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伪装者同人)【楼诚】山河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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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伪装者同人)【楼诚】山河旧事》作者:疏山问竹

    关于本文,时间跨度极大,从1940年开篇至1993年结束,楼诚之间互相扶持以及更完善的写出他们的信仰。

    一直想写的故事,只盼我能写出楼诚两人的一角。

    卷一 恨无千日酒

    章一 大梦初醒

    民国二十九年,明诚隔着雾蒙蒙的玻璃车窗往外看。一辆暗绿漆皮小火车,哐啷哐啷卷着轮子,在零碎星光下平稳行驶。

    车内黄黯黯的灯光随着灯架晃动,明诚笼在一片浅然中。手头的《解放》文刊还停在陈云文选,他摩挲着泛黄的一角,面色沉吟。清晰异常的字浮上心头,明诚动了动身子,合上书躺回床上。

    三天前,他收到一封来自重庆的电报,明里暗里要让明楼参加草拟会议。电报上的字简洁明了,气的明楼不轻。他的身份一向隐蔽,若非因着之前的死间计划,也不会遭人怀疑。而此刻,军统来凑热闹。其中用心令人发指,这场鸿门宴他不能去。

    明诚自告奋勇,他面上是明楼的贴身秘书。但重庆对他并不留心,即使用什么举动也不敢发泄到明诚身上。至少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明氏这块肥肉,谁不想找机会?

    会议来自内部,明诚听得心不在焉。最后敲定了发表时间,但他从中窥见日后的计划。那天艳阳高照,一扫之前的沉闷冷清。空气清明,整群人挤在办公厅,沉酣酣打不起精神。有人端了茶水来,侧着头和明诚打招呼。

    “阿诚先生。”

    明诚自诩识人多,记性好。对上面前文气的脸庞也有些发愣,“您是?”

    “阿诚先生贵人多忘事,我们原先在明家香的发布会上见过。”他没自报家门,明诚头疼,明家香发布会不止一个,若他人人都记,可得要命。“我此次替明先生来参会,很少听这一方面,收获颇丰啊。”

    “我也是旁听。好不容易战线统一,自然要交流经验,何况民心稳才是正道。”对方抿了口茶,和路过的人一一点头。明诚自付片刻,又道:“我虽不常进出,但好像不太熟习您。”

    “我姓赵。”他短促的笑了下,“叔父来的较多,我今天代他罢了。明先生没能来真是遗憾,我听闻他的事迹,军统之幸啊。”

    明诚下意识的笑笑,别过身支着头,仔细考虑其中门道。若他并非真心,而是试探,那么重庆对明楼的态度有待权商,何况此次会议也是场试探。他和大哥又能撑多久呢,可倘若只是他多心。

    明诚不愿在想,马马虎虎听完了整场会议。走出门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明楼那双坚毅的眼,心中涌动着一个念头,一番深思熟虑后,他义无反顾的前往延安。

    延安有场讨汪大会,明诚在报纸上见过。他清楚举行的具体日期,车票则托人提早买了。他需要保障——给明楼的。重庆地盘上都是特务卧底,跟踪他的人太多。但明诚是故意将行踪暴露,这是个假象,很有可能会让他丧命。

    会上仍旧是发言,他听得耳朵生茧。小礼堂里排坐一堆人,明诚不打眼,他倚着靠背。人有点倦,突然有人拉他的袖子,明诚猝得收手,抬眼看过去。

    “你来做什么?”

    明诚乍愣住,缓缓才道:“我有我的考量。此次只为转移方向,倒是你们。中央调回来的?”对方是明诚在伏龙芝的同学,他们一起进修,整个宿舍四个床位,三个是盟友。

    “广州加急赶回来的。”他回过头去,不再看明诚。“我们三个许久没联系了,张大哥他和我分配不同,此次你又在任务中,等有时间我们聚一聚。”

    明诚低头笑道:“若有机会就好了。”他话刚落,礼堂爆发一阵响声,演讲结束,明诚也该离去。

    他往门口去,两边廊柱挡住光源,阴影置于两侧。去年7月汪精卫声明和日本合作到重庆下达实施抓捕共党的行动,就像展开了一场拉锯战,将整条路都砌的很窄,只能一股子走到头。

