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次打着车,不答反问:“你怎么不早点带我来见leo?”
“因为你对他的印象不好,他请客你都没去。我怕你们见了面会起冲突,人家正静养呢。”
“那怎么又肯让我见他了?”阿次不否认以前对夏天的爸爸印象不好。起初还以为他是个抛下女儿谈恋爱的渣男,没想到他居然是因为血癌复发,怀着作别的心情去见那个人的。
阿初抱怨起来:“就你刚才那架势,都快夺过刻刀剌我了,我哪敢不带你来?”
“由此可见,我们已经不能通过心平气和的聊天进行沟通了。”
阿初不禁皱起眉,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当着孩子,等会儿单独谈。”阿次的语气很淡,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靠边停车!”阿初说着,推了推俩儿子,“叔叔要和我单谈,你们下车跑回家吧。”
“你够了!我没跟你开玩笑!”阿次太阳穴旁的青筋蹦了蹦,感觉自己已经忍到极限了。
爱钟和爱华被他吼得一愣,不确定叔叔到底还让不让他们下车跑着。阿初比他们淡定得多,只是悻悻地搓了搓脸,轻叹一声:“真不识逗。”
……
到家后,阿次把孩子们交给牛叔,然后拽着阿初回卧室单谈。
阿初坐在床上,悠哉地解开衬衣的扣子,摇头叹道:“牛叔肯定以为你又猴急了。”
“别跟我装糊涂!今天是不可能蒙混过关的。”阿次叉着腰,严肃道。
“我装什么糊涂了?你想问什么都没讲清楚,让我怎么交代啊?”阿初无辜地说。
“我今天见到于佑和,可以理解你骗顾惜朝宣传骨髓库的初衷,但是还有几个问题无法解释。”阿次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十足的审讯架势,“第一,你曾说生病的是一位国外的朋友,还强调我并不认识。可那时我已经见过夏天了,你为什么不直接说生病的是夏天的爸爸?”
“还是因为你对他的印象不好。我当时挺头疼的,不想再听你冷言冷语地吐槽他。”
“第二个问题,去年夏天来咱家那天应该是他确诊的当天。那时你还发烧了,说几档子事赶到一块,压力太大。可他的病至今都没再恶化,捐献者反悔也是刚复发时的事,你年初突然躲在爸房里喝闷酒是为什么?别说什么突发感慨,你的反应已经超过他确诊当天了。”
“……我劝他告诉sandy,他不肯,当时又没有新的捐献者配型成功,我有些绝望了。”
“真巧,我的最后一个问题也和他妹妹sandy有关。”阿次气势汹汹地继续发问,“他说公司的事务一直是由他妹妹代为管理的,而你讲的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因为公司离不开他,家里也离不开他,所以才推迟了住院的日期。这么看来,那并不是leo的故事吧?”
第87章 你若安好 便是晴天霹雳
阿初眨了眨眼,迷茫地问:“我说过公司离不了他?”
“当然!我记得很清楚,你别想否认!”阿次很清楚,整个春和医院都是他大哥说了算,想找个患者冒充小伙伴绝非难事。估计是怕他不信,才选夏天的爸爸于佑和出镜,算得上诚意十足了。只可惜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主儿。
“哦,那可能是我说岔了。”阿初摆摆手,一派轻松地说,“那天喝多了,说的都是醉话。”
“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吧?”阿次逼近他,按着他的双肩说,“这么处心积虑地蒙我,到底是不是你病了?”
“不是。你怎么又绕回这话题了?”阿初皱着眉,很是无奈。
“因为你一直在糊弄我!”阿次攥紧他的肩,急道:“我现在都恨不得自己是ct机,把你从里到外都检查清楚!”
“可以啊,待会儿我们还可以共振……”
“别闹了!你看不出我有多着急吗?”阿次激动地晃了晃他哥的肩膀,问,“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心?肝?还是脾胃?用我的行不行?我们是双胞胎,不会有排异……”
“你还真大方!”阿初敛去说笑的表情,厉声问,“说得这么豪气,你长了几个心脏啊?”
