱指挥,反而误了大事,听他说了这话,这时终于放下心来。潘禄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上,“王上命下官将此信交与丞相。”
王晟不动声色地接过,拆信的速度倒不像是卧病之人,只见书中写道:
“卿意即我意,凡洛阳之事,卿可自决,无须使我预闻。”
见王晟的视线在信上停了良久,潘禄二人在一旁等着,都以为王上在上面写了什么长篇大论。片刻后,王晟放下书信,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刘符这封书信与他自己方才对两位治水官说的话倒是同一个意思,将治水的决断之权,俱都委之于下,结果就一层层地推到了两位治水官身上。
王晟心中大定,到底难以免俗,同潘、李二人方才一般,也觉精神微振,对二人道:“我随二位去洛水边走走。”说罢就要起身。
潘禄与李甘对视一眼,潘禄道:“丞相还病着,不可太过劳累,下官二人自去便可。”
李甘也道:“丞相该好好将养身体才是。”
“不碍事的,”王晟坐了起来,将薄衾放在一边,“请二位先出去等候,我稍后便来。”
王晟平日积威甚重,这时语气又完全没有商量之意,他二人都不过是区区治水小官,如何还敢违逆,更不敢按刘符说的那样“固请”,当下便顺从地走了出去。
王晟领着他们沿着刚刚修筑好的河堤缓缓而行,指着宽阔的洛水道:“我曾见古人言:邑犹身也,河犹血脉也,血脉壅则身病,河壅则邑病。从书中读来时,尚不觉得如何,这次一见,方觉水患之烈,令人心惊。”江风夹着雨星一阵阵地吹过来,引得人衣袂翻动,振振有声。他此时直不起身,只得微微向前弓着,广袖拢在身前,多少挡一点风。王晟面向水面,沉默地看了一阵,忽然叹了口气,转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名治水官,“这一次洛水决堤,可让洛阳害了一场大病!这一场大水,淹了多少麦子,添了多少流民。二位奉承王命,受举国之重,必要为洛阳除去此患,使今日之祸,再不复生。”
李甘道:“水患关系万民,下官又蒙王上、丞相重托,不敢不尽心竭力。只是眼下还不是治水之时,丞相可知,民间有一说法: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洛水泛滥虽然止住了,但其后的瘟疫才是最厉害的。”
王晟向他走了一步,眼神一亮,“我也正在忧心此事,不知你可有解决之法?”
“天下九州,虽有百河四海,看似各不相同,但天下之水却是相连的。洛河之水,本从黄河而来,而在洛阳掘地得水,与洛河之水,又为同一水。大水之后,牲畜死亡,尸体浸于水中,此便为瘟疫之源。众人只知此水不当饮,却不知方圆数十里之内,水文相同,无论河水还是井水,其实都饮不得。”
王晟听得缓缓点头,“既如此,该一面迁徙流民,一面令人从别处运水。”
潘禄在一旁也道:“此外还有一法:除去源头之外,余处的毒水以药煮沸之后,毒性稍减,尚可一饮。”
“既然有办法,那即刻便令人照办,两法同用。”王晟转身对长史道:“叫来李太医,让他做好准备,协助二位治水官应对疫情。”
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身上一凉,转身去看时,是刚刚筑好的堤坝开了一个口子,浑浊的洛水正从这个小口中汩汩涌出。这开口虽小,好像一个指头就能堵住似的,却好比落在一野枯草上的半颗火星、暴风雨前的第一个雨点。王晟愣愣地盯着这个小孔,一时间甚至忘了动作,只任由洛水浇在他身上,转眼间便将他的半边身子都浇透了,他却似浑然不觉。
“丞相小心!”
潘禄却反应过来,忙一把拉住王晟手臂,带着他没命似的向堤外高处跑去。王晟刚一迈出步,那只小孔附近的土块便开裂崩飞,堤坝上赫然露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洛水从中猛灌进来,转眼间就淹没了他方才站着的地方。
有了这第一个洞,转眼间刚刚筑起的堤坝便如冰碎瓦裂,在“隆隆”的巨响中,洛水冲破堤坝,再一次一溃千里。
王晟随着众人跑到高处,看着眼前之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看着水面,几乎像是在发呆一般,脸色渐渐泛白,却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从苍白渐转青色。他咬牙道:“叫袁沐到刺史府见我!”
说完,见无人动作,王晟眼含怒意地环顾四周,潘禄见状只得道:“丞相,咱们现在得等船来救……”
王晟这才发现,他们的四面竟然都是水,正将他们一行人围在一处高地上。他握紧了腰间的剑柄,眼神黑沉得骇人,心中既怒且忧——他堂堂雍国丞相,尚且被洪水困住,落得如此狼狈,这样一来,又不知要再添多少灾民!
