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次仿佛穿梭时空,陪阿初经历了这些年的喜悲得失,感慨颇多。
他把相册合上,放回原位。无意中发现上层架子的角落里放着个玻璃摆件,便伸胳膊取下来把玩——这是一双精致的玻璃鞋。
阿次忍不住想起在医院一起过生日时和阿初的谈话。当时阿初说起在继父家给俩姐姐做蛋糕的事情,被自己吐槽成没有玻璃鞋的“灰姑娘”,注定碰不上“王子”,阿初便打趣说要订做一双玻璃鞋,没想到他还真去订了……在童话里,晶莹剔透的玻璃鞋象征着灰姑娘的希望。而在现实中,它代表了阿初对幸福生活的期许。如今被藏在书柜的角落,是不是表示,离婚的打击已经使他失去了最初的憧憬?
他走神之际,阿初已经擦着头发走进屋,看到他手上的玻璃鞋,立即大喊:“快放回去!”
阿次一惊,感觉自己似乎碰到了封印之类的东西。确定房子没有因为自己误触机关而发生坍塌的趋势后,才把玻璃鞋放回原处,小心地问:“动了这个会有什么麻烦吗?”
阿初抬抬眉毛,坏笑着说:“会出柜的。”
“你就无聊吧!”阿次白了他一眼,“吓了我一跳!”
阿初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恶作剧,一屁股坐在床上,拍拍床垫:“过来,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阿次受不了他这种一惊一乍的整人方式,站在原地没动,冷哼着拆台:“不会是要宣布你决定出柜吧?”
“我弟就是聪明!一猜就中!”阿初笑眯眯地说。
“出吧,我精神上支持你。”阿次懒得再跟他逗贫,躺上床一拉被子,“我睡了,晚安。”
阿初收起玩笑的表情,推推他:“先别睡,我真的有事要说。”
阿次闭着眼睛,淡淡道:“如果不是要谈你的病情,其他的都不用说了,我懒得听。”
“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啊?哥真感动!”阿初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没那么严重,我自己会调理好。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关于遗产继承的问题。”
阿次仍躺着没动,想到已故的父亲,心情下沉了不少:“……你说吧,我听着呐。”
阿初轻叹了一声,说道:“爸曾立了份遗嘱。你和我各继承一半遗产。”
阿次“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阿初又说:“你那一半的股份占公司总数的2763,要不要卖掉?”
阿次眨眨眼,挑起眉问:“卖给你吗?”
阿初耸耸肩:“我没那闲钱买。”
“看来我只能白送了啊!”阿次笑了,“我明白你的处境,跟我分两家就保不住第一股东的地位,会失去绝对的控制权。其实我从没想过要分家产,一切跟以前一样。还要有劳大哥继续为公司费心操劳。”
“你理解错了。”阿初苦笑着摇摇头,“公司已经没有我的股份了,离婚时都给雅淑了。”
“什么?”阿次一下推开被子坐起来,“你怎么能把爸留下的遗产拱手让给她?”
“阿次,你冷静点。那是雅淑应得的……爸过世的时候,她才刚做完月子,却守了三天的灵堂。还有葬礼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她在操办。作为长子的我却几乎什么都没做,哪还有脸去继承爸留下的遗产?所以在协议离婚时,都让给她了。”
“可你是因为要去医院照顾我,走不开啊!”阿次摇着头,仍不能理解,“而且也没必要把你那一半的股权全给她!是她提出离婚的,一个孩子都不养,还卷走了你所有的财产,她想让你领着爱钟爱华去街边讨饭吗?”
“不是所有。我还有春和医院,而且这栋房子也还是我们的。”
“她不值得你这样……”阿次暗骂他傻气。记得他曾说过,只有积累财富,才能弥补成长过程中缺失的安全感。而现在,他却把这份安全感让给了和雅淑。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他收起了生意场上的精明,输得心甘情愿,毫无保留,“除了春和医院,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前阵子都在忙股权转让的事,好在其他股东没再深究,还算顺利。等过一阵,我想开个娱乐公司。其实一直有这想法,不过爸很保守,总说研究清楚形势再投资,就耽搁了下来。目前联系了几个人合资,看看能不能办起来。”
“合资虽然能分担风险,但是弊端也不少。”阿次蹙眉想了想才说,“那把我那一半的股份卖了投进去吧,在新公司占的股份多点,也不至于辛苦一场还受制于人……”
阿初抬手打断他:“不用!那是爸留给你的,我不能动。”
阿次觉得好笑:“你还真想跟我分家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初摆摆手,“如果我想用爸留下的钱,根本不必跟雅淑那里充大方……多少还是有些风险,万一赔进去,我于心难安。”
阿次一巴掌拍在他肩头:“怕什么?赔了就回来给我做小工抵债!”
阿初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先谢了。”
“别跟我客气,太见外。”阿次按按枕头,躺下才补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事没有?”
“睡吧。”阿初把灯关掉,挨着他躺下,静静看了一会儿漆黑的天花板,才叹道,“咱们两个实在不孝啊!爸要是知道我们把股权让的让,卖的卖,会被气活的。”
“那你就把生意做大,让他刮目相看。”阿次转过身,在黑暗中尽可能面对着他哥,“我想他最重视的不是公司,而是我们。不然就不会妥协下来,同意我当警察了。”
阿初半天没接话,阿次以为他睡着了,正准备翻身换个舒服的姿势入眠,就听他问道:“你有什么打算?继续回刑侦大队上班吗?”
