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书玉颇有兴致地等他继续说,满以为经过这次惊心动魄的遭遇后江烨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只见江烨斟酌了良久才道:“可惜那不知道谁的走狗,到最终都没有发现自己要猥亵的姑娘,却是个七尺男儿假扮的。”
江书玉:“……”
他果然把江烨这厮看得太正经了吧!
江烨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江书玉,然后使坏揉了揉他的脑袋,在后者即将发作到自已身上的前一步闪人了,轻飘要飘撂下了一句话:“小弟今儿干得不错,等回去了有赏!”江书玉不耐烦地嚷嚷:“死断袖!臭不要脸!谁稀罕你赏什么了!”
江烨大摇大摆行至李爻背后。他从刚才就直在看李爻——世子殿下从刚才那刺客离开起就一直盯着那个方向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眼神都盯得发直了,竟然连江烨靠近都没有察觉。
“你在想什么 ”江烨极轻地拍了拍李爻的肩膀。李爻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乍然被人拉了一把,下意识地道:“是李京。”
“什么”江烨怀疑李爻刚刚被吓到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李爻清了清嗓子,不习惯被比自己还高一截的江烨搂着,神情之中稍有些不悦,却也由他搂着,嘴上没表现出什么。“皇上身边的人,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
江烨愕然。联合刚刚李京逼问李爻的话,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比较不现实的想法。
他压死地盯着李爻,想从他眼中脸上看出些什么。李爻十分平静地与他对视,“那枚虎符的确在我手上。李景以为我要造反。”
所谓的虎符有调用军队的功效,一般是分为三块——皇帝手持一枚,大将军手持一枚,中央的兵部持有一枚。可是皇帝的那一枚虎符前段时日失踪了,举国震惊。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到手,免不得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而这从某一方面对于皇帝来说,虽然是是十万火急,却也不失为一个铲除异己的的机会……
就在这个举国上下人心惶惶的当头,过烨发现自己竟然不小心就得知了那枚御用兵符的下落。好巧不巧,这虎符就在面前世子殿下的手中,好死不死,皇帝也似乎知道这事。
淮南王一家子在李景面前刻意表现得没个正形,一副烂泥糊不上墙的样子,想借此消除皇帝的戒备,但作为一个局外的人江烨知道这并不代表他就对淮南王一家放松了戒备。所以现在,李景会怎么想
“那他为何只派了一人前来,为何不大张旗鼓地捉拿你们”江烨道。
李爻刚才已经看了一遍 ,四处并无他人,又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原因,便没在江烨面前加以遮掩。“皇帝和亲王之间是不可能和睦共处的,你应该懂的。我父亲已经策划了十几年了。”他道:“李景现在才发觉虽说已有些晚,但是这对于父王来说的确是一件不太妙的事。所以他把虎符交到了我手中。”
只见江烨点了点头:“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等事。”
“江烨,我现在是一个逆贼的儿子,我也是个逆贼,一但被李景发现是要被株连九族的。你懂我的意思吗”李爻以为江烨没反应过来,便又强调了一遍。
江烨:“我懂。”
江书玉这时突然出声。“这好办啊!我给你讲,你就嫁给他好了,反正我朝不禁男男成婚。——这样你们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不须要担心他反手就把你出卖给了朝廷。这样的话按照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大嫂。”
他说着竟还激动上了,携着李爻就是一番声情并茂的演说。最后一拍手,“嘿,我看啊就这么办!”
李爻被说蒙了,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江书玉,盯完了盯江烨。
江烨在较看不见的角度,反手冲江书玉竖起了大姆指。
李爻突然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过分微妙,有种不明不白的东西横亘在两人之间,仿佛雾里看花水中看月,望得不真切;又像是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却谁也不肯率先将其戳破。个中滋味,大概只他们两个局中者才可体味了。
李爻回过神来,只觉得江家这两兄弟个个都不甚讨喜,于是当即转过身去,心里想着不与他们一般见识,实则落荒而逃了。
江烨这才捅了一把江书玉胳膊肘:”你怎么回事儿一天到晚想什么呢,看把你美人哥哥吓得。”
江书王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又是怎么想的?”他难得诚恳道:”哥,你真心喜欢世子吗”
这话还真把江大公子问住了。
五年前那次“酒后乱性”纯属意外,上元节那天也基本算是意外吧,再粗略想,今儿这事,可不也是个意外!
