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重生]雍高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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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征冷下脸来,不再多言,转身便走。刘越也转身来拉刘符的袖子,“走,我们去打兔子。”刘符正看得有趣,见他们这么快便吵完了,颇为遗憾,闻言伸出食指,对刘越“嘘”了一声,“你听。”刘越不再说话,听话地闭上眼睛仔细倾听,刘征也停下脚步,向四野望去。

    不多时,刘符伸手一指,低声道:“那边有东西。”刘越和刘征一齐望去,草木婆娑间,果然见到一只鹿正在吃草。刘征二话不说,当即翻身上马,张弓搭箭,只是手中的箭还未射出,整个人忽地一轻,竟然被刘符给单手提了起来,放在了他的马上。

    刘征吓了一跳,正要挣扎,刘符却从他后面伸出两手,各自覆在他握弓的手上,把着他的手张满了弓。他们这边动静不小,鹿警觉地抬头,似乎是察觉到不对,吐出草转身便跑。刘征一急,就要松开弓弦,刘符却握紧了他的手道:“不急,你这弓小,现在射箭已经射不到它了,前面是河,你猜它会往哪跑?左还是右?”刘征毫不犹豫地叫道:“左!”刘符哈哈一笑,一夹马腹,这马便疾奔出去,“好!那我们就往左,赌一把!赢了就有鹿肉吃。”刘符拨转马头,向左而去,那鹿跑到河边,当真向左转弯,刘符早埋伏在那里,待和鹿的距离拉近,猛地一松手,白羽箭便飒沓而去。

    这一箭正中脖颈,那鹿哀鸣一声,应声滚在地上,挣扎两下便不动了。

    刘越的马腿短,跑得慢,好不容易才一个人赶上来,心里有些难过。他见刘符虽然长得高高大大,但是连射箭都不会,于是便生了几分爱护之心,把刘符当做自己的弟弟,处处维护他,用心教导他,但刘符却转头就和别人去玩,把自己忘在了脑后,一时间颇为心酸,这时见刘符一箭便射倒了一只鹿,又是崇拜又是惊讶,一下子便把不开心忘在了脑后,“原来你会射箭啊。”

    “箭无虚发。”刘符笑着吹嘘了自己一句,随后将弓扔进刘征怀里,将他放在地上,“去,把鹿带回来,今晚咱们三个一齐分了它。”

    刘征见他露了这么一手,这时对他言听计从,无有不依,哪还有半分鄙夷的神色,闻言二话不说,当即便乖巧地朝着鹿走去。刘越待他走后才低声道:“这个鹿不是我打的,我不能吃,你们两个吃吧,我……”刘越低下头,握着缰绳扯向一边,让自己的小矮马转过身去,背对着刘符,“快要开饭了,我去打兔子吃,不然就来不及了。”

    刘符哪能看不出他不开心,见状笑着上前,扯住他的缰绳,将他带到自己边上来,指着自己腰间温声哄道:“你不也把自己的兔子给我了吗?这鹿就相当于我们三个打的,我们把它和这个兔子一起吃。”

    刘越点点头,正要开口,忽然听见刘征惊叫一声,二人一齐回头看去,见刘征跌坐在地上,原本已经死掉的鹿竟跑到了一丈之外。一匹通体火红的马站在死鹿旁边,挑衅般地踢踏了一下后蹄,随即便向一旁跑去。

    它一张开四蹄,便如迅雷电闪般疾掠而去,踏草而行,仿若风卷平岗。刘符心中一动,他从未见过如此骏马,当即心痒难耐,谁也顾不上了,独自策马追逐而去。他胯下的马也是良驹,起码在雍国无出其右者,但不多时便被甩下了一大截,他一跑起来便知追逐不上,心里暗自叹息,却不料这匹红马仿佛有意和他嬉闹一般,见他落在后面便放慢了步伐,等他追赶上来便又加速跑开,和他兜起了圈子。刘符有心放弃,但又实在觉得可惜,一面全力急追,一面暗自沉吟,正犹豫间,忽然发现这马又带着他跑回了原地,刘越和刘征傻傻地站着,看着红马和他依次从两人中间跑过。路过他们二人时,红马还得意地打了个响鼻。