“是心脏病吗?”阿次无措地松开手,好像再按着不放,就会把他哥碰碎了一样,“大哥……一定会有办法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别再胡思乱想了!”阿初站起来,捧起弟弟的脸,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全身都没事,根本不需要你的五脏六腑!就算将来有一天真的需要,也不会用你的!如果你真为我好,就该站在我的角度想问题。换成我跟你说愿意牺牲自己保你没事,你会怎么想?以后都不许讲这种混话了,听见没有!”
“嗯。”阿次听完训,已经没了之前的气势。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问不出个结果,实在有些不甘心,“大哥,我希望你也能从我的角度看问题,如果我瞒着你自己一个人扛事情,还一直在撒谎圆谎,你不会担心吗?”
“别用假设的口气,这种事你也没少干!”阿初亲了亲弟弟的额头,搂着他说,“混蛋……”
……
阿初依旧饭局连连,起初是打电话告诉牛叔不用备他的饭,后来渐渐的,只有回家吃饭时才打电话,可见应酬的频率越来越高。
阿次常常靠在窗前,望着夜色出神,想到什么就会在记事本上写写画画——阿初的反常行为、夏跃春的那句“忠告”、和雅淑的突然回国、还有于佑和的任性与坚持。他想起阿初跟于佑和都曾说过,他们俩有相似的遭遇,也许更能理解彼此的想法。起码在隐瞒家人这方面,他们一样固执。那么,从于佑和那里打探真相,完全是浪费时间。剩下的就只有虚虚实实的夏跃春,和偷偷见孩子的和雅淑了。
阿次一直对和雅淑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在她离婚以后。但现在,他有些庆幸,还好有这么个人存在。乐观点想,也许是她得了绝症……阿次承认,自己的这个想法非常自私,但只要病的不是阿初,什么事都好说。
没过几天就是六一儿童节,正轮到阿次当值,接孩子去庆祝的工作全权交由阿初负责。
五点五十分,不少同事已经锁好门走人了。阿次端着杯子去开水间打水,碰巧钟朗正在刷茶杯,便聊了几句。这钟点没什么警情,阿次也不介意多贫会儿,但钟朗是要下班的,他看看手表,准备结束话题:“那我先撤了……辛苦啊。”
阿次眯了眯眼:“怎么?有约会?”
“去看七点半的话剧,怕堵车,得赶紧走了。”钟朗抓起杯子,回办公室换衣服去了。
重色轻友啊。阿次摇摇头,也拖着杯子往回走。走廊里静悄悄的,《只差一步》的铃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是追命打来的。
“我看到爱钟爱华在餐厅和一个女的吃饭,还折纸飞机求救了……不是我不救,是被他们耍太多次了,你知道他们总假装被绑架的样子骗人……”追命压低声音说。
阿次焦急地打断他:“快说是哪家餐厅!”
“就在人民路拐角的西餐厅。”
“我马上赶过去!你盯住了,别放他们走!”
阿次揣上车钥匙就往外跑,连警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
但是钟朗已经换好了便服,正锁门准备下班,就见阿次火急火燎地冲他说:“爱钟爱华可能出事了,我得赶过去。”
钟朗一愣,随即点头道:“好,需要人手吗?”
“不用,但是得找人帮我值个班,我下次补上!”
“没问题,你快走吧!”钟朗冲他摆摆手。等人消失在楼道拐角后,才叹了口气,回到办公室,拨通一个电话,“出了点事,我现在还在单位,没法陪你看演出了……喂?喂?”
