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兰庭站在马路边将一整根烟抽完,对齐嘉馨说的话始终不大放心。他最近确实没和晴凁联系过,听齐嘉馨的话两个人应该是分开了。晴凁到底在搞什么。
顾兰庭紧锁眉心走进超市找宋玉阶,却看到宋玉阶正和厉鸣朗正在挑牛奶。顾兰庭一时冲动,上前将宋玉阶拽到身边:“你们在干什么?”
厉鸣朗反应过来,倒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顾医生,你好。”
宋玉阶握住他的手腕:“师哥恰好也来超市。”
顾兰庭揉着眉心冷静下来:“抱歉。”他拿过宋玉阶提的篮子:“我先去结账。”
厉鸣朗说道:“聊了会儿研究所的事,或者可以周一上班再继续。”
宋玉阶看了眼顾兰庭阴沉的脸,抿着嘴点点头:“师哥,回见。”
他们一路走出超市,宋玉阶想拿过顾兰庭手中的袋子,顾兰庭却不做声的悄悄躲开。宋玉阶停在原地不动了,顾兰庭有些茫然地回头看他。宋玉阶淡淡地问:“你不高兴?”
顾兰庭低着头:“是我冲动了。”
“说话。”宋玉阶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显是带了情绪。
顾兰庭走到他面前,抬起眉眼看他,低声说:“他喜欢的牛奶,你一直记得。我看到你们站在一起,就想起那天陪你去给他买做奶茶的东西。”
宋玉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很久之前就会做了。我记得他喜欢茶味浓的,是因为我以前总爱放很多糖。”他说完便先往前走。
顾兰庭反倒留在原地思考了很久。因为先记得你爱的甜口,要记得别人不爱甜便容易得多。换句话说,因为先喜欢你,才会把你不喜欢的一切也都放在心里。
顾兰庭快步走上去,气息微喘:“但是,我后来才知道你不爱甜的。”
宋玉阶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是因为这个,那你就是傻子。”
顾兰庭委屈不已,却还是没忘把宋玉阶的手小心地揣回兜里。他哪能说,他对于他们这点微不足道的默契都酸涩不已。
而宋玉阶也断不会告诉他,不管厉鸣朗什么口味他也只是那个不爱甜的宋玉阶,而为什么顾兰庭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和他一样嗜甜,大概暗恋过的人才会懂吧。
顾兰庭虽正式搬进了小木屋,但宋玉阶却要重新回到研究所的忙碌工作里。毕竟他剩下的学习时间也只剩半年,况且如今他回国计划已经不会再有变动。
和顾兰庭说明情况的那晚,顾兰庭两双长腿蜷在沙发,头也深深埋在膝盖上。宋玉阶有些头疼,却也没想多惯他,他明摆着只是来知会并不是商量。顾兰庭眷恋和他呆在一起的时候,却也体贴的提议每天早上由他做早餐。他将宋玉阶研究所的地址抄在纸上,当晚便上网做攻略。问,如何才能做一份合格的老公牌便当?他越看越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有私人空间研究提升下厨艺。
第二天他送宋玉阶出门的时候,依旧是将那人的手安安稳稳握着,坚持要亲自送他去公交站。其实公交站里小木屋不过百米远,顾兰庭却是居心叵测。
一路上也不知是天气缘故还是早起的困倦,宋玉阶总看起来有些低落。顾兰庭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问:“怎么啦?”
