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天下惊绝

分卷阅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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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将军,我已错了五次,你竟毫无发觉吗?”花臣终于忍不住问道,他还是有点怀念从前那个沉默老实的侍卫。

    李澜笙侧目看他:“我等你明天唤我澜笙哥哥。”

    花臣知道李澜笙一直对自己喊一个不明不白的男人作“侍卫哥哥”一事颇有微词,可丝毫没有俯首认错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起来,媚着声音道:“我只喊那侍卫小郎君作哥哥的。”

    所以说对花臣这个人,李澜笙向来无法,不论理亏与否,他向来从不服软,偏又会讨人喜欢,总哄得李澜笙七上八下的。

    花臣一向对李澜笙这种想法十分了解,所以调情寻衅也颇有分寸,只是……只是李澜笙的纵容从他被挑破身份那日起,渐渐就变本加厉起来,起初花臣知道李澜笙是觉得愧对自己,所以处处包容事事忍让,好到花臣有时觉得自己快要原谅此人了,不想再管什么旧恨新仇只想过着当下的日子。

    可是时间一久,他自己先心慌意乱起来。

    从前盛世太平时,李澜笙都整日回他将军府转悠,寅时出,巳时归,两人温存也只朝朝暮暮。如今李澜笙败仗归来,没日没夜地与他腻在一处,轩辕赫当真不找他麻烦吗?

    如斯疑问花臣不是第一次问了,往日总教李澜笙搪塞过去,今日一问他本也未抱得多大期望,不料李澜笙却说:“三日后就要走了,生死之战。”

    所谓生死之战,就是要么战胜,要么战死了。

    花臣轻叹一声,去揉将军眉目:“将军,天家苛待,为何还要做这个将军?”

    说句实心的话,他左看右看,横看竖看,李澜笙都不像是个忠贞大过自身的主,又或是其中的忠义之道是他这娼馆出身之人参悟不透的?

    果然,李澜笙嗫嚅了一阵,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花臣也并非在此事上太过纠结,只是看着李澜笙十分认真道:“你带我出宫,我随你同去,可好?”

    数日来的惶惶并非空穴来风,他隐隐觉得此事还会节外生枝,虽然猜摸不住那是什么,可他觉得自己的感觉是对的,甚至觉得某些事上李澜笙对他尚有所隐瞒,他不想追究为什么隐瞒,却由衷担忧起李澜笙的安危来,这次出征他必须跟着去。

    李澜笙下意识便想拒绝,可又说不出个理由,正要嘲讽一句胆大妄为不顾王法的话来,可他看着花臣那双担忧的眼,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道:“好。”

    随行出征

    原以为这件事虽是敲定了,看李澜笙应的十分勉强的模样,怎么也要拖延几天才确定下来,更有甚者他只是口头答应,之后就一走了之的可能花臣也想过。却没想到李澜笙离开了一日,第二天的夜里就差人进宫了。

    待花臣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飞驰的马车里,竟然就这样毫无悬念地出来了。他还以为纵然李澜笙权势过人,但要从宫里带出个人来,还是有些难度的。

    花臣带着黑色的斗篷,只露出下面半张小脸来,如此隐秘倒是隐秘,可怜他除了脚下,旁的什么也看不见。

    经过柳巷时,花臣忍不住凝神了一阵,仿佛听见姐姐的声音:“各位爷,投标就此开始,这花落谁家,就全看各位出手阔不阔绰了。”

    又有人说笑:“今夜投标的是锦瑟小娘子,上回那几个里属她最好看。”

    他忍不住也笑,想起那年该投标的人是他,买他的人是李澜笙。

    当马车驶过柳巷时,他想,将军,从今以后你我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我们重新开始可好?

    昏昏欲睡在马车里摇了许久,终于等它停了下来。花臣掀开车帘,看到如斯伟岸一个身影直站在一座府邸门口,正向他走来。

    “怎么在外面站着,不嫌热吗?”

    李澜笙不答,却一把抱了花臣下车。

    “此处宅邸是我寻的,且先落个脚,很快就走了。”李澜笙抓握住他的手慢慢踱步走着,也不想要在下人面前避讳。

    走进屋里时,花臣看见桌上放着几个粽子,惊讶道:“今天是端午吗?”

    见李澜笙点头,花臣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慨,道:“前年端午,我还带阿兰去杏芳斋吃了粽子,去年在宫里吃的,阿兰说,还不如杏芳斋的好。”

    李澜笙眸子暗了暗,什么话也没说,花臣见他无有应答,又道:“她现在在那户人家住得可好?定亲了没有?若不是我如今还是个戴罪之身,真想去看看。”

    李澜笙道:“你那小姑娘很能自己做主,不必你操心这许多。”

    花臣不以为然,拿起桌上的粽子咬了一口,心道,李澜笙倒是谁的飞醋都要吃上一口。

    在这不知名的府邸安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要出发了,待花臣洗漱毕出去时,见李澜笙手里握着缰绳,牵了皮白马光泽非常。

    “它叫新月,你此番北上还要多多劳烦它载你。上前来叫它认认主吧。”

    花臣就上前顺着白马毛色摸了几遍,白马亲昵地蹭他,性情倒是十分温顺。

    只是此时李怀恩骑着匹枣红色的大宛,一脸很不苟同的表情看着二人,十分怨念道:“我带宁霜过来,就是违反军纪不知廉耻,李澜笙,你这将军当得好生威风啊。”

    李澜笙冷笑两声,一点歉疚的意思都没有。

    这时,一支磅礴军队才要真的整军待发了。李澜笙骑着马,花臣跟在他旁边走着,其余人也心照不宣,想必这位就是将军夫人了,足足隔了他二人三米远。本想着这一路赶去,必然辛劳枯燥,没想到竟然热闹得很,时常有唱歌吟诗助兴的,讲些荤段子引大家发笑,笑完了,那人必定会被李澜笙呵斥一句成何体统。

    将士们窃窃私语,敢怒不敢言,还是被花臣听了几句进去:将军以前可不这样,今天他相好在,装得挺一本正经。

    花臣想,我又不是什么良家女儿,诸如此类的段子避讳着我,李澜笙果然保护过头。

    李澜笙却心道,这人本来就会撩得很,在宫里耽误了这许多日子都没能磨灭一二,再这么没完没了地讲下去都让他听了,那还了得!