    刘符被一匹马不上不下地吊着,一时间继续追也不是,放弃也不是,这时看到刘征,想起他方才射鹿时的样子,心道自己还能不如一个孩子吗,于是便咬牙又追了上去。谁知红马仿佛有意和他闹着玩,总不让他追上,偏又总不让他跟丢,没过多久竟然又一次路过原处。刘符座下的马已经喘起了粗气,眼看着就要支持不了多久,但这匹红马却毫无疲倦之态,甩动着长鬣,仿佛对他们三个耀武扬威一般。

    刘符一只手按上了弓,犹豫片刻复又放下,这匹马颇为神俊,伤之可惜,只能咬牙继续追去,只当自己今日来林中跑马。待第三次路过原处时,刘符环顾一圈,见刘越刘征两人都没了踪影,微微惊讶,疑心他们出了什么事,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忽然,只听到红马一声长嘶,刘符忙向它看去,竟见它踉跄了下,猛地向前扑倒。刘越刘征二人蹲在两侧,身上披着枝条树叶,手中各自握着藤条一端,中间已被折断,见此计奏效,各自扔下藤条,一齐向刘符望去。

    “好!”刘符大喜,高声叫道。见红马眼看着又要站起,刘符哪能放过这个机会,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红马背上。红马又长嘶一声,只听“啊”、“啊”两声惊叫,红马奋起前蹄,猛地人立起来。

    第29章

    刘符未料到红马的反应这样迅速,他还没有扶稳,便被带得后仰过去。仓促之下他只来得及用左手抱住马颈,右手正欲向前挥出,被红马这么一甩,左手忙发力想稳住自己,却不料腕上的旧伤吃不住劲,猛地剧痛起来,手上一松便被摔下马来。

    刘符“咚”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幸好他落地前弓起了身子,这才没有磕到脑袋。两个孩子又惊叫起来,刘符没空管他们,见红马前蹄落在地上,趁着它还未站稳的功夫,右手撑地,猛地扫出一腿,正绊在红马还未落稳的一双前蹄上,他这一扫的力道非同寻常,红马站立不住,向前一歪便要跪倒。刘符大喝一声,趁着红马跪下的片刻功夫,一跃而起,翻身坐在马背上,两手紧紧抱住马颈,腿下也不闲着,缠紧了马腹。红马不多时便再次跃起,对刘符故技重施,扬起前蹄,几乎直直地站在了地上,只是这时刘符早有了准备,紧紧伏在马颈上,仿佛绑在上面似的,任它怎样甩也甩不掉。红马见刘符仍在自己背上,这时暴躁起来,前蹄后蹄不住交替蹬动,一次接一次地跃起,想要将刘符甩下去。它不知有多少力气,一直奋力挣动到天色擦黑,仍不知疲倦,刘符浑身早已被汗水溻透,头发也散落开来,湿漉漉的紧贴在脸上,他却也同这匹马一般不觉有丝毫疲惫,只高声喝道:“好畜生!”

    刘符脚下用劲,狠狠一夹马腹,红马吃痛,向前疾射而去。这红马背上虽载了一人,跑起来却仍如追风逐电,绝尘灭影,刘符只觉耳边风声呼啸,猎猎而响,山野树木竞相向后狂奔而去,狂风吹面,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只得深深伏低身子,紧紧抱住马颈。过得片刻,刘符才渐渐习惯,稍稍直起身,见这红马蹈山涉水,如履平地,心中愈喜,更是非要驯服它不可。刘符两手抱住马颈,猛地向左转去,那马甩动脖子,仍向前奔驰,长鬣甩在刘符脸上,让他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刘符仰脸躲开,眼中一狠,随即低喝一声,右手猛地发力,推着马颈向左狠狠扭去。红马长嘶一声,疼痛难忍,终于转身向左奔去。

    刘符又如法炮制几次,红马数次抵抗无效,知道背上的人就是正主,渐渐顺服,刘符向左拨转马头,它便向左转;轻轻一踢肚子,它便向前疾奔;收紧脖子,它便慢下四蹄。刘符见红马已经认主,便驱着它回到了原地。刘越和刘征一早便连刘符和红马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只能在原地等他,他们两个坐在地上,互相却不说话,刘征把鹿放在腿上,抱在怀里,刘越仰头看天,只作不见,也不知他俩之前是怎么配合得起来的。忽然听到得得的马蹄声,他们两个一齐循声看去,见红马迈着小步颇为闲适地走了回来,马背上的刘符披头散发,却目光如炬,神采奕奕。刘符见到他们,得意地对他们哈哈一笑,随即停下马,翻身下来,却不料落地时脚下一软,一下没站住,坐在了地上。红马低下头舔了舔刘符的左手腕,刘符摸了摸它头顶的鬃毛,心中快意非凡。

