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用力太过的关系,小女孩眼眶红红的。大叔不忍心,松开了手。又拿出一包烟。“我身上最贵就是这个。拿去。”
小女孩脸上一红一百。活像偷吃被爸妈当场逮住的孩子。她猛的扯过那包烟。过程很顺利。她得意地举在手边说,“大叔,早说嘛!浪费我的时间。”
失手也不能失面子。小女孩倔强地昂首阔步。
大叔吸着鼻子,看着远走的无知少女。又抹了一把鼻子,“这种笨蛋,不打不知道死活。”
小女孩是长期混迹戏院的养狗人。所谓偷坑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赚钱。”
抛高的烟盒铝箔纸在日光下闪得眼睛生痛。
卖不出去的便宜货。还是最贵的东西。无业游民就是这么悲惨。一个铜板都比它贵重。没有人会愿意用一个铜板买这掉价的东西。养狗人自己也不抽烟。那这是要给谁?卖狗人发愁了。
“烟不如纸。”
卖狗人向着阳光看那美丽的字迹。一字一句艰难念出来。“给……紫苑……没一个字会看的。那就给紫苑看吧。”
可怜识字不多。若不是紫苑教她,她连自己小狗的名字也不会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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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栋高大的二层建筑物。上世纪的木板楼梯走起来都会有响声。总让人担心会不小心从地板下破个洞,把人掉下去。
密集的人流陆续从里面走出来。他们刚刚看完一场好戏,在这个破旧的戏剧院里。一场让人感动万分的恋爱跨越大西洋,从千年前的剧本中走到了他们面前。这是他们看过的最美丽的奥菲利亚。一个没有被父亲抛弃,和哈姆雷特幸福活在剧场里的奥菲利亚。
影剧院二楼包间,密封性不是很好。只是有总比没有好。托了戴帽子大叔砸掉门锁的大力帮忙,紫苑得以在这里藏着偷看爱人扮演的奥菲利亚。
伊夫总不喜欢他来看。明明演得那么好。没办法,紫苑只好偷偷来看。
伊夫穿着奥菲利亚戏服闯进来的时候,紫苑站起来打算解释。身子被一下抱住。
“伊夫,为什么?突然……”
伊夫突如其来的行动让紫苑转不过弯来。他好像不是来怪罪自己不听话的。倒更想是为了见自己而来。
“冷。”伊夫抱得更紧。
“怎么了?”医生的本能迫使他伸手探人额头。熟练说过千百遍的话不需要耗费精力就可以说出来。“染上疫病了吗?”
“紫苑,不要走。”
伊夫的声音很不对劲儿。抱着自己像溺水的人抱着唯一一块浮木。紫苑知道,这不是伊夫自己。
伊夫自己也知道。每次穿上戏服,站上舞台,伊夫就不见了。台上的人就是奥菲利亚。一次又一次重复着一无所有的绝望。然后抱着绝望死去。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紫苑知道这个时候不可以叫醒伊夫。紫苑知道“她”需要安慰。紫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温暖这个存在于千年前的陌生人。
“紫苑。”是伊夫平时的清冷声音。此刻带上了一点依赖。
“嗯!伊夫”紫苑已经搞不清楚谁是奥菲利亚,谁是伊夫了。
伊夫告诉他,“我在舞台上,想起了你。可怜的奥菲利亚。什么都没有了。父亲死去,情人抛弃她。就连“未来”,也不过是自己的妄想产物。我要感谢大森林。感谢那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清风。是它们,把你带到我身边。答应我,无论将来你父王做了什么,发生了怎么恐怖的事情,哪怕我们要一起牵着手走向必死的未来,不要放开我。不要。”
“慢着。伊夫。所以你是在台上,想着我们俩被父王发现,他阻止我们相爱,然后我们一起牵着手在湖底殉情”
信息量有点大。紫苑得好好消化一下。紫苑有点理解他说的冷了。不止是奥菲利亚冷,也是他冷,更是他为奥菲利亚的遭遇感到冷,是他为他们两个的未来担忧。
“什么乱七八糟的妄想?皇宫离这里远着呢!”真是无法理解伊夫这种在他们之间划上身份鸿沟的想法。
伊夫抬起头,直视他脸上红痕。“不远。它在你的心里,在你的血液里。你永远没有办法摆脱。”
紫苑知道自己是王子,他是侍卫。但是紫苑从来没有介意过。倒是伊夫,从一开始就为了这点芥蒂差点放弃了他。那无数次被人催着说你怎么还不回去,如今想起总让紫苑伤痛。
紫苑感觉自己也有点冷。他把防水保暖的披风解了。裹着人紧了紧。一个披风,两个同样冰冷的身体,渴求着彼此的温暖。
“还冷吗?”紫苑问。
伊夫捧起他的脸。替他吻掉眼角泪痕。抵着他的额头道,“还是冷。我需要把自己埋在更加温暖的地方。”
第8章 聪明
那个大叔怎么还守在影剧院门口?养狗人看着那袅袅的香烟心里干着急。
她把小狗招呼过来。俯下身子吩咐道,“小白,听着,你过去二楼包间。把紫苑的防水披风取过来。如果能趁机脱掉他的裤子就最好不过了。嘻嘻,王子那红痕长蛇从腹部下去的地方可是相当微妙。”
她□□着想那人跟一条狗拉扯着裤子,狼狈的样子。扯下一点的衣服,半露在外的雪白肌肤,隐约可见的红痕……
“嗷嗷!”小白叼着衣服回来邀功。
她连忙捂着它乱叫的嘴。那个戴帽子的大叔还在吞云吐雾,似乎没有察觉。
“还好离得远。干得好!小白!”这是把衣服整个脱了吧?那岂不是裸着养狗人笑得更开心了。
翻看了两下衣服,她觉得不对劲儿了。“等等!为什么是老鼠的戏服?”
