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猩猩捞月/优雅的猩猩在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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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他这个皇帝?

    算个屁。

    皇帝越想越郁闷得胃疼,饭上吃不下去了,床上的人恹恹的看上去也不想搭理他。

    早起特意陪他的爱嫔用个早膳,却吃了一肚子的心酸委屈。

    他堂堂一国之君,竟让后宫妃子生下来历不明的孩子,这是何等忍辱负重为爱痴狂的行径,朝中老臣的谏言,天下百姓的议论,他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为何却总也不能让那个清清冷冷的人看他一眼?

    皇帝看向床上的人。

    白月光苦笑,虚弱地慢慢起身:“嫔妾扰了陛下的性质,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深吸一口气:“白明轩,你不必拿这话讥讽朕,你既承君恩,就该想办法让自己受得住。”

    白月光又羞又难堪,低头颤抖着应答:“是。”

    他已经认命了。

    他这辈子不肯能活着离开皇宫,要么带着白家满门一起死,要么就忍着,忍到可以死去的那一天。

    白月光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了。

    他会死在这座冰冷的宫殿里,平静地慢慢腐烂掉。

    可命运永远不会告诉他,什么才是最糟糕的事。

    一个消息悄悄传进了皇宫里。

    皇帝派人去九和镇调查白明轩和那个奇怪野人的往事,却意外牵扯出了一件陈年旧案。

    在九和镇规规矩矩经商教书的上百年的白家,竟在三十年前曾参与前朝余孽谋反一案,并为反贼提供的大笔军费。

    皇帝惊愕震怒,当即下旨命人捉拿白家上下一百余口,全部关进大理寺牢中严刑审问。

    朝中老臣纷纷上谏,按照律法,后宫妃子的家人若参与谋逆大罪,此妃也该终身幽禁后宫,不可再面见君颜。

    皇帝在朝堂上摔了折子,带着满身怒气回宫。

    太监小心翼翼地问:“陛下……那……玉嫔娘娘那边……”

    皇帝猛地站住:“谁要是敢把这件事告诉白明轩,朕让他全家跟着逆贼一起上断头台!”

    太监哆嗦着说:“是……是……”

    皇帝深吸一口气:“传旨,封白明轩为玉妃,再加侍女太监各十人,所有用度全部随他自己高兴,内务司全听明月宫调遣。”

    太监说:“是,陛下。”

    皇帝说:“让苏显琛来御书房,朕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家是九和镇老族,已经在九和镇住了九代人,一直生活富足为何要参与前朝谋逆?

    皇帝又开头痛了。

    他好像想起了一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忘了。

    苏显琛是国舅,是他生母的亲弟弟。

    皇帝从痴傻中挣脱洪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的舅舅苏显琛。

    太监急忙掏出香瓶递到皇帝鼻尖上:“陛下!陛下您不可思虑过重!传太医!传太医啊!”

    皇帝摆摆手,疲惫地说:“摆驾明月宫。”

    他贪恋着那具消瘦的身子,他渴望着那个总是冷冷淡淡不肯对他笑的人。

    去看一眼。

    他只要去看一眼就好。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不发火,不闹事,只要看一眼就好了。

    皇帝前二十八年的人生已经被全被清除,治病的过程好像也让他失去了更多能力。

    他不知道该怎么拥有一个人,于是只能死死抱住,连喘气的空间都不肯给对方。

    或许这样说不对的,可他害怕,害怕他一松手,那一缕飘飘摇摇的月光就不见了。

    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过去,怎么敢再放开一份随时会失去的未来。

    皇帝站在明月宫门口,沉默着仰头看着阁楼上半掩的窗户。

    明月宫的宫女有点害怕,站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皇帝深吸一口气,问:“玉妃这几天状况如何?”

    宫女低声说:“娘娘有些嗜睡,却总也睡不好,常常做噩梦。”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他现在在睡吗?”