待他终于回到刺史府,还未来得及换下湿衣服,便又听得判司来报——
“禀丞相,旧朝原本每年均拨款于各县,令修补堤坝、水闸等,”判司原是魏臣,故而称呼时仍有所避讳,“只是治水款为各县挪作他用,已成默契。若上面派人考核时,便修补堤坝表面、使钱贿赂御史,至今已有近十年。在此之前,洛阳战乱不休,更早时候,前朝失道,不顾百姓,更无人顾及河堤。如此算来,堤坝失修,已近二十年了。各县此前上报于丞相,言堤坝坚固,皆因仓促之间难以修好,又恐见责之故,往年也有过连日大雨,却未曾像今年这般决堤,诸人心存侥幸,终酿此大祸。”
判司这一番话,让王晟在盛怒之中,不由得也高看他一眼。只从这次的案子和他方才所言便可看出,此人既是能臣、也是直臣,按说有如此之才,理当效命中央,但中央集才、地方无才,便会使得地方孱弱,一旦有变,难有主事之人,绝非国家幸事。故而王晟只是动了一下将他带回长安的心思,然后便即放下,心中却暗想,若令此人经略地方,待其成熟后,再调去长安,或可为朝廷栋梁。
至于堤坝失修,是王晟自从溃堤后便料到了的,故而此时他也不如何惊讶,他翻了翻判司递上来的文书,只留下其中谎报堤防的各县名单,将其余文书放在一旁,对判司道:“各县先不必动,眼下堤坝再溃,还有用得到他们之处。你先下去,此事我另有计较。”
判司应声而退,李九早候在一旁,等他一走,便将怀中捧着的干衣放下,从一旁取过毛毯披在王晟身上,“丞相浑身都湿透了,先换下湿衣服来吧,以免受凉。”
王晟摇摇头,将手掩在腹上,隔着几层早已贴在了一处的湿冷衣服,觉出掌下肠脏微动起来,显然已有痉挛之兆。就如同刚才的那一道细细的水柱,虽然眼下还不太严重,但不知何时便可骤起山崩地裂之势。
“快唤李太医过来。”王晟心知自己这次当真不大好了,语气便急了起来,甚至还用上了一个“快”字,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急着要见李太医,但于李太医而言,自然仍是有惊无喜的。王晟腹中绞痛愈演愈烈,只得赶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尽力将湿衣服换下,权当亡羊补牢,可是实在已经晚了太多。他虽偶有胃痛,但其实病在肠脏,脐周平日便受不得一点凉,这时湿透了的衣服紧贴在身上,更是冷的像是贴了一块冰。寒气源源不断般地钻入,入得腹中便如化成了一口匕首,直搅得他口中发苦,面色惨白。
王晟扶着墙壁缓缓走到床榻旁,一手摸在上面,不禁松了一口气,正欲坐上去时,身子却忽然猛地一折,弓下腰去,踉跄着跌在塌边。他两手都插进小腹之中,折起身子,一声不吭地在地上跪作一团。李九吓了一跳,忙上前扶起他,却不知王晟此时正动不得,他方一被扶起,眼前便黑了一瞬,只觉腹中肠脏被人猛地向下扯去。但他实在也没有力气反抗,只得任李九将自己扶到床上。王晟平躺不住,只得侧过身子,仍同方才一样,深深地折着腰,一小口、一小口急促地喘息着。
李太医见王晟派人过来唤他时,原本还不明白来人为何如此着急,毕竟自他上次为王晟施针,到现在还不足一日,而来人竟如此慌张,显然是王晟又有何不妥。他一向对自己医术颇为自信,见来人如此慌张,一时不解,带着药箱随他一路小跑过来。见了王晟情状,大大出乎意料,他心神一整,忙几步赶到塌边,先摸了一下王晟的脉,随即便想解开他的衣服,但又见王晟两手都死死按在腹部,李太医只得唤他道:“丞相、丞相,手松开些,下官要为您诊治。”
王晟听到声音,本也想拿开手配合治疗,但手劲稍稍一松,腹痛登时便闹得更甚,只得又按了回去,嘴唇上已有青色。
李太医无法,只得对李九使了个眼色,此时情况危急,李九虽有犹豫,却仍上前道:“丞相,属下得罪了。”言罢,他从上面扳开王晟两手,固定在床榻两侧。腹部失了按压,痉挛再压不住,王晟闷哼一声,上身猛地弹起,似乎想蜷起来,但已被李九制住两臂,竟连弓起身子都做不到。
“你们傻站着做什么,快来帮忙!”李太医顾不上斯文,对着门口的侍卫喊道。
侍卫们早就忧心不已,听了这话忙闪进来,“太医需要我等做什么?”
