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伪装者同人)【楼诚】山河旧事

分卷阅读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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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提了我们的名字?”明诚这一声回了些人气。

    张荩顾不上泊车,随处一停,“这倒没有,只说上线姓明。”

    明楼的话犹在耳边,他向来运筹帷幄,但明诚忍不住担心。险中求生,太过凶险。可他不能陪着明楼,一旦踏上甲板,相隔千里之外,生死都不可测。可如今迫不得已,张荩一路将他送上甲板,又在码头目送他离开。

    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浪头携风。一溜几间房,有人经过匆匆瞥明诚一眼。他连大衣都来不及取,琐碎一切留在明楼身边,人却走了。那一汪月亮也黯淡无光,甲板上冷风阵阵,他忽而红着眼眶,缓缓蹲靠着船舷,抱膝而哭,仿若第一次遇到明楼。

    那年,他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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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的大致剧情走完,他们会再见面的。请放心。写卷二查了许多资料,具体出自央视的纪录片《谍影重重》,喜欢的可以去看看。历史往往更真实。

    章十三 情之所系

    一整年没有停过的风,终于在明楼耳边歇脚。意识模糊,潮湿的氛围钻进鼻尖,而耳朵嗡鸣不止。大脑失去控制全身的能力,人浮沉于海上。每一秒钟都有水灌进来,充斥着胃。同伴的交谈声遥远又清晰。

    “开口没?”

    “嘴硬的很。”

    明楼的脖颈被捏住,嗓子哑着急速的咳嗽。血腥味弥漫,有那么一瞬间,明楼察觉自己还活着。他努力舔唇,试图找回痛觉。

    四方屋子站在远处,冷冰冰的观望着他们。周遭围着两个人,外套孤零零的扔在地上,光着膀子抽烟。“我再问一遍,你是什么人?”

    另一人蹲下身子,单脚撑着,烟雾缭绕,将明楼绕在里头。“明先生傲骨铮铮,可惜你不是当初的功臣了,别一副清高姿态,没人救你。”

    问题重复,明楼不置可否的笑,人生中最狼狈的一次。保密局的审讯不断,花样层出不穷,原先的孤傲态度变成无以言说的愤怒,最后心灵归于平静——失望的平静。发丝凌乱,巧妙的遮住他的窘迫。但平静反而激怒敌人,他的手臂被再次吊起,伤口开始撕裂,而他毫无知觉。在晕过去的一秒前,明诚的眼睛清澈见底。

    十一月份,一年又将过去。解放区也带着些喜气,明诚拎着汽水,身后跟着几个孩子。满目疮痍,不得不承认。战争带给人民的洗礼太重,他跨过几个台阶,停在小溪旁。孩子们纵身入河,明诚就蹲坐在石头上。

    他来了半个月,十五天,三百六十个小时。明诚扳着手指,指甲都长了。他顺利将情报带到了解放区,受到保护。可没有人保护明楼,远在千里外,消息传不到。

    明诚无所事事,美曰其名为休养生息。无处打听明楼的情报,他暴露的信息太多,现在被隔离在外。于是他转而打听明台的事。

    当初走的太急,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如今去北平反而更艰难,大家都不愿提起这件事。明诚身份紧张,只能在镇子里走走,听着人声总好过一个人呆着。热闹去不到心里,明诚被孩子泼来的水浇个措手不及。

    冰冷的让他站起来,作势般苦笑。水面的波澜搅动,他看到一双眼睛。深邃坚毅,似乎要看透自己。

    明楼还没有阖眼,又被一阵刺目的光吵醒。雪亮的灯,直愣愣照进他的眼睛。对方换了审讯招数,仿佛乐此不疲。他要找些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能被任何人摆布。伸出手搜寻一通,他看不清事物,眼前都是模糊的景象,只能感受到皮肤处的尖锐。

    晃神间,光溜进了眼睛。突如其来的刺痛,明楼抵着上颚,绷紧身体。对方的轮廓纤瘦,直逼着他,无形中的压迫感。他将声调提的很高,好似在演讲,但明楼望见他的懦弱。

    “你是什么人?”

    停顿,无言的沉默。

    明楼头被人抓着,迎面对上问题。不得动弹反而舒服,他很快的回答。但声音噎在喉咙口,干涩。

    “给他一杯水。”对方开口指挥。

    鱼活在水里,一线生机来的及时。明楼平静异常,“明楼,上海人。”简短有力,一如他往常的姿态。

    对方扬着下巴,一只手撑着灯靠过来,气息扑在脸上。“说些我们不知道的。”

    “明年的经济规划,我的休假计划”他像和好友聊天,光影里不是压抑的审讯。这空间忽然长出了温暖的壁炉,柔软的沙发,偶尔还有香槟的气泡声。

    但对方不耐烦的咳嗽,低沉的吼了一声,脚就重重的踢上来。明楼毫无防备的从椅子摔下,闻到尘土的味道。然后他听到门外的哐啷声,连续不断的击打着门,仿佛一根棍子敲打水管。一定要击破他,击破明楼的情绪。