养狗人蹲下来,把狗脸挤成了一张圆饼。她抱怨道,“小白,你移情别恋了吗?”马上又反驳自己道,“不对。你先认识的老鼠。”她又道,“你旧情复燃了吗?”
小白摇头摆尾,没有一点脚踏两只船的悔改之心。养狗人恼道,“死笨狗,叫你拿紫苑王子的衣服!再去一次!”
很快,小白又叼着另一件衣服摆着尾巴回来了。养狗人一见,恨不得把自己眼睛挖出来。“我打死你!这是……哎呀!死笨狗!别在这里丢人!回家去!”
小白的战利品是随嘴在地上捡的。他们很忙,没有人注意到它。小白打算将功赎罪,就咬了一件味道最浓郁的。紫苑的私人衣物。贴身那种。
被打的小白耷拉着脑袋十分不明白。为什么叼老鼠的不对,偷红痕长蛇的也不对小白傻傻地想,难道要在他们面前扯掉老鼠脚下的小内内
还好进来的是小白。如果此时此刻进来一个人,紫苑宁愿给自己扎一针加量安眠药,死过去算了。“伊夫,慢点,啊……”
更加温暖的地方在哪里?这个问题很是困扰了紫苑一段思考的时间。后来,嘴巴被啃了的时候,他更加困扰。再后来,他没有力气困扰。
“还冷不冷?”紫苑总算短暂地找回了自己。第一时间就是要知道伊夫的感受。
伊夫摇摇头。“有你在,一点都不冷。”
就在紫苑为他恢复往日的甜言蜜语而高兴的时候,伊夫咬着他的一边耳垂,激起一阵酥麻。伊夫低沉的声音,小声地响起来。“热。好热。再来一次。”
“冷吗?”伊夫给人紧了紧身上的防水披风。
两人的衣服堆得乱七八糟,早就分不清楚哪件是谁的。偏偏还被小白叼去了一件。紫苑把衣服给了伊夫。自己裹着防水披风。
“还好。”还好有带这个。拉上帽子,什么红痕x痕,全都看不见。
“紫苑王子,很高兴看到你脸色红润的样子。”
影剧院门口蹲守了一个人。无礼地弯腰要吻过来。
伊夫抱着紫苑的腰把人挪到自己身后去。一推手,那弯腰行到一半的见面吻被硬生生截断在掌纹上。
“你是谁?”伊夫警惕地问。
紫苑知道这个戴帽子的大叔不是坏人。他害怕伊夫误伤。连忙解释道,“伊夫,是他帮我混进去二楼包间的。他是好人。”
伊夫对这个轻信的家伙相当无语。“笨蛋吗?你。这种手上没有伤疤,偏偏手臂鼓起肌肉的家伙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剑士!”
欧雷大陆有剑士,勇士,弓兵,工兵。每一个行业都有他的佼佼者。
伊夫做侍卫的时候本来是冲着第一剑士去的。后来输了就改成去考核第一勇士。少了最强大的对手,老鼠毫无悬念地胜出了。换句话说,他是欧雷大陆第一勇士,第二剑士。
没占到便宜的大叔退开两步。拿起抽了老半天的烟,吸了一口。叼着烟的嘴微微上翘。他再度深吸一口,把燃尽的烟头掷在地上。“老鼠,好久不见。”
老鼠看着那熟悉的帽子,熟悉的平头,心中警钟大作。竟然是他。
老鼠这辈子只输过一次。就连前任欧雷大陆第一勇士也被他不怕死的打法征服了。但是只有这个人,让老鼠第一次知道什么是败北,什么是实力的碾压。
他在背后伸手掐紫苑一下。用手势告诉他快走,去找养狗人。这是往日他们搂着彼此,仰卧沙发上,向着阳光比对的天狗图案。紫苑笑着说这就是小白吧。老鼠告诉他,你说是那就是。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迅速。他们的安宁终于还是要被打破了。
把紫苑交给养狗人是最好的选择。虽然养狗人很弱。可以说她那抬爪子咬人根本不算打架。但是她那边人多。整个贫民窟谁没有借过她的狗谁不会维护她
老鼠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老鼠的自卑更多是来自于这种在强者面前被压制的无力感。
换作以前,无牵无挂的老鼠抛弃所有,找个地方重新活着便是。现在不可以。他变得贪心,留恋。他有了不舍得丢弃的人。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他只能往前。他有了需要誓死守护的人。他是紫苑王子的侍卫。
他是紫苑的爱人。
“呀咧呀咧!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跟个炸毛刺猬似的。”
他随意玩耍着打火机。火光在眼中闪烁。继续不正经地道,“你看紫苑王子多明白事理。我看就这样吧。紫苑王子你自己跟我回去。老鼠你就不是侍卫了。欧雷大陆皇家的事,你没有插手的机会。”
紫苑在伊夫守护的身影后面道,“为什么要跟你回去?父王说了,我喜欢待在哪里就哪里。”
紫苑不明白父王为什么突然变卦。老实说,紫苑从来不觉得这个父亲教过他什么,关心过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