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衡冲直撞/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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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疯子还是名不虚传的,他没从这方抽走任何警力,早在马怀兴提出交换条件时他就急调了两支突击队分别待命在新城区和老城区,只要对方一说地址,他安排的人会以最快速度到达现场。

    马怀兴也信守承诺,没忽悠警方,被关在老城旧港口的活动货柜箱内四名满身是伤的缉毒大队警员正在解救中…

    与此同时,简铭也进到马怀兴的房间,进门还被要求关上被踢残的,只能虚掩着的破门。

    此刻酒店各方都处于紧急戒备中,对面七楼的一间漆黑写字间里,单眼瞄镜,扛着狙击步/枪的陆衡正全神贯注盯着目标,他保持直腰立定的站姿一动不动,眼里心里全是瞄准镜中的简铭,简铭离马怀兴越近,陆衡就看得越发清晰。

    “傻逼吗?靠那么近?”陆衡握枪的手竟有些失控地颤抖起来。

    夜凉如水,却有一人面带微笑迎着晚风坐在窗台上赏月,他含着根快吸完的烟,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不相信这会是个需要重力围剿的制毒犯。

    “我没骗你吧,我说了给你解惑就不会食言,只是…”马怀兴把烟蒂往外一弹,一道星火流光在空中滑出了半圆,“时间地点换了,你不介意吧。”

    “也不远,对面。”简铭淡淡道。

    “哈哈哈哈…你知道吗,你这副冷冰冰地样子和你爸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马怀兴笑得身子一颠一颠,简铭真心怕他不小心就这么摔了下去。

    “是吗?他太早离开,我没印象。”简铭嘴里说着话身子还在往前靠近。

    “别再过来了,站回去。”马怀兴突然收回笑声,一秒变脸。

    简铭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手心朝外作安抚状:“我就站这,你小心点,别激动。”他是真怕马怀兴掉下去,“是现在开始解惑吗?”

    “你不想问我点别的事?外面那帮废物没跟你说我是什么人?”马怀兴邪笑一声。

    “说了。”

    “那你还敢进来,真特么简方舟亲生的。”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沉吟道:“方舟啊方舟,你何苦害了自己和老婆还要害儿子啊?”

    “马怀兴,别绕弯了,说吧,你到底和我父亲什么关系?你都知道什么?”简铭的耐心在他父母名字频频出现后渐渐被消磨。

    马怀兴低头沉思了小片刻,抬头凝视着他,眼神很犀利,像要钻进他瞳孔,“简铭,我先给你介绍几个人吧。”他从口袋又掏出根烟点上,眯着眼很用力地吸了一口。

    “二十几年前有四个志同道合的人,因为相同的专业,相同的理想走到了一起,老大叫冷国锋,年纪最大,是四人中脑子最聪明的一个,谁有难事找他准有主意,所以现在也就他混得好,当上了科学院生物研究所副所长;老二简方舟,你爸,其他我就不多介绍了,除了专业能力,长相那也是甩我们三儿几条街的;老三是我,四人中最平庸,现在沦落成一个制毒犯兼…出租车司机;”马怀兴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嘴角冲下,看得出是真心嘲笑,“老幺叫林天,他年纪最小,也最胆小,不过自从五年前被生物研究所开除后就一直下落不明。我们四人,哦,对,还有你妈妈,不过她一直是你爸的副手,我们五人在1995年正式组建了303专项生物科研室。”

    简铭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半晌缓缓问道:“所以说,只有我父母死了,是吗?”

    话不在重,却宛如刀刃,马怀兴猝不及防,心微微往下一沉。

    ☆、第五十九章

    简铭挺不愿听他父母当初在单位那点儿事的,甚至有些讨厌,原因很简单,再受吹捧也没半点儿意义,人都没了,什么能比生命更有价值?是的,他对什么科学院,什么研究所一丁点儿好感都没有,如果能选择,他情愿他爸就是个公交车司机,和他小学同学的爸爸一样,可以每天坐着自己爸爸开的公交上学,就是简铭童年里唯一羡慕,深深羡慕过的事。

    “简铭,你恨你父母吗?”马怀兴突然问。

    恨吗?他也不知道,忽然记起大学时有个老师讲过,爱和恨是双生子,多爱才能多恨,如果是这样,那也许是恨的吧,否则自己怎会在梦里疼出泪来,他下意识摸了摸镜框,隐藏着情绪随即反问:“我在想,如果能让我爸活到今天,但条件是和你一样,成为比毒贩还丑恶可怕的制毒者,那会怎样?”简铭唇线向上一撇,无视面前那张越来越铁青的脸,冷哼一声道:“可以肯定的是,我一定会恨他,也许恨到不希望他活着。”

    马怀兴喉咙一紧,身子剧烈地摇动了一下。

    “小心——”简铭一个健步想冲上去。

    “你别过来,听我的,别过来,你以为只有外面那帮废物盯着我吗?你就站那,离我太近没好处。” 马怀兴稳了稳身体,横跨在窗台外的腿贴着墙更紧了。

    这是简铭头一回在马怀兴眼里窥到了紧张,他止步原地,侧脸被笼罩在阴影里。

    耳蜗里传来陆衡的怒吼,“简铭,给老子把腿管管好,你再敢往前走一步试试?”