    “它听话啦?你可真厉害。”刘越跑过去,崇拜道。说着,他伸手也要摸红马的长鬣,却被甩开,红马对他打了个响鼻,而后高高昂起了头,让他踮脚也够不到。刘征不说话,看向刘符的眼中也充满了崇拜之情。刘符坐在地上喘息了一阵,随即站起,抚了抚红马的鬃毛,红马亲切地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脖子,刘符笑道:“好马!你们说说,给它起个什么名字?”

    刘越思索片刻,随即缓缓背诵道:“周穆王有八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野行万里。四名越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有肉翅。我们可以从这里面选个名字。”

    刘征虽瞧不起他只会背书,但一时间也听得心驰神往,想起方才刘符骑在红马上奔驰,如同一团火在田野间飞掠而过,更觉目眩神迷,脱口道:“叫奔宵!”刘越反对道:“我觉得叫越影更好,越影、越影——逐日而行。”

    刘符抚着马颈,眯起眼睛,看样子颇为愉悦,对他们两个的建议不置可否,一反常态地吟道:“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

    “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

    吟罢,红马仰起头,咴咴长鸣。刘符纵声大笑,胸中豪阔难言。

    “王上啊,可算找着你了!那边都炸开锅了,以为把你给丢了。这林子里黑灯瞎火的,你要不出声,我都找不到你。”

    刘符耳边嗡嗡一响,不用看便知道是刘豪来了,他颇为无奈地转头笑道:“我一个大活人,有手有脚,还能丢了不成?王叔,过来看看我新得的好马!”

    刘豪这时也走近了,林中昏暗,离得稍远一些,便只能看出黑色的轮廓,只好凑近去看。那红马见他伸手过来,打了个响鼻,向旁退了两步,后腿蹬着地,随时准备要踢人。刘符顺着马颈上的短毛抚了抚,稳稳扶住红马的头,红马便不再动,刘豪借着月色,拨开红马的嘴巴看了看它的牙齿,又拍拍它前后腿上隆起的肌肉,最后拨动了两下它的耳朵,仔细端详了一阵,赞道:“好马!好马!如何得来?”

    刘符哈哈一笑,指着旁边的两个孩子道:“你问他们。”

    刘豪这才看清旁边还站着两个矮豆丁,当真问了他们。刘越回答道:“是这匹马不知道从哪里自己跑来的,还差一点叼走我们的鹿。”

    刘豪点点头,又问:“好一匹宝马!起名字了没有?”

    “还没有呢。这匹马通体赤红如火,疾于雷电,我看……”刘符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道:“就叫它大红吧!”

    “呃……”刘越没忍住出了一声,商量道:“要不还是换个名字吧。”

    刘符不听,问刘豪:“王叔觉得如何?”

    “行,取个贱名好养活!”刘豪丝毫不觉得不妥,随口附和道,眼睛仍黏在红马身上,一面看一面点头。

    刘符利落地翻身上马,摸了摸红马的头,在它耳边唤道:“大红!”大红短嘶一声,算作应答。刘越作为这四个人里文学水平最高的人,见这样一匹神俊的宝马被安了个这样的名字,不禁痛心疾首,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刘符继续道:“刘征,你拿好鹿,咱们回去——嗯?我兔子呢?”

    一直不做声的刘征这时两手勉强抱起了鹿,淡淡道:“一定是在路上颠掉了。”

    “没事,我看这只鹿肥的很,足够咱们三个吃了。”刘符将鹿接过来,放在马背上,牵过自己原先那匹马的缰绳,让它和大红并排走着,“你们两个都上马跟上。王叔,咱们回去吧,晚饭时间已经过了。”

    “可不是吗!”刘豪打马赶上,高声叫道:“我来之前,看他们眼睛里都冒绿光了。”

    “哈哈,王叔,你不饿吗?”