宋玉阶眯起眼看他,像是在确认身边的是谁。他将手指插入顾兰庭的手指间,收拢夹紧直到产生痛意。顾兰庭龇牙咧嘴,却还是凑过去问:“小笨蛋,疼不疼。”
宋玉阶摇摇头,低声说:“我总觉得在做梦。”
顾兰庭听完也沉默了,他又何尝不是呢。他们浪费了太多路上的时间,在亲密的靠近里都不想再浪费太多犹豫的时间。却像是迈进了黑夜,手是暖的是真实的,彼此小心探索小心靠近。生怕对方会消失,又或者生怕自己未拔干净的刺会伤害对方。
在远远看到汽车就要到的时候,顾兰庭将人拽到公交站牌后,撩起卫衣帽子便将人扣到怀里。他一系列动作迅速精准,宋玉阶触不及防便在春日的清晨收到一个凉凉的吻。树林的青涩混杂顾兰庭缱绻的气息,黏糊的又潮湿的。
顾兰庭捧着他的脸说道:“没事的,我在家等你,嗯?”
宋玉阶迷迷糊糊的被推上了车,心里想的却是怪不得他非要穿昨天就穿过的卫衣。他坐到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将额头贴到车窗上也不足以散掉脸颊的热。脖子上的围巾是顾兰庭昨晚枕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贴身的衬衫是顾兰庭清早穿着白t恤烫出来的,还有残留在嘴唇上冰凉又热切的亲昵。宋玉阶闭上眼将脸埋进毛巾里,原来心意相通是这样不真实的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顾兰庭一手拿着宋玉阶早上喝剩的牛奶,一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找着菜谱。他今早特意没告诉宋玉阶中午要去送饭,就是为了给他个惊喜。找来找去发现自己实在厨艺不佳,还不如做个芝士夹蛋三明治,再加几片酸甜的番茄挤上千岛酱。他偷看宋玉阶做菜,视线除了流离在那人纤细的腰臀间,也偷师了不少好诀窍。
烤好的面包片外脆里软,颜色微熏成巧克力,夹上他爱吃的一切再摆好盒子里。顾兰庭舔着手上沾到的千岛酱,又想到今天早晨自己没习惯早起,宋玉阶穿着柔软的毛衣给自己准备早餐的样子。下次他定是要将人圈在怀里,实在太饿便讨他手指上的酱舔一舔。吻着手指吻着手腕,顺便又吻到他的嘴唇上。就像今早在公交车来的前十五秒,刚好够接一个不长不短的吻。
他的心脏要溢满蜜,又熨帖又快活。
天气是很好的了,即使没有太阳还有些寒凉,但是是能穿一件大衣就刚刚好的温度。树啊云啊也是好的,即使还只是刚冒出绿意,即使乌云遮天但那暗沉的灰也是美的。顾兰庭将便当捧在怀里,希望心里的人能吃到热乎乎的午餐。
等他到研究所的时候,却被告知宋玉阶和厉鸣朗出去用餐了,他们一贯是结伴一起午饭的。顾兰庭点点头,出了研究所却仍是坐在了马路对面的木椅上。等宋玉阶午饭回来,他们还能见上一面,距离早晨分别已经四个小时,他是再忍不了要见他。
他忙了一早上滴水未沾,想吃掉一半的三明治剩下给宋玉阶做下午茶,又想到宋玉阶也该是要分给同时吃的。便又将保温盒放进怀里暖着,只是点着烟解解馋。
宋玉阶踏着下午上班时间回来,顾兰庭勾起嘴角想挥手打招呼,却看到厉鸣朗将手里的热饮塞到宋玉阶手里。宋玉阶接过笑了笑,顾兰庭皱了下眉想着还是得见见抱抱他的。却在走到马路中间时,看到研究所门口几个抽烟的人在和宋玉阶他们打招呼。几个人自然而然的聊上天,宋玉阶神情是难得的轻松自在,甚至还和他们大笑起来。顾兰庭愣在原地,被来往的车示意让道。等他再抬起头时,宋玉阶已经被厉鸣朗搭着肩,步履匆匆地赶去上班。
顾兰庭又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怀里还温热的三明治。打开盖子却发现里面早就凉了,也就是外面还残留着体温,暴露在空气里便迅速冷却下来。
冷了,就不能吃了。该扔掉的。顾兰庭慢慢走回小木屋时这样想。他又安慰自己,今晚再重新做点别的吧,宋玉阶晚上总是要回家的。
于是下午便又扎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也不知道是真的在专注菜,还是为了转移心情不要再想起中午看到的那一幕。
顾兰庭刚电上饭宋玉阶就发来消息,顾兰庭打开手机时还想着,万一宋玉阶说要去超市买菜回去做晚饭,他该怎么圆过去才能继续中午的惊喜。然而他打开微信却像是被泼了凉水,整个人都冷下来。宋玉阶在微信里说研究所要庆祝他康复回归,今晚不回家吃饭。
顾兰庭直接将电话拨过去,宋玉阶却沉默着没说话,顾兰庭心觉异样但他此时也还想着中午的事:“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玉阶说道:“九十点吧,你要是累了就先睡吧。”
顾兰庭看了眼在火上发出呼噜声的汤:“别太晚了。”
宋玉阶沉默了会儿,说的却是别的话:“你今天中午去研究所找我了?”