    严冬来和门口几个警员的通讯器也都开着简铭这条线,陆衡这一吼,差点没把严冬来的耳麦震地上去。“妈的,和陆衡说,不要再说话。”刚刚听到关键信息,被陆衡一搅和,节奏全乱了。

    相比之下,简铭还算淡定,他不动声色,接着马怀兴的话问道:“你说不只警察盯着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很喜欢玩跳楼这种娘们把戏?我也活半辈子了,还要张脸。”马怀兴往楼下看了看,冷笑道:“这位置风水好,警察看得见,想要我命的人也暂时不敢做什么。”

    “你意思是有人想要你命,你为保命才用这种方式引出警察?”

    “不,我不怕死,只是…我答应了你不是,我说了我会给你解惑,活到现在,我只对一人失信过,就是你爸,我不想再失信于他儿子。”马怀兴眼神凝重起来,看着简铭严肃道:“我知道的,我全会告诉你,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简铭一愣,但很快镇定下来,接着缓缓说道:“我想知道的很多…最想知道的是我父母的死亡真相。”

    “嗯,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不过,当年那场事故发生时我并不在海阳,但我知道你父母死得很蹊跷,我曾猜想过…也许和毒王有关,对了,还没给你介绍,我大boss,因为姓王,道上给了他毒王的封号,也是这几年开始叫的,十六年前他还只是刚从香港来内地没多久的小毒品贩子,靠他叔留下的支线做点毒品走私的小生意,他叔有名,2000年在深圳处决的全球最大冰/毒案首脑王卫城,号称“香港冰王”,冰王,毒王,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家子。”马怀兴像穿过一条很长的时光隧道,那些点滴过往,顺着他的回忆,一件件呈上案台。

    “后来,姓王的越弄胆越大,也不知道是谁引荐他认识了冷国锋,介绍人没说他真实身份,只说他可以帮冷国锋的女儿搞定美国留学的签证,冷国锋脑子是灵光,但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在社会上认识的人何等复杂,他也敢什么事都往外说,姓王的就是那时知道了303研究室。”

    “冷国锋女儿还是去了美国,不是吗?”简铭倏然记起冷枫六年前分手那天说过,不和自己去美国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姐姐是在美国没的。

    这话让马怀兴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他女儿去了美国?”

    简铭摇摇头,继续问:“他女儿是不是在美国发生了什么意外?”

    “是的,还不如不去,他女儿没去多久就死了,我记得你父母的事才过了没半年吧,说是交通意外,你知道我们当时那身份也不方便出国,尸体还是当地火化后,冷国锋找了很多关系托人运回来的。”马怀兴浅浅地叹了口气,想点烟,烟盒空了,他把空盒一揉,又朝空中扔出道弧线。

    “然后呢?为何我父母的死会和毒王有关?”

    马怀兴示意简铭给他递了瓶水,接着回忆道:“冷国锋有一回约我们三吃饭,除了你妈没去,我们都去了,也可能是巧合,但我怀疑是故意,姓王的出现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对我们当时正在研究的一项药剂很感兴趣,你应该也猜到了,我们当时研究的正是神经科药剂,主要针对神经修复,就像很多运动员都会有神经系统损伤,给他们造成了多种功能障碍,伤害非常大,以前只能通过物理疗法得到缓解,而我们研制出的神经修复生物疗法配合即将临床的新型药剂可以有效的改善症状,运动员的职业生涯至少可延长十年,当然这药还能解决很多病症,我说的只是其中一种。”

    “所以,这药剂里有中枢兴奋成分?”简铭问。

    “嗯,药剂成分很多,其中几种如果加入苯/丙/胺等确实可以引起刺激神经和兴奋的作用,甚至可以超越当时市面上所有的冰/毒种类,因为它的生产成本比任何一种冰/毒都低,持久效果也更长。但是…”马怀兴顿了顿,没说下去。

    “但是,这款药剂的主要研制者是我爸,而他又不肯出卖药剂中的成分,所以引来杀身之祸?”这是进房后,简铭第一次激动。

    马怀兴对他竖了个大拇指,笑了笑,说:“你猜对了一半,他本来是想只要你说的那些,可狼子野心,最后他看中的竟是我们辛苦了那么多年研制出的药剂成果,那款药剂还没临床试验,我们最后的申报都还没批复,直至现在,其他国家都还没出现类似那款药剂功能的相似品。当然,现在科技医学都超越从前了,说不定其他国家早已研制出来,副作用太大,放弃临床使用也有可能,总之姓王的就是想得它,为此,贿赂、拉拢、威胁恐吓什么都试过。”

    “是针对我爸,还是对你们所有人?”

