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内,终年轰轰雷响遥传千里,密密闪电落下碧穹。而今时,雷电窜涌奔腾的骇人气势更犹胜平时数倍。
潇潇浑身浴血、阴鸷裹身,冷峻寡欢的俊容,坚毅的对矗立在面前的对手表达一种不屈不移的意念。要杀自在天女,除非踩过我的屍体。
他冷眼眦视穷八极,双掌上摊。以超越自身能力所能承受的极限范围,不断的吸纳天雷穹上源源不竭的电流,以求进入瞑眩之境,准备全力一博。
穷八极亦是沉着应对,他冷眼找寻着潇潇身上的破绽。
他二人身上所散发出浓重的肃杀气息,一触即发。
自在天女怀拥着甫出生不久的稚儿,不安的静待一旁。那张气血虚弱却依然清灵剔透、绝美动人的精致脸庞上,布满了对潇潇的深深歉疚与忧心忡忡。
霍然,穷八极如隼枭的厉眸阴眯,双肩微动……。同一时,一道金虹与一道白光迅速的从远方飙扬而来,飘然降落在穷八极身侧两端。
这两名意外自天外倏来的不速之客,使得潇潇与穷八极之间即将引爆的肃杀之气,顿时给凝窒住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佾云与素还真!
天雷穹上,大雨滂沱,狂风急啸,光电雷鸣。潇潇、佾云、素还真三人,呈三角的点状,将穷八极围於其中。
佾云从足踏天雷穹开始,一对炯目便一瞬不移的直盯住穷八极。他细细的眯起狭长冷酷的英眸审视着。神剑!?穷八极手上并没有神剑。是隐於体内吗?
漠漠烟雨中,四人无语对峙,各伫原地。经过片刻的沉寂,素还真轻甩拂尘,开口对穷八极劝退着道:「神剑主人,你的身体已臻气血翻涌的险境,你有自信在接下潇潇的极招之後,再阻止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吗?」
穷八极目光一寒,容色阴霾。用比千年寒铁更加冷硬的声调,严厉的撂下话。「助他,就要有死亡的觉悟。」
锵掷有力的警语一落,穷八极身形一闪,亦爽快的离开。
见穷八极离去,潇潇掌中所凝聚的灿灿电流霎时四散无踪。他挺直背脊,迈大步伐笔直经过佾云跟前,却连眼角都吝啬分赠佾云一瞥,目不斜移,瞟都不瞟一下,自顾的走到自在天女的身旁,猿臂一张,轻搂着自在天女母子,转身便要离去。
素还真见状,蹙眉急道:「且慢,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再不赶紧治疗,只会缩短她的性命。」
事关自在天女,潇潇听言,立刻停下迈开的脚步,回头,严肃的望住素还真。孤傲清峻的冷颜上,浮现一抹不容错认的关心。他沉声询问:「你救得了她吗?」
素还真在潇潇的默许之下,踏向前去,仔细的为被潇潇护拥在怀中的自在天女母子二人诊视。
过了半晌,素还真合目,沉吟了会儿,才道:「这名婴儿不但早产,加上刚才天雷的摧残,心脉虽无损,但听力已受创。」
一听到才出世不久的爱儿已有了损伤,初为人母的自在天女痛惜的搂紧她与已逝的金小开的骨肉,忧虑焚心又泫然欲泣的焦急问道:「医得好吗?」
素还真摇摇首,饱含歉意保留的道:「我没有完全的把握。」
唉!自在天女闻言,她哀伤的瞅了素还真一眼,衔泪戚戚的睇着爱儿,软语相求:「素还真,请你一定要救他。」
素还真坚定的点头,没有推搪。「放心,我一定尽全力。」
潇潇站立一旁,冷眼看着素还真与自在天女一来一往的对谈。他们话题关心的重点,就只落在那名婴儿的身上,那麽,自在的状况呢?为何无人闻问?
