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天真了!哪有这么理想化的事!要是这么容易戒掉,我自己早戒了!像你这样从不抽烟的人,根本体会不到那种感觉。”
“不,我可以体会。”阿初敛了笑意,神情里竟流露出几分落寞,“喜欢一个人就像烟瘾一样,明知道是不应该的,却忍不住,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习惯,甚至是本能的依赖。意识到该戒掉时,已经太晚了……”
阿次本不是爱八卦的人,不过对亲大哥的事还是挺好奇的。他一时也忘了烟瘾作祟,忘了去抢阿初手上的打火机,只想顺着话茬往下问:“在英国时喜欢的?还是回国刚认识的?”
“也许更早,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阿初凝望着窗外,半晌才回神,笑着说,“我指的是那种感觉,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阿次特想问他一句:您老今天才满24岁,哪来的一个世纪?不过吐槽以后,就没法接着听故事了,于是耐着性子继续问:“既然这样就该努力去追,为什么还说不应该、想戒掉?”
阿初无奈道:“因为追比戒更难。换作是你,还追吗?”
“这事儿可没有知难而退的!就冲您等这100年也不能轻言放弃!即使对方结了婚,也得再争取争取!”阿次一口气说完,发现他大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有点别扭,“怎么了?”
阿初笑了笑:“没什么……平时看你一板一眼的,没想到尺度还挺宽。”
“我只是觉得,能碰上个有感觉的太难,错过可惜。”阿次顿了顿,又试探地问,“不会真是有夫之妇吧?那家有孩子没有?先说好,有孩子就算了吧。别又整一出人间悲剧,弄得人家孩子跟咱俩似的,没童……年。”
阿次这句还没说完,刘云普已经踩着“童”字进屋了,说到“年”时,老头子居然跟在后面进来了。
病房里一时安静了。
刘云普说:“阿次啊,你怎么没告诉伯父你住院了呢?他今儿到单位找你,才听说这事儿,非要让我领他过来。”
“叛徒。”阿次对他作出简短的评价。
“哎,你们又不是敌我矛盾,我这也不算泄露机密啊。”刘云普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父子三人表情都不对劲,还是赶紧闪人为妙,“那你们慢慢聊啊,我先回队里了……”
刘云普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阿次望着一言不发的父亲,有点心虚:“没多大事,我就是怕您着急上火的,才没告诉您。”边说边给阿初使眼色,想让他帮忙劝着点。
阿初立刻上前一步,配合地说:“爸爸,您……”
他刚说了三个字,门突然被推开,刘云普跑进来,直奔阿次床边:“阿次,我差点忘了,给你带来五个打火机。”他把打火机放在小桌上,转头又往外走,“打扰了啊,你们继续。”
“呦,还批发啊。”阿初扫了一眼那堆劣质打火机,明显是备着应付他用的。他咂咂嘴,往后退了一步,摆明了要置身事外,不再帮忙劝老爹了。
得,又一个叛的。阿次只能硬着头皮扯别的:“爸,您怎么溜达到分局去了?”
老父猛地把手上的保温饭盒往桌上一撂,怒气冲冲道:“我干嘛去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怕你一个人在宿舍,没人给你过生日,买了面送过去。你倒好,出了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这算什么大事……”阿次小声嘀咕了一句。
杨老爹瞪了他两眼,又扭头冲阿初道:“阿初,你口风也挺紧,跟他合起伙蒙我啊?”
“对不起,爸爸。”阿初没解释,低眉顺眼的,像个刚过门的小媳妇。
阿次有点看不过去了,替他解释起来:“不关他的事,是我威胁他的!”
“你不说我也知道!只有你才这么不让人省心!”老杨插着腰,又数落了阿次两句,回头看看阿初。虽然刚才说大儿子那两句也不算重,但还是觉得他挺无辜,便缓了口气哄道,“阿初,我刚才也是急得……他这伤真不严重吗?还要住多久的院?”
“其实随时都能出院。只是他不肯回家,在单位宿舍又没人照顾,我就让他先住这儿了。”
“嗯,做得对!”父亲拍拍他的肩膀,“今天就给他办出院吧,回家我看着他。”
“行,我这就去办手续。”阿初说完就转身出了病房。
阿次叹了口气,埋怨父亲:“您看您一进来这通嗷嗷,逮谁数落谁,也不看看人家承不承受得住。现在换上商业笑容也没用了,小白兔都让您吓跑了!”
“什么小白兔?”杨大爷摸摸脑瓢,想了一阵才明白,“小兔崽子,怎么把你哥哥说成兔子了!”
“您不也说我是兔崽子了嘛!”阿次眼见他又要开始第二轮说教,赶快拿起保温饭盒,把话题岔开:“买的什么面啊?等这么半天,还不坨了。”
“就中街那家牛肉面,你上次不是说喜欢这味儿嘛!”老杨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邀功似的把筷子递给他,“我买完立马往你们单位赶,这会儿还没坨,赶紧吃吧儿子!”
阿次拿筷子夹起一片牛肉,刚要吃,又停住了:“您就买一份啊?”
“多新鲜呐!买两份你吃得了嘛!”
阿次蹙起眉,说教道:“不是我说您,俩儿子过生日,您就买一份儿给我送来,阿初心里怎么想啊?”
老头郁闷了:“我以为你还在单位值班,晚上没空回家,所以就给你买了送来。我想着等他下班回去,再给他准备,没想到你跑春和医院来了。刚才让你气急了,也没考虑到他……要不,我现在再买一碗去?”