顾兰庭“嗯”了一声,想起他在厉鸣朗前清爽的笑容,语气不禁冷了几分:“今天是我搬进来的第一天。”
宋玉阶皱着眉:“我有事。”未等顾兰庭开口他便说:“先这样吧。”
顾兰庭抿着嘴坐到桌子旁,他撑着下巴看着厨房。只是想让你早点回来,喝口热汤。
宋玉阶挂上电话坐在原地,表情并不大好。厉鸣朗和同事们已经穿好衣服等他,厉鸣朗自是听懂他是在和顾兰庭联系:“怎么,顾医生不让你去?”
宋玉阶勉强挂上笑容:“没有。”
几个同事突然围过来问他是不是有朋友来了德国,也不带过来一起吃顿饭。宋玉阶心里疑惑,想到顾兰庭有抄研究所的地址,除了他也没有别人。
一个金发女孩兴致勃勃地问是什么人,她今天刚好撞见那人来找宋玉阶,身材高大,墨黑的长发到肩膀,整个人看起来极具东方张扬的美感。其他同事吹了声口哨,打趣到这样的美人不会是宋玉阶国内的男朋友吧,厉可要有危机感咯。
宋玉阶看了厉鸣朗一眼发现他神色低落,便只是笑笑也没说话。研究所的人本意只是开玩笑顺便赞叹东方男人都太养眼,然而宋玉阶听在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研究所的人都以为他和厉鸣朗已经是情侣,他没有多解释顾兰庭的身份就是顾忌着厉鸣朗的脸面。厉鸣朗不否认不说明,他便没立场先跳出来解释,毕竟他终究亏欠他。顾兰庭这一番宣誓主权般地出现,落在外人眼里厉鸣朗便是那个求而不得的失意者。他微微吐了口气,心里有些烦躁顾兰庭的突如其来,更多的却是为了顾兰庭电话里咄咄逼人的语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顾兰庭最终还是先将汤关上火,等他回来再热吧。他这样想着,突然感觉身上涌上含义。他屈身将厨房窗户关上,原来今天还是冷的。
顾兰庭缩回沙发上,将脸埋进宋玉阶的毛毯里。嗯,是宋玉阶的味道,和今早那个吻一模一样。顾兰庭将整个人都包裹进里面,才稍微觉得安心些。他模模糊糊竟做了个梦,梦里的宋玉阶支离破碎,笼罩在阴霾里怎么都看不清。顾兰庭被电话闹得猛地惊醒,看时间已经凌晨一两点。他嘴巴抿得很紧,整张脸都阴沉得吓人。
接电话的时候显示是微信语音,顾兰庭并不记得这是哪里加的号。然而对方锲而不舍,他接起来对面的是一个陌生的娇俏男声:“是顾哥吗?”
顾兰庭捏着眉心:“你是谁?”
那头发出笑声,娇滴滴地说道:“哥你忘记我啦,我是小文呀。”
顾兰庭想了很久才终于有了点印象:“什么事?”