    静默里,脚步哒哒的靠近明楼。有人扶他起来,用力的握住他的手腕。“没事了。”低的几乎听不见。明楼无法抑制的勾起嘴角,近来的感情被灌进水管里,而心叫嚣着要冲出去。他想见明诚,漫长的等待里,生的希望来自于明诚。

    手上的伤口又裂开了,纱布沾着血被丢进纸篓。明诚熟练的翻出医药箱,几天前弄伤的口子,解放区还在重建,怪自己的不小心。酒精用完了,明诚轻轻摇了下瓶子,一点残渣都不剩。生活无奈,明诚抿着唇翻出多余的酒。

    没什么度数,凑活着用。屋子很小,战时唯一能分给他的地方。外头太阳高照,明诚扯开窗帘,有个小姑娘趴在窗口,小小的影子映在帘子上。

    明诚蹲下来,他笑得很好看,对于每个孩子都是温柔的。“怎么了?”

    小姑娘逆着光,睫毛长长的闪动。“大哥哥叫什么?”他已经三十好几了,还被人叫哥哥。明诚自己先笑起来,原来时间走得这样快。

    “明诚。明亮的明,诚心的诚。”

    “那你是不是有颗明亮的心。”小姑娘往前凑,鼻尖压在窗上,一个圆圆的影子。

    明诚轻轻点头,他想起小时候,隔着一扇窗偶尔可以看见明楼的身影。在明家的许多年,每日午后,明楼会习惯回来一趟。而他,无数次爬上椅子,等待着一抹身影。直到后来不用凳子了,他长得很高,又高又瘦。连明楼都感叹他吃不胖。而这属于自己的时刻,没有人知晓。是明诚唯一的秘密。

    小姑娘奇怪的晃着手,“你的眼睛真好看。”

    “有个哥哥也说过。”说的低沉又温柔。明诚从口袋里变出糖果来,他的小孩子脾气,现在要自己学着照顾自己。

    窗户其实不好打开,房子被遗忘太久,缝隙里都卡着泥块。明诚用尽力气,露出一条缝来。小姑娘举起手里的纸条,慢悠悠卷成圆筒状。马上睁大眼睛从缝里塞进来,认真又细心。明诚把糖果塞给她。完成了一次交易。

    纸条写着锦云的地址。

    小姑娘欢欢喜喜的离开,明诚手上伤口作祟,隐隐约约的泛疼。他转身去取纱布,小心翼翼的包扎。心里却盘算着如何离开。他不得不再去一趟北平,锦云不知何时会了城,明台的遗体是没有机会找到了,之前的信里没有详细写孩子的事。

    一切都未知。明诚忽而叹了口气,在孤零零的情况下,真切感受到生命的不可控。而面前还藏着洪水猛兽,那些恐惧慌乱,都躲在水里。

    水是必需品,解决了明楼的干渴。

    张荩将他带到另一间屋子,虽没能离开保密局。好歹有灯,有床,还有水。他裹着被子躺的平稳,一翻身就会扯到伤口。

    温暖包裹住他,明楼的思绪找到歇息的时间。被关了将近半个月,无休止的折磨,此刻有了思考的时间。千头万绪,悠悠念到那日晚上,无风无雨,空气里水分干燥。明诚前脚刚走,明楼安静的翻找出联系文件,取了个不知名的铜盆,用打火机点燃。

    他仔细掌握着火候,烧到一半时就吹灭。院落里的树还掉着叶子,土壤里莫名被埋了许多灰。覆盖很浅,稍稍注意便能发现。明楼一入狱,就会有人前赴后继来搜查房子,他得把关系摘清,一切都和他无关。明诚也和他无关。

    朦胧中听到张荩的声音。明楼睡得很浅,用力眨几下眼,将睡意赶走。灯光黯淡,张荩的帽子遮住一部分,让他的眼睛好受些。

    “赵冰谷方面安排好了,你的案子只怕会一直拖着。”张荩瞥了眼手表,分秒必争。

    明楼点头,动作幅度不大。伤口上了药,疼的厉害。但思绪还在乱跑,“变相软禁。”他发音轻,反倒用了全身力气。

    “明台的事?”

    “我过几日动身去北平。”张荩的脸色泛黄,在灯光阴影下显得苍黑。

    明楼象征性的点头,他再没有精力去回答。睡意浓重的泛上来,有一只手抓着自己,慢慢沉沦——是药物的作用。明楼需要睡眠,长久的睡眠。

    他看到明诚在另一边朝他摇头。周遭还是巴黎的温暖如春,明楼置身于露天咖啡馆,明诚侧身对着他,身后是画架。他带着一顶帽子,堪堪遮住额头,头发有些长了。

    周日寻常的午后,两人的活动。明楼总会陪着明诚找一个地方,观察来往的行人。手指上还有咖啡的香味,明诚举着调色盘过来,从他的杯子里喝一口,笑得肆无忌惮。修长手指沾着些许颜料,不怀好意的抹上明楼的脸。