江烨沉默。这意外,未免也太多了点。江烨把前因后果一系列串联起来,好像豁然开朗:“算了,”他想,“就算是我真的喜欢上李爻了吧。”
“哥,你可要想清楚了。” 江书玉道, “既然这样的话,小爷我还只能帮了。谁让我是你的好兄弟呢。”
江烨的这份喜欢开始得莫名其妙,可那又怎么样?谁还会去追溯这之中的原因呢。
——谁也不会了吧。
☆、#月上柳梢头#十二
其实自那以后,江烨发现李爻越来越会躲着自己了,如若不是他没日一大早在淮南王府门口堵着,李爻准能做到一整天都见不到人影。
江烨本来就是个性情中人,往往是想到什么立即就去做什么。于是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内心之后便更加“勤奋”地往淮南王府跑。他见李爻总是躲着他,就有一天当着李爻本人的面质问了这件事。
李爻支支吾吾总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还没想清楚,还多次对江烨说自己已经是注定要和朝廷对这干的人,劝告江烨还是少跟自己来往,小心遭到牵连。
不过也正是在这段时期,他们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李景在位第六个年头,淮南王以妄图谋权篡位的罪名被御林军缉捕,押入天牢;其子李爻被去除王位,贬为庶民,终生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百姓称赞李景,说他念及同室情分放过了李爻,乃是难得一遇的仁君。
昔日的淮南王府被封,李爻也不知所踪了。
当江烨找到李爻的时候,他已经在江州郊外一个小破酒馆里喝得不省人事了。李爻没看到江烨,举起酒坛子摇摇晃晃对着嘴就灌了下去。
江烨大步上前,一把夺过李爻手中的酒坛子。李爻愣了一下,伸出手来就要抢夺。江烨自然不会让他得逞,将酒坛子使劲往地上一摔。
本就十分安静的酒馆里一时愈发显得鸦雀无声,坛子碎成好几块,其中的半坛子酒水撒了满地。李爻呆呆的看着满地狼藉,一言不发。
江烨也没开口说话,拉起李爻就将他带回了江府。
“你就打算继续消沉下去?”江烨问他。李爻摇了摇头没说话。
空气中有一股浓郁的酒的味道,李爻的脸色通红,整个人看起来也是醉醺醺的。江烨不禁往前凑了凑,靠李爻更近了一些。
只见李爻突然笑了起来,他说:“我早知道有这么一天——要不然父王也不会把虎符交到我手上,不会煞费苦心地想培养我。”
江烨从来不会安慰别人,此时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头。
李爻继续说:“当一个纨绔子弟多好啊。你说是吗?”他突然凑过来抱住了江烨笑道:“江烨,我也喜欢你。”
江烨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情形下说出这样的话,尚没有反应过来,李爻抬起头用满是酒气的唇吻了吻江烨,轻声道:“想要你。”
浓郁的酒气充斥在两人之间,江烨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喝酒,头脑却先有些不清醒了。再者受到李爻这么不轻不重地一撩拨,当即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他手中稍稍用力,将李爻压在了软榻上。
不知究竟是否情到深处,只晓到底鸳鸯难耐孤枕苦。
“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吧?”江烨想。
——李爻只觉得浑身上下好像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了,他悠悠转醒,脑袋一歪,就看见江烨正在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怎么样爻美人?”江烨哑声问。李爻自然知道这个“怎么样”是指什么,他没有回答,只红着脸,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江烨搂住他,在他耳边道:“现在你没有理由不相信我了吧?——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爻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是真的一无所有了。”江烨微微起身在李爻额头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柔声道:“你现在有我。”
李爻几不可察地愣了愣,随后他笑了起来:“那麻烦你帮我做件事儿?”顿了顿,又用一种撩人的语调调笑了一句,“宝贝儿——”
江烨搂他更紧:“不说为你摘星星捞月亮,若是为夫能做到的定然为你做到。”
“那……”李爻低声说,“帮我去一趟蜀地呗。”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都9102年了我居然还是这么懒惰!这必然是不可以的!!
想了一下,月上这一篇估计下章就能完了吧……或者下下章也说不准?
总之还是谢谢大家了ww咸鱼落泪
☆、#月上柳梢头#十三
然而等江烨和江书玉从川西郡回到淮南的时候,整个天下已经易了主。
据李爻所说,淮南王本来就没有造反或者篡位的打算,只想安安静静当他的王爷,每月领领俸禄,吃吃官粮,和妻儿一同平淡度过余生,只是自从李景登基,这些年来他对淮南王的警惕和打压使淮南王最终只能下此决定。
李爻说他曾经在西南川西郡暗自栽培了一批暗卫,让江烨拿着信物去把他们全部遣散了,李爻自己则要留在淮南静观其变。他说他自己也没什么大的志向,整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也没什么不好,可能这种生活才更加适合他。至于他父亲和李景之间的皇位争夺之战,爱怎么怎么去吧。
江烨不知道李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拿了李爻腰间随时佩戴着的玉佩,和江书玉一起去了川西。
蜀地本就地势险要消息不通,江烨去的偏又是信使都无法到达的川西郡。他在那里待了大概有小半年,是一点外面的消息也没有听到过。按理说他的目的是遣散暗卫,至多只用得了三个月就能回到淮南,但是暗卫的统领在这边东拉西扯,硬是给拖了半年不肯放江烨走,还大有要继续拖下去,一直拖到天荒老的架势。
到最后的最后,在江书玉的提醒下江烨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于是对暗卫统领的逼问之后,他才知道了事实。
李爻本来就没打算放弃,他之所以那样说只是为了不让江烨跟着一起操心。至于让他帮忙遣散暗卫,其实根本就是个幌子——李爻要造反,最先发出动静的肯定是淮南郡,如果江烨身在蜀地,就不会知道外面的事情——这其实也是江烨父亲的意思。如果暗卫能拖得足够久的时间,李爻就可以在这期间完成所有的事情。
江烨回到淮南郡,听说淮王只用了四个月就登上了皇位,不料李景早已秘密处置了老淮王,李爻盛怒之下将李景押入天牢,择日问斩。
原来的朝廷也早被李爻的势力换了内芯,之前李景身边最器重的臣子,或者说杀手李京,乃是李爻一手栽培起来的手下。京城朝廷有他打理,再配合淮南王十几年的隐藏势力,李爻的这次篡位计划几乎没遭到什么特别大的阻碍。
李爻还在淮南的时候就常常与李京传书,并且这几年来朝廷颁布的政策和法度实质上都是李爻的手笔。他的设想和制度都极为符合人民的心意,是以李爻入京时早有朝廷重臣跪拜臣服,众多百姓开城相迎,还没见到李景,就已经被黄袍加身了。
江烨回想了一下,从平日里李爻的做派和人品来看,怎么也看不出他竟然有这样的能力。
罢了,到底是自己眼拙。毕竟没有那样的耐性和风度,又如何成就得了帝王大业呢。
——
“哥。你的酒要撒出来了。”江书玉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