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桃色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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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谁的错。”姜煜世说,“不是他的,更不是你的。”

    “沈泽喜爱你,你的音乐,所以来看你演出。”姜煜世认真地说,“也许当时遇上了什么不能够解决的问题,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可那一切都过去了,五年了,林砚生。”很难以形容每次姜煜世半夜转醒听见林砚生迷迷糊糊地说一切是自己的错的心情,所有人都知道,从头到尾,这事情根本就和林砚生没有关系。

    “林砚生,是你说的,每个人是独立的个体,我不该把目标放在身上,你也不该把罪过揽给自己。”姜煜世将他抱得十分紧。

    林砚生觉得痛苦,他自己的确做不到,他一点不想姜煜世变成和他一样软弱的人。

    “你总以为你只有沈泽,可你想想,是吗?”

    “五年前和现在的你不一样。”姜煜世说地很认真,“你有音乐,有朋友,有仰慕你的人,还有我。”

    “我知道。”林砚生早知道,不然也不会在找回记忆后第一时间去找到姜煜世,“我只是,只是不甘心。”

    姜煜世没有再说话,把他抱得紧,知道林砚生早就清醒,他只是想在今夜把一切都终结。

    林砚生看见一片香樟叶自他的脚底被港风卷起送进朦胧的夜中,好像越飘越远,很快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林砚生伸手去推他,说走了。

    姜煜世垂眼去扳林砚生的脸,“不难过了?”

    “你滚吧。”林砚生独自走到前面的垃圾桶旁,燃起一支烟。

    姜煜世正要跟过来,却被林砚生制止,“别过来。过来吸二手烟?”

    听见林砚生的这一句,姜煜世突然意识到,林砚生从不在他面前直接抽烟,看见他来了也会灭掉;常常在他熬夜的时候也会装作生气的样子,不理他,好让他去睡觉休息,结果第二天清晨他醒来时还都能听见听筒那边窸窸窣窣的活动声。

    双标怪。

    姜煜世从他手里攥着的烟盒里抽出一支含在唇间,垂眼去碰他燃着的烟头。火星乍现时又挑眉轻笑起来,他吸了一口,将烟吹到林砚生的面前,再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要死一起死。”

    橙红色火星映进他的眼里,凌厉又柔情。

    姜煜世抽烟的样子很酷,不知道是不是他有刻意在装。风衣的领子被吹得翻飞,而他藏在风里冲林砚生笑。

    林砚生愣了愣,低头笑着骂了句傻逼。

    他以为姜煜世是玩笑话,可就这一句话姜煜世比谁讲得都真挚。

    “我以为你不会抽。”

    姜煜世从钱夹里拿出最深面的两张。

    一张残碎又被仔细拼接的演出票根。

    一张展开的万宝路黑冰烟盒正面。

    “本来不会。你带坏中学生。”他叼着烟扬了扬那个烟盒,笑着说,“我来后台找你那天,你弄丢的。”

    林砚生五年前给他织一个夏天的美梦,还有留给他许许多多、许许多多的有关青春矫情的痛悔。

    迷路在中环的那夜,他跑着、跑着,最后在码头下面的狭窄、肮脏的厕所里面抽出林砚生落下的那一盒万宝路里最后一支点燃,他大口喘着气,手也在抖,被烟的味道呛得咂舌。

    他一面告诉自己没关系会再见的,又告诉自己有点眼力见就别再去找。眼泪滚烫的,把烟卷洇湿。

    十七岁的他胡乱地抽,只是含在口里,不会向肺里吸。脑子里全是林砚生在新生代后摇人纪录片里,靠着墙壁含着烟整理衣服的样子。林砚生不喜欢点开烟灰,常常露出天然的神情,看那烟灰自己垂落,像是观赏一场自由的跳伞项目。

    林砚生下意识摩挲那旧纸仍完好如初的纹理,他太难过,太感慨,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把他林砚生这么当回事。