    宫女说:“娘娘半个时辰前刚醒,现在还没睡下。”

    皇帝说:“朕进去看看他。”

    白月光如今已经怀孕七月多,双胞胎的孕肚格外大,让他行走都有些困难。

    可挺着那么大的肚子,人却一日比一日憔悴了,清雅俊美的脸上失去了神采,如画的眉目间一片荒凉。

    被皇宫困住的鸟儿一点一点失去了生命力,落下铁锁的狱卒却也成了笼中困兽,咆哮挣扎着不知该撞向何方。

    白月光看见皇帝,慌忙起身要跪:“陛下……”

    皇帝猛地上前一步,心情复杂地把人搂在怀里,面无表情地说:“你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下跪,就是想让朕心中不忍吗?”

    白月光苦笑:“陛下……”

    皇帝心中有愧,格外温柔地把人抱回床上,深吸一口气,说:“朕听说你这几日总是做噩梦,怎么回事,太医院开的安神茶没有效果?”

    白月光摇摇头,有些恍惚地低着头。

    他这几天总是梦见父母亲人,那些梦血淋淋的,断裂的手足在血泊中抽搐,母亲鲜血淋漓的头颅落在地上,恨恨地控诉:“都怪你这个惹祸的怪物……都怪你……”

    白月光窝在皇帝怀中,声音犹带着梦魇中的惊惧颤抖:“陛下,臣妾……臣妾想通了,日后乖乖留在宫中,一生侍奉陛下,求陛下……求陛下不要因为臣妾之过,牵连父母家人……求陛下……”

    皇帝以前最爱看白明轩崩溃难堪的模样,可现在,他却已经听不得白月光一声哀求。

    怀中人每一声哀切的“求陛下……”都像一柄利刃重重的插进他胸膛里,剜着他心中遥远模糊的那缕柔情快活。

    若是在三天前,他定会痛痛快快地答应,再也不动白家,只求白明轩在宫中过的能快活一分。

    可今日……可今日……

    他却再也不能说出那样的话,再也不能信誓旦旦地许诺会保住白家上下的性命。

    谋逆大罪,是君王最痛的逆鳞。

    无论龙椅上是多么贤明宽厚的君王,无论谋逆之人是何等尊贵受宠的身份,只要谋逆之事败露,君王只有赐逆臣一死以震君威。

    皇帝心中百味杂陈,抱着怀中温软乖顺的躯体,却痛苦得想要发疯。

    白家涉及谋逆一事,由国舅苏显琛亲自审讯,闹得朝野沸腾天下皆知。

    唯独明月宫中的刚承圣恩的玉妃仍然一无所知,在夜夜梦魇中开始吃斋念佛,求父母此生平安。

    宫中的小侍女是新来的,还不懂事,总是笨手笨脚弄死院子里的花。

    玉妃对待下人宽厚,也不甚计较,只是让她把死花早些丢出去,放在眼前越看心里越是凄凉。

    小侍小心翼翼地探头:“娘娘,您……您好几天没有好好用膳了,虽然此番变故着实折磨人,可您要是垮了,谁还能救白老爷和白夫人啊?”

    白月光在恍惚中踉跄着抬头,眉目凄远恍若在梦中:“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父母怎么了?他们……他们出了什么变故?他们……他们……”

    白月光腹中一痛,那些夜夜纠缠的噩梦纷至沓来,他脑中一片痛楚,毫无知觉地混到在地上,耳边只剩了宫女太监们焦急的惨叫声。

    白月光又一次陷入了噩梦中。

    他梦到自己欢喜地一路狂奔着回到白家,大喊着爹娘。

    可白府中却一片死寂,只有呼啸的风声冷冷割着脸颊。

    鲜血从台阶上缓缓流下来。

    白月光颤抖着抬头,看到他的父母端端正正坐在祠堂两侧,面容青白,神情冷肃,脖子被划开一条大口子,鲜血不停地流。

    白月光哭着扑倒在父母膝下,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试图帮父母止住血:“爹……娘……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