    大战将近,本将军的肾,还是要的。

    这天夜里,花臣做了个梦,梦见有个人鲜衣怒马号令三军,好不威风,待他走近了去看那人眉目,发现正是他自己。

    突生变数

    从山川至戈壁再至草原,看着景色换了又换,和目的地便近了。此地犹是大晋边境,再往前走数十里才能接触到铁勒边境。这一带上住户鲜少,过往的只有商队,花臣看着他们骑着两人高的山峰走过,不免多看了几眼。

    他还没见过这种东西呢。

    见状,李澜笙朝他靠近了些,道:“那是骆驼,从沙漠来的商队常有的坐骑,以后带你……偶尔在城中也会见到,停留不多时就走了。”

    花臣点点头,悄无声息地看了李澜笙一眼。

    他还没从李澜笙为何中途改口的沉思中缓过来,就听李澜笙道:“有埋伏!”

    这时一片乌泱泱的军队从四周朝他们包抄过来,李家军素来反应极快,立即翻身下马,列队结阵,花臣被围在最中间,身旁又有李澜笙护他,他看见那人群中走出一人,身骑黑马,一双阴戾的眼睛看了过来,那道视线如同一支利箭,穿透千军万马,直追花臣而来。

    花臣不可控制地抖了下身形,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那是契苾剡,铁勒的将军。铁勒统合军队十几万人,全归他一人管。”

    花臣稳了稳身形,看向李澜笙,他怎么还听出一丝赞叹之意来。等他回过头去,那人竟还在盯着他看,他皱起眉目光凌厉地瞪了一眼回去,谁知那人竟笑了笑,道:“李将军的相好,果然不错。”

    李澜笙吹了声口哨,一队蓄势待发的骑兵就率先冲了过去,对面也提刀而上,可那契苾剡只将视线放在花臣身上,叫他浑身难受。

    正式的作战开始了,主将交战已是常态,李澜笙嘱咐了声:“保护好花臣”就去了,花臣担心起来,他心不在焉应付了几个突破重围过来的铁勒人,目光不住看向李澜笙那处,见他应付自如才放下些心来。

    李澜笙命令保护他的几个人随着攻势离他越来越近,只差贴在他身上了,花臣看了眼周围,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伸手顺顺新月的毛,身下的马儿也有些躁动不安。

    “你们干什么!”李澜笙喝了一声骑马飞奔过来,花臣身后正有一人拿起匕首,那把匕首在离花臣后颈一指处,被李澜笙一枪挑飞。

    花臣惊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后那人,这张面孔他还算熟悉,一路走来高声喊着说了不少话……李家军,叛了?

    周围蜂拥而至的人越来越多,有铁勒人,更有李家军的将士,花臣麻木了一阵,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却是李澜笙速度极快地已挑翻几人下马。

    李家军……叛了?他看见李怀恩被一伙人钳制住,押着他的那几个,全是李家军的。他猛地看向契苾剡,那人竟还是笑着,只此刻花臣才明白他在笑什么了。

    花臣握紧短剑,上前杀了几人,李澜笙却很快将他护在身后,道:“你去京城求援,从这儿下去有条……”

    “我不走!”花臣一口驳回下意识又看了契苾剡一眼,这一眼他却变了脸色,即刻向李澜笙扑去:“小心!”

    李澜笙后知后觉,却很快回护住花臣,那支锋利羽剑就这样刺入他的后背,不远处契苾剡松手放下弓箭,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带花臣先走!”李澜笙脸色顿时白了一瞬,却还无知无觉一般转身去抵抗迎上来的人,话音刚落花臣□□的马便即刻飞奔起来,连反应时间都不及他就被带出了几十米外。

    “停下!回去!”花臣脸色煞白,用力扯着手中的缰绳,满脑子皆是方才李澜笙中箭的模样,他带着哭腔喊道:“回去,你听见没有!”他吁了几声,那马却像没听见一般只往一个方向跑,花臣举起短剑,冲着马颈处刺了下去,白马凄厉地嘶叫一声瞬间倒地,花臣跟着摔了下去。

    昏迷前,他只看见眼前的一双银靴。

    将军归去

    花明柳绿,天青水澈,这等绝妙景致中,我又见他一回。

    我与他相见次数不少,几乎朝暮之间,可没有哪一次有这回这样清楚明白,我对面站着他,他也正看着我,我眼里心里都是他,也知道他心里眼里都是我。

    他向我走来一步,我便欢快地跑起来向他扑去,他却突然变了脸色,我也变了脸色。一支锋利羽箭自他背后射中,箭尖穿透至胸膛来,银白的箭头上淬着鲜红的血……

    “澜笙!”

    这声惊叫长乐已是见怪不怪,自他那日拾回这人,这种梦呓是常有的事了。

    花臣睁开双眼,神情却还混沌着,长乐却很是高兴,烧得糊里糊涂这几日,总算是醒了,倒了杯水给人承递过去,看了花臣一眼,差点摔了手中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