    刘豪摆摆手,“我啊,我下午的时候就饿了,正好在草里捡到只死兔子,就随手烤了吃了……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刘符转回头,摸了摸鼻子,没再说话,刘征面无表情,刘越收起哀怨的表情,默默低下了头。

    他们一行人回到营地,刘符刚刚下马,之前遇到的那一队孩子便围过来,人人争相要把手里的兔子给他。刘符扯起嘴角,没几分真心地对他们笑笑,挨个摸摸头,便让他们离开了。这种被授意的讨好太明显了些,刘符一眼便能分辨得出来,可是他却想不明白,为什么总会有人想要把他当傻子耍?

    刘符在正首坐好,众人随即纷纷落座。刘越和刘征坐在刘符两侧,也跟着他坐在正首,刘越看着底下的一众长辈,稍稍有些手足无措,不安地动了动屁股。刘征则一动不动地坐着,神色颇为淡然,只是眼神落在地上,谁也不看,不知道在想什么。刘符驯马时不知将簪子落在了何处,这时将头发随意披散在两边,更衬得鼻梁高耸。他两手支住桌案,挽起袖口,露出精瘦的两臂,薄薄的肌肉微微鼓起,麦色的皮肤下涌动着年轻的力量,即使在生了凉意的林中秋夜,也让人看一眼便觉得他身上要透出热气来。刘符今年二十三岁,前些年猛拔个头,骨架长得高高大大,肉却还未来得及覆上去,故而平日里看着单薄了些,今夜却真真切切地有了些匈奴人的样子,在场的刘氏心中舒服了些——

    看,王上还是和他们一样的。

    刘符环顾一圈,含着笑高声道:“诸位都等不及了吧!快,都趁热吃吧,我先来。”言罢,他拾起筷子,在面前的大鼎中夹了块炖鹿肉放进嘴里。

    众人面前也各自摆着鼎,里面煮熟的肉冒着袅袅的烟,眼见他动作,却没人吃东西,下面反而渐渐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们面前摆着鼎,摆着肉,却没摆筷子啊。

    刘符却对下面的情况恍若未觉,又安然自若地吃了一阵,下面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王上,您忘给我们筷子了!”

    “就是!这……不给筷子没法吃啊。”

    众人纷纷叫了起来,但也不是没人吃到东西。刘豪腰间别着把刘符去年赐他的金错刀,被允许带到席间,故而他见桌上没有筷子,也不以为意,抽出腰间短刀便割开肉,切成一块一块,扎起来塞进嘴里,惹得邻座眼红不已。

    刘符指着刘豪笑道:“你们看,咱们右将军不就吃到了吗。去年右将军随我入川,一月之内攻下川南四城,我赐他一把金刀,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哈哈!”

    “这……”众人噎住。他们也不能说“我们又没有金刀,怎么能一样”,这话说出来便要短人一截,但没有筷子又着实不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更有些不拘小节的人,也不管筷子不筷子,干脆上手撕开肉直接吃了。

    刘符笑着看着下面,也不表态,只等着有人开口。果然,云阳侯刘武站了起来,走到营地正中,对着刘符缓缓跪了下去,伏地恭敬道:“请王上赐箸!”

    “云阳侯是聪明人。”刘符摸了摸旁边刘越的头,将一块肉喂进他嘴里,笑道:“准了!”

    话音刚落,便有卫士走上前来,将一双筷子交到刘武手上,刘武两手接过,再叩首道:“谢王上!”

    刘符一扬手,刘武便缓缓站起,然后退回席间。

    这时别的聪明人也明白过来,纷纷离席跪倒,对刘符道:“请王上赐箸!”余下一些人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别人找刘符要筷子便能要到,于是也纷纷效仿。刘符一一应允。

    待众人都吃上了一阵,刘符和大家讲了讲在林中遇到刘越刘征的事,一笑过后,便放刘越回席间了。刘征因为父母都已去世,如今正寄养在叔叔家,故而被他仍留在身边,刘符觉得他年纪虽小,已隐隐有鲲鹏之志,以为酷肖自己,故而喜爱有加,取下腰带上的金珠赐给了他。

    云阳侯在一旁看着刘符同人讲起少年时乡中的趣事,在正首时时捧腹不止,不禁拍了拍刘越的头,目光深沉似海,“你抓紧功课,再过几年,祖父就送你从军。”

    刘越放下筷子仰起头,“爷爷,我觉得读书就挺好的,为什么要去打仗呢?”