李太医一面解着王晟的衣服,一面头也不抬道:“一个人去绞几条热布巾,一个人过来,帮忙打打下手。”
侍卫们纷纷领命,王晟身体被扳直,实在苦不堪言,竟忍不住低声道:“太医……快些……”
“丞相,马上便好!”李太医哪见过王晟示弱,但也来不及惊讶,忙劝慰道,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他解开王晟的衣服,心中不由得一跳——他尚未见过王晟或旁人痉挛得这般厉害过,隔着皮肉,几能看见肠脏起伏,因着他腰上没有什么肉,这时便比常人更显骇人,再去看他面色,已隐隐有青黑之色,是气血已滞之相。他定了定神,现将热布巾垫在王晟腰侧,然后找准几处大穴,轻按下去,却不料王晟均受不住,李太医只得放弃施针,两手交叠按了上去,打算为他推揉腹部,以求先解痉挛。
他这样一按,可与王晟方才自己按上的力度不可同日而语。王晟只觉腹中一阵大痛,随即心口一紧,一瞬间失了力气,一声不吭地昏死过去。片刻之后,他才又悠悠转醒,待他重新恢复意识时,腹中仍痛得厉害,引得他心跳不止,却没有方才那样剧烈得让人上不来气。李太医仍在忙着,前后各有一人按住他手脚,身旁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侍卫,正用力掐着他的人中,一叠声地唤他,四个人围在床边,显得拥挤不堪。他舌尖上留有苦味,料来是方才李太医喂他吃了什么药丸,才将他救醒过来。王晟复又闭上眼睛,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这阵仗也太大了些。
李太医每按揉一阵,便又停下来按压两侧急脉穴一阵,如此反复数次,也不知过了多久,这阵痉挛才终于渐渐平息下去。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与王晟恨不得都去了半条命,加在一起便是一整条,说是折腾没了一条人命都不为过。李太医擦干了头上的汗,还没来得及喘匀了气,便又开始替王晟施针,银针插在经脉之上,还需等待一段时间再拔出,他这时才终于有空说话,颇带责备之意地对王晟连声道:“丞相刚发过病,正须静养,如何能再受凉?像此番这般凶险之症,哎!丞相还能受着几次?”
王晟只作病重无力开口之状,并不回答。
李太医却不依不饶了起来,显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下官多次嘱咐丞相,丞相之病,忌动气、忌受凉、忌劳累、忌思虑过度,可丞相就是不听。今日下官尚能救治,但长此以往,虽扁、华在世,亦回天乏术。”
王晟只得睁开眼睛,低声道:“实在有劳……太医了。”
李太医见王晟仍无悔改之意,虽然也知道他有诸多身不由己处,但仍不由得气得胡子都飘了起来。他愤愤然地沉默着,倒是没再说什么,可是他不说话,门口反倒响起了声音:“丞相,袁司马来了,正在外面等候。”
王晟眼神一凝,敛去倦色,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排银针,对李太医道:“太医帮我先将针去了吧,一会儿再继续。”说罢,他也不待李太医回话,又朝李九轻轻招了招手,好声好气地道:“带太医先去一旁歇息。”
李太医闻言,只觉胸口一麻、眼皮一翻,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咬牙取下银针,随李七从后门而出。临出门时,还听到王晟有气无力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扶我坐起来——叫袁沐进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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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丞相拉到身边】看到这个病歪歪的丞相了吗!
病死给你们看啊呜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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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们肯定不care,你们只会实名心疼李太医
后妈作者不禁发出报社的声音:桀桀桀
第54章
袁沐方一进门,便向王晟伏地请罪,“下官失职,致洛水复溃,特来向丞相请罪!”