    两支烟被揉进那橙黄的烟缸。

    姜煜世凛在风里,半晌,突然说,林砚生,戒烟吧。

    林砚生望了姜煜世一眼,没有说话,僵持了一会。

    等到姜煜世都要开口反悔时,看见林砚生一下子把烟盒里的烟全部扔进垃圾桶,又反应过来,从皮衣里摸出打火机一同扔进去。

    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不沉闷,像风铃响。

    林砚生走到姜煜世的面前,从姜煜世的手里夺过那破旧的票根和老版烟盒,悉数葬进垃圾堆里。

    然后拽下他的领子给了他一个薄荷爆珠渲染的清凉的吻,把新的烟盒再次交到他的手里。

    “走了。”

    那是姜煜世得到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薄荷吻。

    结束了。姜煜世想。

    一切重新又开始了。

    第29章

    他们晃悠悠买了票上了天星小轮。

    船上人已坐满了,林砚生就呆呆跑到甲板上趴着栏杆望着。海风带来咸腥味,他张着一双微微近视的眼,世界都变得斑斓而朦胧。

    “这么慢,我都要睡着啦,还以为是阿婆老家江南的小舟。”姜煜世在他身边说,“过岸这么短的距离两分钟就能开到啦。”

    “我第一次坐船。”林砚生自顾自地开口。

    “啊,那我该努力挣钱给生生买游艇了。”

    “我买潜艇。”林砚生望着对岸徐徐运行的摩天轮,“上天入地都是挺朋克的事,别人在西雅图抢飞机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阔。我也想死得自由一点。”

    姜煜世垂眼看他,有点惆怅的样子,“你是自由不了了。死前一定会被我粘着。”

    林砚生瞥了他一眼,笑起来。

    船缓缓靠岸,林砚生难得像个小孩抢做第一个跳出的人,踏得船板摇摇晃晃。

    又到了公演结束那天,姜煜世带着他逃到的维多利亚港湾。

    姜煜世摸了摸他的手腕,“我上次问你‘我是你的angel lover吗’,你怎么回答的?”

    他一下俯身又凑近林砚生,“再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

    林砚生最看不了姜煜世另一面的强势样子,耳朵又开始发烫,推着他让他快走。

    姜煜世只手拦住他,看了看腕表,“现在21:23。”

    林砚生疑惑地看着他,又听见他开口,“哥,你还有三十七分钟思考时间。”

    林砚生紧张地环顾四周,半晌憋出了个点头。

    “姜煜世你真的很幼稚,只有小孩儿才会强行要求语言证明。”

    “我多难啊,哥。”姜煜世心满意足地携着他继续走,“被爱证明当然拿得越多越好,我贪得无厌,我也早给你说过的。”

    林砚生以为姜煜世会带他回自己家,却没想到坐的士曲曲折折地上了太平山。

    “我们要去哪?”林砚生后知后觉。

    “阿婆家。”姜煜世捏了捏他掌心软肉,让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你不是还在‘送对象长辈最好的礼物是什么’吗,该让你大展身手了。”

    林砚生瞬间脸就红透了,他在姜煜世邀约之后就开始焦灼,缺乏的人际交往能力让他晕头转向。于是林砚生选择求助万能的百度,上网搜索着送长辈的礼物。

    他敢保证,那个“对象长辈”是百度的联想,他绝不是刻意去搜索的。

    竟然被姜煜世看见了。

    “阿婆一定很喜欢你。”

    他听见姜煜世的话,更紧张了。

    天知道这是什么见对方家长的庸俗戏码!怎么还能发生在他一同性恋的身上,他怎么能还有得到这样的机会呢?

    他紧张因为他太宝贝这个本不该发生在他身上的机会。

    姜煜世不说,可从哪里看着都知道姜煜世是这样珍重这段感情,做出一切努力让它变得不异端,不畸形。

    半山腰上有许多零星分布的别墅,他们停在一栋白色的房子前。

    林砚生只听说成龙还是谁的在这边儿有房子。

    一进门有阿姨给拎包端茶的做派着实吓到了林砚生。

    装修十分典雅,不富丽堂皇,却也能够感受到贵气。

    林砚生踩上那瓷白地砖整个人都不自在了,确认了好几遍要不要脱鞋。老太太不在客厅,姜煜世像是上去打招呼,留他一个人和几个阿姨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那些阿姨都朝他不知为什么的笑。

    林砚生捏了捏自己牛仔裤布料,盯着桌上的姜煜世上幼稚园时在石澳海滩堆沙子做出的胜利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