    鸣笛声伴随着抖呵呵的烟雾,明诚揉了揉眼睛,在凌晨微黯的光里下车。

    很匆忙的一眼,他瞥到月台座椅边的裹着黑色大衣的身影,竖着领子挡住半张脸,浑身上下唯一蕴藏的凌厉也隐没在衣服后面,整个人都柔和。

    明诚的步子很轻,是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站在明楼面前时,他从那双单独拎出来的眼睛里感受到深刻的思念,月台下一整排的灯,浅白色的光,像连成的线,铺洒在两人头顶。

    时间显得很静,凌晨独有的万物沉睡,等着天边最亮的一束指引。

    明楼在这静里开口,“回来啦。”平淡的调子,明诚一下子就明白明楼的意思,他喃喃重复,“回来了。”两人沿着灯光走,影子在一声声的脚步后拖长。

    “天气怎么样?”

    “有些干燥,所幸下了场雨。声势浩大,直指要点。”明诚盯着远处天际,月台尽头的拐角挡住了一半,些许光蹭过来。

    明楼原本拢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堪堪握住了明诚的手腕,他的手指修长,却在指腹上覆了一层茧,细细磨着桡骨。“又瘦了。每次离了我就消瘦一些,回家该好好补补。”

    明诚压低了脸,轻轻笑了两声,“快天亮了。我记得大哥明天还有场会,等我等久了吧。”左手的提包晃荡着,混杂在两人影子里,成了多余的一部分。

    “不提这个,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大年初一将要来临,明家饭桌上的年夜饭分毫未动,静待着远方归来的人。

    月台离明公馆不远,缓缓踱步回去,房顶上朦胧的灰雾,短短几天,明诚觉着房子都老了几岁。

    明楼率先脱了大衣挂好,难得没有经明诚之手。他取过明诚手里的提包放置一旁,引着他到餐桌前。

    龙虾片、熏鱼、皮蛋、碎鸡,明诚暗自看了明楼一眼,手握成拳抵在嘴边,低了些角度。明楼基本不碰厨房,他出身富贵,思想新潮,见解独到,唯独在做饭上栽了跟头。这一桌子菜,倒是让明诚想起那时的惨烈。

    “洗手,吃饭。”明楼眼尾横挑阿诚一下,带着三分笑意。

    明家一向奉行“食不言寝不语”,年夜饭却有些特殊,原本热闹的明公馆如今只剩他们两人,明镜的事闭口不提,阿香回家探亲后再未归来,都是时局中人的无奈。此刻再大的声音也不能掩盖清冷,好在心里是热闹的。

    “一会吃完饭,收拾下。我们动身去南京。”明楼神色如常的吃饭,白米饭像冷冷的玉,在口腔中渐渐变热。

    阿诚捡了块碎鸡到明楼碗里,“南京?汪兆铭来的邀请?”

    “他和日本秘密签订协议的事暴露了,伪政府又需要人。我们明家可算是块肥肉,他当然得先下手为强。”

    “76号不还有周佛海吗,他和汪兆铭关系不浅。”

    “汪兆铭是东家,周佛海就是他的说客。藤田死后76号上下清洗,我们手边人不多。暂时需要明哲保身。”明楼说的没错,他们目前仍是怀疑目标。

    明诚隐约点了下头,“大哥,你可想好了,万一是鸿门宴?”

    “你不是刚赴了场鸿门宴么,还怕?”明楼取过明诚的碗给他舀汤。

    明诚睨他,“性质不同。不过大哥向来胸有成竹,我就不庸人自扰了。”

    “谁说你是庸人了?”明楼瞪他一眼。

    “我自比行吧。”明诚含笑接过碗,他垂头安静许久才问道:“大哥,你会怕吗?怕世人误会你?”