“啧,人家都看见了,您再买也是补的。”阿次把面放在桌上,说,“我刚吃过蛋糕,这会儿也吃不下去,这份给他得了。”
老爷子想了想,摇头道:“不妥。他要是误以为你不吃才给他,我就真成后爹了!”
“要不我说您糊涂呐!我年年都有面吃,也不差在这一回。阿初在国外当了17年的‘灰姑娘’,回来头一次过生日,您怎么说也得紧着他啊。”
“你少摆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我还不知道你!我要是真偏着阿初,短了你的,你早跟我闹翻了!”老杨越想越不痛快,“嘿!我就不明白了,给你买碗面还买出里外不是人了!想当年老子跟那些女人逢场作戏,个个都说我可爱,没想到俩儿子倒比她们还难伺候!”
“多废话呀!她们跟你谈钱,我们跟你谈感情,能一样嘛!”阿次看老头那懊悔样子,心中大爽,面上还得做出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继续打击他,“小白兔回国的第一个生日,先让您劈头盖脸一通数叨,然后看着我吃面,汤儿都没他的,啧啧……”
“我不说你,你还来劲了啊!”老杨瞪了小儿子一会儿,语重心长道,“你平时说话也注意点,别老埋汰你哥哥,他不是小白兔……”
“那您也别老说我是兔崽子。我要是兔崽子,那阿初也是兔崽子,您就成老兔子了。”阿次从打火机堆里随手抄起一个,点了根烟,又把打火机和烟盒推给老爹,“您自便啊。”
老头自觉地往门口瞟了一眼,见阿初还没回来,便抽出一根烟点上了。
阿次一看,乐了:“敢情儿禁烟令不是针对我一人的。”
老杨面上有点挂不住,不想承认被儿子管了,辩解道:“你老爹我一向都是从善如流的,好的建议,我都会考虑。”
“那我就不教您坏了!”阿次飞快地从老爸嘴里把那根烟抽走丢了,临了还得瑟地冲老头吐了个烟圈。
“唉,我怎么生了你们两个讨债的!”
第10章 阿伊西代路
上午十点半,阿初办完了阿次的出院手续,父子三人往停车场走。
杨老爷子的司机姓马,四十多岁。马师傅坐在驾驶座上等了半天,见三人过来,连忙下车,帮着开车门,推轮椅。
父亲跟阿次坐到后排座椅上,仍拌着嘴,阿初和马师傅忙着折叠轮椅,塞进后备箱。
这时,两个警察拽着一个光头横穿停车场,往左侧的警车走去。那光头甩着膀子挣扎,不算配合。其中一个年轻警察扯紧他警告道:“有什么回所里说去,再不配合给你上手铐!”
阿次摇下车窗,跟那警察打了个招呼:“丁子,今儿你的班啊?”
丁警官一回头,笑起来:“可不是么!一到我的班就有出警……怎么着,今儿就出院啊?”
“嗯,回家养几天。”阿次瞄了一眼旁边的光头,发现那光头也正看着他,表情还跟看到熟人似的。阿次心说,不认识这流氓啊,接着就见阿初跑了过去。
阿初问那光头:“出什么事了?”
光头没吭声。丁警官说:“保安宿舍丢了1000块钱。他嫌疑最大,又有前科。问他话,也不吭声,我们说带回所里做笔录,也没说一定是他,他就先犯上倔,死活不走了!”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阿初跟丁警官说,“等我十分钟,我让宿舍那帮人再翻翻。”说完就冲医院保安宿舍的白房子跑去。
“不用找了……”丁警官没来得及喊住阿初,只得跟阿次说,“你大哥找也白找,刚才我们跟着进去调查情况,床缝都翻了。”
阿次跟老爹对视一眼,非常无语。
过了一会儿,阿初带着一堆保安跑过来,跟丁警官说:“钱找着了,掉衣柜下面去了。”
旁边有个一同来作证的保安,不好意思地说:“刚才哪都翻遍了,就没想到是掉下去了。”
丁警官乐了:“那倒好,不然我还真发愁,怎么把他扯派出所去……行了,都回去该干嘛干嘛吧,以后注意啊!”
警车开走后,人都散了。光头却没走,他追着阿初问:“您也以为是我吗?”
“如果是你,我还费那么多事,回去找什么啊?别想太多了。”阿初想了想,又说,“夏院长刚才说有事找你,还在办公室等着呐。你去找他一趟吧。”
光头没说话,也没走。阿初拍拍他的肩膀,没再说什么,回到车上。
直到车子开出医院,还能看到光头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快赶上福尔摩斯了,多少人都没找着的钱,让你一翻就翻出来了!”阿次心情很好地说,“下回我丢了东西也让你帮着找!”
阿初一边拿手机发短信,一边叹道:“仅限钱……别的东西我一时半会儿变不出来。”
“好,那我就只在丢钱的时候找你帮忙!”阿次笑意很深,料想的没错,果然是小白兔自掏腰包把钱垫上的。
老爹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阿初,你确定不是那个光头偷的吗?”
“嗯,刘阿四来保安队有段日子了,帮我收过几次快递。人挺实在的,平时工作也不惜力。听说以前因为打群架进去过……我相信他不会偷东西,如果真缺钱,估计也是去劫道。”
“看来你救了个危险人物。”阿次扶额,又说,“平时别带太多现金,容易被有心人盯上。”
“没有,今天是碰巧给你结算住院费。”阿初扭着头冲阿次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注意。”
……
总算回到家里,阿次却感到非常无力。他有预感,在家比在医院更没自由可言。
刚下车,老头就跑花园里神神秘秘地打电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