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桃色相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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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去吹头发,不然会感冒。”林砚生干巴巴地说。

    姜煜世眼睛亮了下,又固执地摇头,说不,讨厌吹风机。

    “吹风机是惹你了还是怎么?”

    姜煜世又只是摇头。

    林砚生无奈,赤脚踩进浴室,拿了条干毛巾出来,把姜煜世按坐在沙发上,用毛巾哗哗地擦着他的湿发。

    姜煜世被林砚生不太温柔的动作惹得连连眯眼,却还是傻兮兮地笑起来。

    姜煜世眼睛阖上时要纯良许多,笑起来眼尾微微下垂,犬齿也显露。

    好像狗狗。林砚生想。

    “我的林老师怎么这么温柔啊?”姜煜世说着,环住林砚生的腰。

    林砚生听见这句话一下子就急了,把毛巾盖在姜煜世头上,走到另一边的单座沙发上坐下。

    “就是不禁夸。”姜煜世又黏过来。

    “好像在谈恋爱一样。”姜煜世垂眼再次抱住林砚生,低低开口。

    林砚生在心里细细想了想姜煜世的这句话,他和姜煜世怎么会有这样的相处方式?他们到底是以什么关系做出这些事情呢?

    姜煜世当然不是他的朋友,这可以代入谢锐,谢锐做出这种事的话,他早就提着他那一套双立人十八式菜刀就去杀他全家了。

    恋人……又怎么可能呢。

    “我们现在算什么?”姜煜世问出了他正在思考的问题。

    林砚生一怔,他想,其实他并不抗拒姜煜世的接触,的确也贪恋他的温暖。

    但他知道姜煜世这样对人是常态,姜煜世有这么多的拍拖对象,男男女女要是每一个得了些甜头就上纲上线,姜煜世一定得烦死。

    所以姜煜世这样千方百计来招惹他,一定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玩得起的,不会对他缠来缠去。

    林砚生领略了姜煜世各方面的强势,这让他对自己“年长者”的标签攥得更紧,更加病态,他绝对不能在姜煜世面前露出弱者的姿态,不能让他觉得自己玩不起。

    “互相打发时间的吧。”于是林砚生回答。

    姜煜世愣住了,抱住林砚生的手臂也僵直,“……炮友?你是想说这个?”

    林砚生抓起茶几上的烟,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你说是就是。”

    “炮友?林砚生你搞明白概念没有。”姜煜世哼笑一声,夺过林砚生的香烟,捏住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炮友还好歹要做爱,你他妈还让我自己来?”

    这是林砚生第一次听见姜煜世爆粗口。

    林砚生不说话,半晌憋出一句,“换换口味,你操的人还少?”

    姜煜世被气笑了,“好,好!”

    他站起来,“那你最好下次做好准备,履行一下床伴的职责。”

    “姜煜世,你是不是自作多情。”林砚生撩起眼皮看他,“莫名其妙跑来招惹我,天天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你说你跑来看我,我让你来了吗?”

    姜煜世迷茫地看他,胸膛起伏着。

    他想,原来他做错了吗?他只是想林砚生了,所以想来见他。

    他成天太累太忙,或许根本无暇分心去想林砚生。这样多好,可终于在快要忘记林砚生的时候,林砚生又会在他梦里出现。

    梦里的林砚生很听他话,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幻想与错觉,所以姜煜世觉得这样不行,于是每次半夜转醒时都强迫自己不要再次坠入梦境。

    然后辗转在夜里听着暂停时刻的歌,以前是在他熬夜制图的教室里,或是半山腰的学生宿舍里,后来也许在开往影视城的车中,也许在被褥生出消毒水味的酒店里,困在那一个个令人疲惫的寂寞夜晚。

    那时他就会酸溜溜地想,这世上为什么还有一种叫做我想见你的人间疾苦。

    “林砚生。”姜煜世说,“我会乘飞机跨大半个世界来找你,哪怕只是见你五分钟。到的时候是晚上,就彻夜在门外等你。如果你清晨会为我开门的话。”

    他声音哑了,“可你会吗?”