王晟见他认错认得痛快,心下不由得有些惊讶,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袁沐一阵,才哑声道:“袁司马请起,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查清楚水坝因何再溃才是当务之急。”
袁沐却并不站起,仍跪在地上,抬起头对王晟道:“丞相,下官有一心腹之言相告——”他这时才看清王晟病容,想着自己要说的一番话,心里有些不忍。他犹豫了一瞬,终究是私心占了上风,以退为进道:“只是此言粗陋,又不太顺耳,唯恐丞相不爱听。”
王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只道:“袁司马但说无妨,若是金石之言,我就是再不爱听也要听的。”
“既如此,还请丞相恕下官直言,”袁沐直视着王晟的眼睛,“洛水暴溢,是天灾,亦是天意。是丞相治司有失,故有此祸;若不能改正,下官唯恐堤坝就是再修多少次,洛水都是止不住的。”
王晟沉默地回视着他,手一点点压进腹中去,半晌后淡淡道:“愿闻其详。”
“自古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是董公之所谓天人相与。洛水十数年无祸,奈何丞相方入洛阳,便决堤而出?此便为天道示警于丞相,实非人力所能修补,若丞相尚不知变,天道降责,则下官诚恐祸至无日矣。”袁沐说着,慢慢站起身来,因王晟正半躺在床榻上,他一站起便比王晟高出许多,要低头才能看他,“下官非敢妄言之,丞相据有司州,此百里之地,皆一战而定,非为以仁而取之,更无人心之所向,本当先广布恩泽、安定士庶——人心纷杂,当以静为先。然丞相反其道而行之,将无功而升、吏无过而贬,使洛阳内外,人心纷乱如沸,诸将吏或怀忿恨、或怀希冀,尽皆嘈嘈,终日观望,此恐非国家之福。”
他顿了一顿,又道:“当此之时,丞相更又改弦更张、颁布新法,使洛阳除去服役之法外,其余皆与长安等同。朝廷每一有变,则百姓必恐,不敢贴席而眠,下官闻:客主之义,宜相降下,愿丞相思之。”
说罢,他深深一揖,不待王晟出言,先告罪道:“下官此皆肺腑之言,或有冒犯之处,万望丞相勿怪!”
王晟却不立即回答,沉默片刻后,竟冷笑出声。
今日他们一行人被困在河堤之上时,他从长安带来的司州长史见了大水,竟伏地哭道:“我大雍何罪于天!降此灾祸,此真乃天命耶?”说的和袁沐此言倒有些相似。他那时虽厉声斥责了长史,却也知道此人是忠心为国,而袁沐却并非当真畏惧天意,而是想要借此挟制于他,是借天意而言人事,似乎句句都是为国家计,却无一不是在替自己打算。
“司马此言,何其无谓也。”王晟反驳道:“听司马方才所言,一为官、一为法,我便为司马逐一拆解。官者,人各有器,岂能不察而用?何武明不识人,治国无方,致使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游辞巧饰者窃据重位,通达时变者沈翳下流,未战而先败,已定于其始矣。若不改其政,岂非循其覆车之轨、复其败亡之祸?”
他声音中虽透着虚弱,却丝毫不损其威略,教人不敢因他病重而轻视于他。王晟顿了一顿,又继续道:“法者,洛阳既已入我大雍疆土之内,自然要行我雍国之法,与雍人等同,本无可议者。司马担忧人心不静,殊不知若行爱民之法,人心虽动,动而不乱,久必自定;若有过不改,任其流毒,人心虽静,静到极处,便土崩瓦解于一瞬之间,一乱而不可止也。”
“我选官吏、定新法,以补前阕,何谈有失道之败?”
他这一番慷慨雄辩,反倒叫袁沐一时无话可答,再开口时早不似方才那般侃侃谔谔,竟吞吞吐吐起来,“丞相所言正是……只是……旧官未必不好,旧法也未必……未必不行。”
王晟不答,只侧过身去,从案上拿来一卷公文,掼在袁沐脚下,“袁司马自去看罢。”
袁沐忙弯腰捡起,读了一阵便脸色苍白起来,猛地放下文书看向王晟,慌忙道:“丞相——”
王晟看着他,慢慢道:“方才我为司马解了两惑,现在亦有三问,要求教于司马。”
“其一,司马方才所说,洛水暴溢,乃是天降灾祸以谴告于我。然我治三秦二川之地,至今已有数载,委任官员,各以其器;所用之法,不差毫厘。为何偏偏只在这洛阳一处,得罪于天,上干天谴?”
“其二,洛水溃堤,司马将此归于天谴,我看却是人为!皆系此辈贪得无厌、虚与委蛇,而官员考核,尚未及于各县,方有此祸。司马言道,旧官、旧法皆无过处,若果真如此,岂有今日之水患?”
“其三,洛水堤坝、水闸失修已有近二十年,司马在魏为重臣,总领政事,当真一直不知此事?书中所列之人,亦有出于司马门下、或为司马所任者,司马未预知其性,便令其为一方父母?如此二十年未改之堤,一朝而溃,到底是新法之过、是我之过,还是你袁沐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