阿次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有些窘迫:“我,还没想好……你的意思呢?”
“怎么?工作的事,自己还没个主意?”
“我得跟你商量。”阿次不确定大哥是不是在试探自己,但夏跃春已经提醒过了,大哥身体不好,得尽量顺着他点,“我以前一直认为工作是自己的事,谁都不能干涉。但是这次车祸让我明白,我一个人出事会影响到全家。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连累家人提心吊胆,实在太自私了。所以这次,我尊重你的意见。”
阿初摸黑揉着弟弟的头发:“有梦想没什么不好。我也没那么自私,做你想做的事吧。”
“大哥,你是说真的?”阿次不可置信地说,“我一直以为你反对我回去上班。”
“我刚回国时说过,喜欢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相信你有能力自保。现在也是一样。”
“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自己都不相信了……”
“阿次,这阵子我想了很多,其实我比你想象中的贪心。”阿初隔着被子搂了搂他,“大哥不只要你活着,还要你活得痛快!人生苦短,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不枉此生。如果你觉得累了,不想再当刑警,就去辞职。但如果还想干,就不要放弃。明白吗?”
“大哥,我……”阿次听得感动,一句话哽在喉咙说不出来。
“顺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但不论做什么,在外面万事要小心,记得我和爱钟爱华还在等你回家。”
“我会的。”阿次此刻完全忘记小黑兔以往的劣迹,只觉得自己的大哥如此善良、优秀,却被所有人错待了。如果和雅淑能懂得珍惜该有多好!如果爸生前能偏袒阿初一些该有多好!如果自己能多关心他、体谅他该有多好!当初自己因为被母亲抛下而耿耿于怀时,他还开着玩笑给予安慰,说就当他生了重病,不得不去英国治疗。综合他上次发病的情况来看,这玩笑很可能是真的!很难想象,他那时是怎样隐瞒病情,拖着病体陪自己去登华山的,“大哥,你不是真的喜欢华山,对吧?”
“怎么突然这么问?”阿初不知他心中所想,还纳闷弟弟的话题怎么跳到这里。
“住院时,夏跃春告诉我,rh阴性血在国内的比例是千分之三。”
“更确切地说是034。因为罕见,所以还被说成‘熊猫血’。而rh阴性a型血的人就更少了,只占千分之一。”阿初本能地点头,然后才想起来阿次在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到自己,还瞎点什么头?心底不免一阵自嘲。
“所以,去华山时你非要跟着,是怕我登山时万一发生意外,找不到血浆吧?”
“这……也算原因之一吧。”阿初话锋一转,得瑟地说,“我弟就是聪明啊!一猜就中!”
阿次咬了咬牙,没再说话。脑海中闪现自己在华山上硬拽着大哥追赶同事们的画面,不禁攥紧了拳头,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
第二天下午,阿次心血来潮,跑到婴儿房给两个侄子进行摆拍。
阿四突然推门走进来,低声说:“二少爷,有个情况,我觉得应该向你汇报。”
阿次蹙了蹙眉:“是不是我大哥又发病了?”
“没有。我只是碰巧看到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有个药盒,跟上次那个很像。”
“不是像,我猜你看到的就是那个。他上回喝完药就没放回卧室里!”提起这茬儿,阿次有些窝火,“真是乱来!为了防着我,居然把救命药藏到办公室!也不想想,如果在家犯了病怎么办!”
“防着你?”刘阿四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防着我去化验药物成分!”阿次气得磨牙,“阿四,你机会比较多,藏一片药给我拿来!还有,我让你去办是信任你,你可不能叛变!”
阿四的光脑瓢直冒汗——要说叛变,也是叛了老板啊……二少爷居然还用“藏”字,这根本就是偷啊!再说今天他只是在老板拉开抽屉时瞥见了药盒,平时连看一眼都难,哪有机会偷?他正想把实际困难讲出来,却见老板一推门走了进来,有些意外地打量着他们俩。
“你们俩跟这儿密谋什么呢?”
第31章 进局子
“你们俩跟这儿密谋什么呢?”阿初挑眉打量着弟弟和下属。
阿次从容地摆弄着相机:“我现在兼职摄影。你来的正好,拍张父子合影吧。”
阿初很配合地搂着爱钟爱华,拍完照,又看看刘阿四:“你也是等着当模特的?”
阿四本就不习惯在老板面前撒谎,心里又在为偷药片的事犯愁,不免有些紧张:“老板,那个……二,二少爷让我协助他,给大少爷和小少爷摆姿势。”
阿初噗嗤笑出来:“阿四啊,你这称呼上得改改,不然我弟弟都跟我儿子平辈儿了。”
阿次也跟着笑了。
阿四为难道:“老板,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称呼二少爷。”
“也别总老板老板地喊我了,听着就显老……这样,叫我sir,正好他是阿sir。”
“瑟尔,二瑟尔……”刘阿四试了试,还是觉得绕口,最后勉强管阿次叫二先生,老板还是老板。
……
三天后,还是在爱钟爱华的房间里,刘阿四严肃地向阿次汇报工作进展:“二先生,对不起。我试过了,但是实在没办法完成你交代的任务。”
阿次点点头:“这是正常的。我大哥撞见咱俩商量对策,肯定会有所防范……没关系,慢慢等机会。过些天他松懈了,肯定有不锁抽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