    明楼哑然道:“很久前有人说,我是个一意孤行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栽。”他顿了顿,看向明诚,“你呢,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第一次出现是在巴黎,彼时明诚刚窥见共产主义的一角。明楼的问题仿佛投掷在池面上的石子,惊起的涟漪是自己震惊的眼神。

    但明楼没有看他,有别于他的习惯。明诚随即敛了眼神,将心里的波澜压下去,他无法推测明楼遭遇了什么,只能陪着他,静静的陪着。

    很多时候,明楼提问题只是为了看清抉择。就像当初离开上海时,明诚望见他冷峻的眼神,盯着窗外渐渐缩小的身影。

    明诚在明楼广阔的天地里长大,他赋予自己新生的骨血、肌肤、精神,影响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感受到对于明楼的依赖,是一种深切的需要。直到这必需品在明镜要送明楼出国时戛然而止。脑海中忽然就浮现此后一个人的生活,仿佛明楼这一走就是遥遥无期。他要处在不尴不尬的位置,时刻注意着身边的脸色,不得放松。里头或许有几分夸大,但害怕是真实的。

    他原本以为恐惧会是铺天盖地遮住眼睛,然而不是的,恐惧一丝一缕从脚底蔓延进胸腔,无形的手扯着他的心脏,在夜晚淅淅沥沥的雨声和汪曼春断断续续的哭声里,生出强烈的勇气,这是第一次,没有任何人的引导,自己做的决定——他要和明楼一起出国。

    要,不是想。

    明诚从不惧怕回想遇到明楼之前的生活。在悠长岁月里,童年的阴影已经变得很小,明楼总说人的心灵是筛子,挑选出最适合你的境遇,如何审读,都在于你自己。他上中学前一天的晚上,明楼难得给他读了一个故事,内容具体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但最后的那句话一直印在他的心里,明楼说,阿诚,我希望教给你的是正确的价值观,但对于正确的定义,由你自己来定。

    很多年后,他回头审视自己的一生。这短短的请求是一把钥匙,碰到了刚刚好的锁,在他面前铺展开另一扇门,他的独立、信仰,人格里有了更为坚韧的东西,明楼给了他骨头里的力量,他自己学会了如何让骨头更加坚毅。

    人在异乡,思绪会飘得很远。有时,他试图考虑自己与明楼的不同,越过出生,明楼究竟为何会选择这条路。

    他知道明楼受过的教育,让他思想高瞻远瞩,生命与经历赋予他天生的优势,能一眼看穿时势,在各色人群里游刃有余的周旋。明楼拥有了太多东西,别人一辈子也无法企及,他的信仰似乎也有些模糊的意愿。

    然后明楼用问题给出了答案——他对于自己的广阔、温柔、耐心,和中国同胞没有任何不同,只是明诚离得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明楼能在所有的战争里望见深层的未来,他的心是羊脂玉,纯净且柔软。

    这一刻,明诚觉得羞愧,开心又羞愧。

    他离明楼更近了,小树苗的枝桠终于够到了大树的一角。

    时隔多年,明诚在跌跌撞撞的成长经历里,看透了问题。伏龙芝的孤独岁月中,打磨了他的心灵,能够同明楼紧密的契合。

    他终于开口,“你是我的大哥。”

    明楼忽而笑起来,给明诚和自己倒杯水,水很快染上淡淡的黄褐色,茶叶旋转着沉下去。白瓷杯壁温热,在红木桌子上自成一方天地,两人的脸都映在水里。

    “天亮了。”明诚喃喃道。

    从天边洒过来的一束光,跳跃在桌上。明楼移了茶杯盖住光斑,渐渐的,更多的光点出现,覆盖了茶杯,留下斜了一半的影子。

    “天亮了,还有戏等着我们上演。”明楼恍惚望见光晕中的尘粒,思绪已然飘远。

    他曾经也面对着一意孤行,花了整整一晚上的时间。最后,在清晨的阳光里,他给对方发了一份回电。

    电报说杂七杂八的说了很多,藏头字,连起来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春风很快就来了,有人给明楼引荐,他们约好在一家老式咖啡馆里。那日天气干燥,明楼穿着一件长大衣,头发被风吹乱,看着有些狼狈。对方也没好到哪去,一身长衫,在巴黎显得格格不入。

    对方伸出手来,侧边沾了一圈油渍,他说,“毒蜂。你好。”

    明楼和他握手,缩回来时才发现,那油渍里还带着暗红,血腥气。

    毒蜂勾着嘴角,“明先生,我代表蓝衣社来见你。”他扯了纸巾擦手,眼睛里藏着冷,“来之前,我刚杀了一个人,我把他摁在汽油桶里。这种死法可不好受。”

    从那一刻起,明楼知道面前这人是个疯子,也就是这个疯子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栽的,栽的彻彻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