小文撇撇嘴:“别说啦,最近几天我都看见你的好哥儿们叫……叫晴凁吧,在酒吧喝到烂醉。今天刚来他就突然抱着我,求我别走。哎,你说他这样的帅哥,我是上赶着要倒贴的呀。也不知道是被谁伤得这么深……。”
那边信号并不顺畅,顾兰庭又听见小文突然喊了几声似乎是又被晴凁缠过去。电话又换了到另一个人手上:“顾哥,你好。我是温温。”
顾兰庭并不在意对面的是谁,他现在躁乱不安,但还是担心晴凁的状态:“晴凁怎么了?”
温温轻声解释:“是这样的,我们看晴医生状态不大好,认得他是您的朋友。或许您有空接他一下吗?”
顾兰庭应了一声,说道:“我现在人在国外,我会通知他家人。麻烦你们了。”
温温“啊”了一声,突然沉默了一下。顾兰庭不甚耐烦地问:“还有事吗?”
温温软软地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你了。就是好像很久没见过您。”他的声音里一半怯懦一半甜腻,换做从前顾兰庭说不定真的心动。然顾兰庭满心满眼都只有心里的人,此时还要应和寒暄他极不痛快,想到人家好歹照料了晴凁便只能竭力保持礼貌:“怎么?”
温温支支吾吾地说:“我可以从小文那儿,要您的微信吗?”
顾兰庭冷声说道:“抱歉,我不可以。”他说完便挂了微信,转身和晴容联系。晴容那头似乎最近也一直在找晴凁,此时竟从远在的德国的顾兰庭口中听到答案,语气竟一时有些寂寥。顾兰庭知道晴家兄弟关系复杂,此刻没多大心情参合。
门铃是这时响起的,顾兰庭催促晴容去接晴凁回家便匆匆挂断。
他猛地打开门,却险些丧失理智。宋玉阶被晴凁搂在怀里,脸上还泛着醉后的红晕。顾兰庭正想伸手将人整个拖回怀里,宋玉阶却已经自己躲开。顾兰庭的手没停止,宋玉阶手腕几乎要被拽断痛的呻吟。身体却在被熟悉的味道入侵时,软软地将头埋进顾兰庭胸口。他拽着顾兰庭的衣服皱紧眉。
顾兰庭咬着牙声音沙哑质问厉鸣朗:“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厉鸣朗盯着宋玉阶,眼底都是妒意:“我还想问你做了什么让他半夜宁愿在酒吧买醉,也不肯回家。”
宋玉阶似是被声音扰乱,迷糊睁开眼看到顾兰庭墨一般沉的眼。他恢复一丝清明竟推开顾兰庭,跌跌撞撞往屋里走。
顾兰庭进门时,宋玉阶正撑着脑袋在沙发上静坐。顾兰庭一张脸冷着,去厨房倒了杯蜂蜜水想递给他。宋玉阶微微往后躲,顾兰庭似是也被激怒了,拉起他胳膊非要他拿住。宋玉阶醉的头疼,即使是真要去拿也拿不稳,何况此时他对顾兰庭也有情绪。好好的玻璃杯谁都像烫手一样不愿意接,像是一颗心推搡间便摔碎在了地上,再也粘合不起来。碎掉的玻璃有几片滑到宋玉阶脚,一两丝血痕瞬间出现在光裸的皮肤上。
顾兰庭压抑了很久的怒气忍不住爆发:“你就这么愿意伤自己,是不是?”
宋玉阶低着头不说话,顾兰庭去拿工具箱跪在他身边,托着他受伤的脚踩在自己膝盖上。宋玉阶不愿意将脚缩回来,顾兰庭强硬地握着他的脚踝按在自己腿上。顾兰庭眯起眼直视他:“我做错什么了?”
宋玉阶抬眼看他:“有怨气的是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