    而明楼反应迅速,每次直击命脉。

    “又闹了?”阳光温暖,茶香浓郁。大街上只有两个人。

    明诚抽回手,施施然回到画架旁。画纸上的景象熟悉,明楼的真实写照。“栩栩如生。”双手抱肘,一副聪明样。

    “还差些神韵。”明楼起身,缓缓夺过画笔,多加了几笔。明诚凑过来,两人手靠着手,“大哥的确不瘦。”

    明楼挑高眉毛睨着明诚,身后的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对视着,空气也静默着。明诚的眼睛没有避免的望着自己,澄澈干净,藏着水晶,轻易就能触碰到明楼的心底。

    他在梦里笑出声,巴黎的点滴星火,任何时候都是安慰。而如今的境地,若他的阿诚明晃晃的站在身边,是否也能轻松的开着玩笑。明楼想,一定是自己先破功,然后阿诚会哭,会抱着他,因为他的大哥,也无力抵御时间,也会在挫折前日渐消瘦。

    章十四 何年何夕

    明诚连着两天没阖眼。十一战区胜利后,仅剩的物资亟需转移。上级调了一批人,明诚拜托为首的叶连长带着自己。他们算是邻居,三十好几的汉子心肠好,加之明诚再三保证绝不会擅自行动,熬了几天终于点头。

    他们在交界处分道扬镳,明诚往北平去。身上带着一份伪造的证件,以备不时之需。口袋里写着地址的纸条被手心的汗浸透,但信息印在他的脑海里。

    少时也曾来过北平,彼时同行之人尚是明楼——他的大哥。明楼把他抱在怀里,明诚睁着鹿眼看大千世界。他的情绪一直恹恹的,仿佛没有睡够精神不好。明诚努力往下蹭,尝试把头埋在明楼的怀间,将自己的不适隐藏起来。

    而明楼单手拖着小阿诚,气息扑在明诚耳际,“怎么了?不舒服?”他的细微动作明楼都能捕捉到。明诚只好摇头,“没事。”软软糯糯的嗓音,双手拴着明楼的脖子。但他双眼泛红,嘴唇干寥寥的白。

    明楼一瞬间慌了神,不顾街上人潮涌动,俯身去碰明诚的额头。四目相对,他俩间有一种奇异的氛围,微妙的时刻。但明楼闪动的睫毛吸引了明诚的注意力。蝴蝶翅膀般半阖着,扇动时有细小的痒。

    少年时离明楼最近的一次。咫尺的距离,明诚望见那双深邃如深巷的眸子,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瞳色浅褐,星光透出来,是属于他的广阔天地。明诚生出莫名的勇气,扬了扬下颚亲上明楼的眼角——学明楼平常安慰自己的样子。

    “我没事。”奶声奶气,还有些干咳。

    明楼的眼角温热,是唇独有的温度。怔愣间自然的眨眼,搅得明诚的脸颊发痒,他咯咯咯笑了几声。但明楼抱紧他,转身逆行。走的急切,那双手却始终安心。十岁的明诚,所拥有的世界只有少数几个人。可他固执的认为,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明楼的眼睛更美好的东西。

    他有一双独一无二的眼睛,一直安放在明诚心上。

    然后他睁开眼,才能看到光。光里是田园小径,明诚低头对地址。地处郊区,相比城内安静的多,也安全的多。屋外的角落里堆着盆栽,多数都已枯萎,主人再没有照看的心思。

    片刻后,有个小姑娘来开门。身量只到明诚腰间,扎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大大的望着他。“叔叔,你找谁?”机灵的打量明诚,眼珠滴溜溜的转。

    明诚蹲下来,不自觉的摸她的头——同明楼当年那样,这几乎成了他的习惯。“我找一位崔夫人。”小女孩乖乖的站着,朝里望一眼就让开身子。嘟嘟囔囔的跑开了,明诚这才看清院子的全貌。

    前几日刚下过雨,地上还有些湿滑,水门汀路面铺了一半,看起来条件不错。而明诚刚走近门廊,就见胡小姐倚墙看书,一本《命运集》,身上的浅粉大衣被蹭了灰,白敷敷的一块。但她毫不在意,指着旁边的椅子,瞥一眼明诚。

    “今天真是好日子。前脚刚走一个,你就来了。”她半恼半笑,勾着嘴角睨明诚。

    明诚愣了下,忽而意识到什么,猝然问道:“刚刚谁来过?”

    胡小姐被他这态度吓了一跳,书本压着胸口,“说是崔夫人的亲戚,来接孩子的。怎么了?”她话还没说完,明诚哒哒哒的跑出屋子,神色匆忙,从脚步里泄出一丝慌张。胡小姐不明所以地追出去,口中悻悻喊道:“你别追了!他是今天的火车,喂你听到没!”

    她喊得越多,明诚就跑得更快。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在追什么,他有那么一种念想,若是明楼就好了,他还安全,而自己也能再见到他。耳边的风冲散理智,但他根本没追出去几步,就被胡小姐扯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