    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林砚生不再看他,转过头去盯着墙面,再不开口,点燃一支烟,只用耳听见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再一声猛烈的关门声。

    第17章

    那个夜里外面落了雨,成都阴沉绵密的雨飘着,让这座城市更加湿润,好像哭了一样。

    林砚生没有睡着,这整一天发生的事都他妈这么魔幻,要他怎么睡得着觉。

    谢锐和他通了一个电话,在凌晨。

    “沈时澜说今天陈冉来找你了。”

    林砚生花了几秒去思考陈冉是谁,“嗯。”

    “因为沈泽?”

    “要来拿什么东西。”林砚生说得含糊,“但他们没找到。”

    林砚生皱眉,他想起那琴盒里的响声,他为什么会知道,又为什么会拥有?“为什么来我这找沈泽的东西。”

    “林砚生,有些时候我真怀疑你是装的。”

    林砚生愣住。

    “这么多年你很多习惯都没改过来。”谢锐强调,“很多。”

    “你记得沈泽抽的什么牌子的烟,记得他爱穿什么衣服,从来不回学校,不走那条酒吧街。”谢锐忍了太久,整整五年。

    每年元旦,他都会陪林砚生去爬雪山,同一个。

    每次目睹林砚生站在观景台看金顶日出,握着围栏身体前倾的样子,谢锐都害怕他萌生一跃而下的冲动。

    仅仅是因为沈泽在林砚生高三,打着兼顾学习同时也要强身健体的标语,说要带他和沈时澜来这座雪山。但他那时被他老爹赌博欠债的债主围在家里,里里外外塞了七八个高大男子,让他一点逃脱的可能都没有,直到姑妈赶来帮忙还债,都已经收假开学一天了。

    那场邀约被他耽搁了,所以林砚生一直记着,心心念念到现在。

    林砚生握着手机的手冰冷得可怕,大脑嗡嗡的。

    他总爱抽那苦味浓重的烟是为什么?他为什么每次看见风衣白衬衫都惶惶?他又为什么从来不敢回去学校,回到那扇铁门前?哪怕绕再远的路也不会走到那条旧居外的酒吧街上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什么?

    从后脑部隐渗的钝痛感,又带着强烈的抗拒,挣扎,使他脑里像是打了一场战争,又分不出什么胜负,闪闪回回零碎的片段。

    “林砚生……?”谢锐听到这端一直没有声音,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当时他明明向沈时澜保证过,不提不说的。

    直到他等来长久的忙音。

    这夜林砚生做了个短暂模糊的梦,醒来时迫近黎明,他敛了敛神,没有半点迟疑地将下午重新藏好的秘密又从衣柜上取下来。

    他觉得他是疯了,脑部发麻。拽起那把吉他狠狠向地上一砸,一下不够,又砸了第二下,第三下,直到那木盒完全开裂,粗弦绷断,在静谧的夜里发出余震的共鸣。

    林砚生站在破碎的木箱前,向下睨到那落在盒子深处的东西,在隙进来的月光里泛着平淡的白。

    触及到玉佩的瞬间,他站在这冬夜里,突然又好像回到了那个六月的炎日。

    一块石头而已,怎么还能够储存温度呢,林砚生晃悠悠地想。

    林砚生攥着这块玉佩,大脑深处细细密密渗出来的记忆的逼迫感,霎时间就使额上密密麻麻出了一层薄汗。

    他突然有点犯恶心。

    他换了身衣服,在将要黎明的时候冲出了家门,那时地铁、公车都没有开始运营。

    由于常年缺乏锻炼导致的体力不好,连续跑过几个长街道林砚生就觉得自己快死了,寒冷空气冰的他气管够呛。半跑半走的,他终于站在了四中门口。

    林砚生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但那明明不是很远的距离。

    校门早已重新装潢过,那冰冷冷的黑色铁栅换成了安检闸机。林砚生望着,竟然找不回一点熟悉感。

    林砚生缺氧的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地吸着气,头疼与反胃同时袭击,将他搅得天翻地覆。他开始干呕,攥着玉佩的手用力到自己都被咯得生疼。

    天色将明未明,却看不见旭日的踪迹。他才意识到,沈泽好像是真的走了。

    就在这一个瞬间,就在他看见这校门的一瞬间。

    竟然所有记忆都无可对证了。

    林砚生知道五年前那叫做dionys的音乐酒吧就转让了,知道五年前沈泽死在香港,或许坠进浅湾,或许葬身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