……
阿次开着车,在路上堵了一个多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他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
孩子丢了这么大的事,阿初肯定会打电话过来的。拖到现在都没动静,十有八九是追命误会了——孩子没丢,只是和亲妈一起欢庆儿童节去了。
这个猜测在到达餐厅时得到了证实:和雅淑似乎正准备领着孩子离开,追命和顾惜朝拦在她前面,像两个企图绑架妇女、儿童的大流氓——追命的光头造型实在太匪气了。倒是爱钟爱华先一步看到叔叔,欢呼着向他飞扑过来。阿次赶忙蹲下来,搂住这两个小宝贝儿。
“阿次,好久不见。”和雅淑不自在地跟他打招呼。
“是啊,好久了。”阿次点点头,转身向顾惜朝和追命解释误会,再回头,发现和雅淑在跟孩子们道别,忙说,“等一下……如果你不赶时间,我们谈谈吧。”
和雅淑蹙了蹙眉,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顾惜朝和追命便把两个孩子带到一旁吃甜点,阿次与和雅淑坐到离他们有段距离的另一桌,各点了一杯咖啡。这次见面对两人来说都很突然,心里有许多疑问,却都不知该如何引入自己想问的话题。
“这些年,过得好吗?”雅淑有些尴尬地开口。
“嗯,还行吧。”阿次略点点头,和她寒暄了几句。
服务员将两杯咖啡端过来。阿次给自己那杯加糖的时候,雅淑突然问:“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喜欢喝咖啡吧?”
“嗯,口味是会改变的。”阿次搅动着咖啡,说,“你也是,以前不是只喝鲜榨果汁吗?”
“我只是没想到,咱们俩会有品味相同的一天。”雅淑撇了撇嘴,说得不无嘲讽。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掩饰了一下,试着把话题引走,“没办法,咖啡太容易上瘾了。不过,你的烟瘾似乎减了不少啊。”
“我正在戒。”阿次琢磨着她前半句话的意思,不确定她知不知道自己和大哥之间的事。不过既然没挑明,就没必要深究。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些想不通的事情问清楚,“这次回国,有什么打算?”
“就是出去久了,想回来看看孩子们。”雅淑端起咖啡杯,轻啜了一口。
“是吗?怎么会突然想起他们?”阿次打量着雅淑,感觉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不突然。出国这五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他们……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屑,认为我和你妈妈一样,是抛弃幼子的狠心女人。可你根本想象不到,让一个母亲离开她的孩子有多痛苦!”
“这个痛苦,难道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吗?”阿次毫不客气地说。母亲的事,一直是他的逆鳞。这一点,同他一起长大的和雅淑自然清楚,却还敢提起这茬儿。不过此刻阿次已经不再怨恨母亲了——起码她还肯带走阿初,不像和雅淑做得这么绝。如果不是还有事情要问,他早就抱着侄子们离开了,怎么可能任这女人用强盗逻辑给他洗脑?“我听说,有很多名存实亡的婚姻,都是为了孩子才坚持下去。如果你真的爱孩子们,就不该离婚。荣升到底哪里比我大哥强?值得你放弃这么多吗?”
“值得。因为荣升爱我,而阿初永远都做不到。”雅淑沉下脸,又说,“那种名存实亡的婚姻,是因为双方都不爱了。我还爱着他,你让我怎么和他名存实亡地彼此折磨下去?”
阿次一时怔住,这和他长期脑补的“和雅淑抛夫弃子红杏出墙”剧情明显不符。可是阿初不爱她吗?他随即想起丛慧来信引出的小风波,便说:“邮件的事我听说了,只是前女友单方面求复合而已。”
“那次确实是我误会了。我一直都没有安全感,看到那封邮件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和雅淑回忆起那段往事,说得有些激动,仿佛压抑许久的悲伤终于找到了倾诉的渠道,“其实,就算他爱的是那个英国的前女友,我也还有机会。只要他不是常常见到她,总会淡忘的。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占据我丈夫整颗心的,是他的亲生弟弟!”
阿次握紧了拳,说:“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是你的猜忌终结了你们的婚姻。”
“我也希望是我猜忌过度。就算听到丈夫在睡梦中呼喊他弟弟的名字,我都告诉自己这没什么,他只是做了个噩梦,梦见他弟弟出了意外。可是当你真的出了意外,我在医院看到他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那天他刚失去父亲,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强忍着悲痛输血救我,照顾我,还要被你无端地怀疑,你想过他的感受吗?”
“如果你们现在还是正常兄弟,我愿意承认自己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