    刘武冷笑,“你打到多大的猎物,就能吃多少的肉,懂吗?”他看着刘越的眼睛,顿了顿又道:“但是咱们打到了肉,王上不给咱们筷子,嘿嘿,咱爷俩也一样吃不到。姓刘有什么用,哎,有什么用!”刘越不过十岁,哪里听得出祖父话中之意,闻言反驳道:“右将军就吃到了,他没有筷子,但是有刀啊。”刘武叹了口气,“这就是为什么祖父要送你从军。”刘越摇摇头,“爷爷,我不懂。”刘武将手扣在他头上,将目光转向刘符,又叹了口气,“你才多大!别说你了,我也是现在才明白。”今天的这出戏,虽然是刘符有意敲打,但也是刘符为他们指出的一条出路,他如今贵为侯爵,却也不是稳如泰山,想保全身家、再上一层楼,就得按着这条划好的路走。

    刘武目光沉沉地看向正首上的青年。刘符在他眼中,不过是半大的娃娃,喜怒形于颜色,哪怕打娘胎里便开始钻研世故,又能精明到哪去?刘武活了六十年,在他看来,刘符就好像一滩浅浅的水,一眼便望到了底。哪怕是现在,他也仍在和人笑着,闹着,毫无架子,仿佛胸无城府,可以任人拿捏。但是……刘武悄悄握紧了手中的这双筷子,眼神暗了下去,却忽然浑身绷紧,忙回过神来,随即举起酒杯,遥遥一敬,迅速露出恭谨的笑容。

    不远处,刘符笑着举起酒杯,也对他隔空示意,而后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30章

    刘符当夜与众人就地扎营野宿,不意竟错过了他婶婶为他精心准备的“惊喜”。

    这一日没有朝会,刘符起了个大早,在心爱的大红身上套了鞍辔,趁着集市上还没人,一路肆无忌惮地跑马进了宫中。刘符没让别人碰大红一下,自己亲自为它钉了马掌、剪了鬃毛、又用崭新的硬毛刷给它浑身刷洗了一遍,如是折腾了一上午,才摸摸大红的头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马槽。

    刚一进内室,刘符便见到两个人影,见了自己便柔柔地跪在他面前,齐声道:“妾等参见王上。”

    刘符手上还沾着马毛,冷不丁被吓得后退两步,拿眼神示意旁边的小内侍,小内侍忙道:“王上,这是右将军夫人昨夜送进宫来的,没想到王上昨夜没回来,奴不知该把她们安顿在哪,就让她们先在这儿等着了。”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交给刘符,刘符展开一看,见上面写着二人的家室、年龄,大略扫了一眼,便放在一边。

    “先起来吧。”刘符见两个女孩身如弱柳,也不好让她们一直跪着,便抬手让她们起来。趁着二人站起时,刘符打量了她们一下,见二人都是生面孔,心里忽地转过一个想法:婶婶没和上一世送进来同样的人,那他原本的两个儿子岂不是也没了吗?

    刘符目光方一落在第一人身上,她便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这是杨氏,刘符暗道。见她不与自己对视,刘符便也转开视线,看向第二个,见她竟不闪不避地回视自己,心里称奇,但也没说什么,这个是……刘符又看了一眼纸,萧氏。

    三人一时无话,两个女孩看着都不过十五六岁,都不敢贸然开口,刘符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借着宫人送上的热布巾擦了擦手,暗自叹了口气。他回来的时机不对,若是昨天夜里回来,他在席间本就喝的半醉,又看到温香软玉,自然要共度良辰。只是他昨夜临时起意,住在了渭水,再回来时已是日上中天,若叫他白日宣淫,他还真干不出来。

    “你们两个随我来吧。”刘符想着既然是第一次见,又让她们等了自己一夜,便索性出手大方一些,带她们进了府库中,要她们自行挑选一样东西,选中什么都可带走。

    刘符也是多年未曾进过内库,一见之下,几乎被自己的富有吓了一跳。刘符心情大好,听到身后有人低声唤自己,便转身笑道:“选好了?”

    萧氏两手抱着一只紫铜脚炉,稍微向上提了提,仰脸看着刘符,“臣妾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