    “……”马怀兴愣住了,好半天才应了声:“嗯,对我们没用,对我们有用你爸妈估计就不会死了。”

    简铭一头雾水。

    “那款药剂里的重要化学合成分子表,只有你爸知道。”

    这番对话,监听线上所有人都听到了,当然也包括持续一个姿势太久此时快要僵化的陆衡。他抖了抖脚,注意力却一丝也不敢放松,对简铭而言,马怀兴是解惑的人,可对自己来说,马怀兴就是个危险份子,随时可能伤害他家铭铭。

    无疑这段沉痛地过往很让人动容,但是,严冬来要的可不只是这些,他在赌局里又加了些砝码。

    “简铭,配合我们套出毒王的所在地,你可以说你要找他,让马怀兴用你电话打给他。”严冬来在线上给简铭下达任务,好似他也是警察,他必须配合。

    陆衡气坏了,为了屏蔽简铭,直接用手机打给了严冬来。

    “我说严疯子,你没听他们说的吗?毒王很可能就是杀害简铭父母的主谋,你是不是还要简铭去会会他,顺便来个复仇计划,帮你把人逮出来送你大队门口啊?”

    “嘿,行啊,我全员配合他。”严冬来向来遵从邓爷爷那句真理,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你特么别忘了,简铭只是普通民众,你这么做我可以投诉你。”陆衡脾气向来不好,和严冬来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你去,你去,随你大便。”严疯子耍起疯来,是陆衡耍赖功力的n个十次方,实力太悬殊。

    通讯断了,严冬来切的,他现在密切监听简铭那边情况,无心多谈。什么王八羔子,竟敢连骂老子己三句疯子,真是活的太纯真,不懂世道坎坷啊。

    房里,简铭和马怀兴同时沉默了好几分钟,刚要说话,两人话音撞一块了。

    “下午也许毒王打过电话给我…”

    “其实那张分子表在你那…”

    “什么??”异口同声。

    “分子表在我这什么意思??”简铭抢过话。“我爸从没给过我任何东西。”

    “你刚说谁打给你……”马怀兴跳过他的问题,一脸惊悚得像见了鬼。

    简铭愕然,他不明白对方表情是在表达什么,“你先回答我,分子表怎么会在我这?到底什么意思?”简铭脑海里原本断连的信息链似乎快连起来了。

    “你父亲曾跟林天说过,就是老幺,最胆小那个,林天告诉我的时候你父母已经走了五六年了,事情到这一步,我们谁也不想再生事端,所以这事我们之后再也没提过。”

    “我爸怎么对他说的?我确实什么也没有。”简铭眉头紧皱,百思不解。

    “你爸一直就把他当弟弟看,林天生性胆小怕事,你爸估计是认为他的胆子根本就做不了坏事也当不了坏人,对他也格外信任,在被毒王恐吓最猖狂的那段时间曾跟他说过自己早就把分子表放在以你名字开的保险箱里,在哪他没说,只交代如果自己遭遇不测,一定要告诉你母亲,没想到你妈妈也…”马怀兴不想说下去了,他此时最关心的不是已去世的人,而是眼前这个人。

    “简铭,你快告诉我,打电话给你的是谁?”他焦急的样子让简铭有些好奇。

    “我不确定是不是他,打电话给我的人当时应该就在能看到我的地方。”接着简铭把和对方说的话给马怀兴复述了一遍。

    马怀兴顿时两眼无光,看着天自言自语:“是他,是他……他怎么知道你的?他又怎么知道今天我会找你?怎么知道有东西在你那……”

    简铭看他模样有些不对,想趁他不注意慢慢靠近,马怀兴突然一振,瞪着两眼盯着简铭:“你别再过来,我说了,我身边不安全,毒王眼线无处不在,你不要过来…”他神情惊恐,情绪失控,嘴里絮絮叨叨,简铭尝试想做些疏导让他安静,话还没开口,马怀兴又说话了,这次他说的很连贯,语言也表达的很清晰。

    “我的理想是当名出色的生物研究专家,我笨,我就花比别人多的时间学习,我平庸,我就待在天资卓越的人身边,即使很辛苦,但我从没停止过追求理想,直到七年前,他再找上我,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何就偏偏找我?他用我父母、用我老婆孩子的命恐吓我给他制毒,研发新型毒品,我不肯的,我一直拒绝拒绝,可…我做不到看着家人因我而死…”马怀兴哽咽着,迎风说了太多话,声音也越发沙哑生涩。

    “我还是做了,而且很成功,你们不知道那种感觉,那种被人认可,受人拥戴的满足感就像毒品一样会上瘾,没多久,成就的快感就把我的内疚恐惧淹没的干干净净,我把家人全送去了国外,我有钱了,给自己买车买房,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可我开始做噩梦了…我开始失眠,开始害怕一个人待着,后来我申请了个出租车执照,终于有人可以陪着我,哪怕每次都是很短的路程……”

    马怀兴慢悠悠的撇过头看着简铭,眼神幽怨。这段独白完全就是心理病人的陈述词,简铭几乎可以断定马怀兴患有很严重的抑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