潇潇不满的纠结沉郁的眉峰。他不在乎那名稚娃是生是死、有无损伤,他在乎的只有一件事。「自在天女呢?」
「这……」觑见潇潇阴鸷的俊容迸射出森寒的冷怒,素还真有一瞬间的迟疑。
「说!」
「我会全力抢救。」素还真默叹一声。「但所有药项都在琉璃仙境,我必须带他们……」
潇潇严峻炯瞳一扫,毫不客气地打破素还真想藉此机会带自在天女母子回琉璃仙境的意图。他冰冷言道:「如果你真有心,我在涧水竹等你。」
话一落,潇潇连多待半刻钟也不愿,就连回眸一瞥再看佾云一眼都觉浪费,自迳张臂环揽过自在天女,头也不回的带着自在母子匆行离开。
佾云静伫在素还真身後,由头至尾,他始终面无表情,一语不发,不置一辞。
再次见到潇潇,心里…其实是矛盾的。看到昔日的结拜兄弟,身受重创,会想伸手过去扶他一把。但,又思及潇潇他竟不顾念结拜的情分,居然出手杀伤霓云,这忿!又会使他想抽剑杀了潇潇。
想到霓云,佾云阴冷的渊眸险毒的直盯住潇潇的背影,右掌已在不知不觉间按上剑柄……
嗯!?杀气!!刹时,素还真心头一凛,急忙回身观视。
感受到从佾云身上所窜出的杀念,素还真匆匆回首,却只见佾云眉宇深锁,双帘紧闭,俊颜抑郁的轻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真的有把握救自在天女?」
素还真雪眉微拢,刚刚感觉到从佾云身上所散逸出的,一股似有若无且是针对潇潇而发的杀意…是……错觉吧!?佾云怎麽可能会想杀害潇潇呢?
「你发现了?」
佾云抬眼,定定的凝视了素还真好一会儿,才道:「懂得医术的人,皆看得出她的五行五气已失。」
素还真轻扯唇角。「所以我只能全力一试。」只是,为什麽我连这种事情都必须插手过问呢?这些原本都不干我事的啊!他感到无奈的摇摇头。
「我必须先回琉璃仙境准备,佾云你熟知药草,我需要你的帮忙。」要无事忙,就大家一起来忙吧!更何况那还是你兄弟的事,佾云你别想偷跑。素还真以眼神示意着。
佾云意会的瞅了素还真一眼,慢吞吞的收回已然偷偷跨出去的脚步,认命的道:「绝-无-推-辞-。」
* * *
秋风吹竹篁,飒声阵阵,不雨,亦潇然。满地残红复凋零,昨日景,不能赏。树叶落尽,道沧桑,总孤寂。山山水水,仅一片苍凉迷茫。
萧瑟的涧水竹,斑驳的竹屋内。
自在天女将爱儿置於身畔,她容色苍白、力气虚弱的卧於软塌上,一双柔和美目仍不时的注视着身旁的稚儿。而潇潇,则在床侧忧心守候。
「潇潇。」自在嘤语轻唤。
「不要说话。」
自在天女伸掌轻抚着小小娃儿可爱细致的脸庞,带着真切的恳求,气弱的道:「我希望能让叶小钗看到小开的孩子。」
潇潇峻眉颦蹙。又是孩子!为何总不会为自己多想一点?他忍住气,不正面的回答:「先保住你的元气。」
唉!潇潇避开了话题,他没有答应。自在天女灵眸一黯,启朱唇,轻声幽道:「我的元气渐渐流失,我怕撑不到那时。」
「别说,你要有信心。」这种丧气不祥的话,不是我想听的。
自在天女睫羽缓垂,唇畔释出一抹淡淡的哀伤苦笑,依然不放弃的对潇潇再次恳求。「潇潇。」
总是如此!潇潇睇着自在天女那幽幽水瞳中泛着凄迷朦胧的泪光,殷殷哀求。那一霎那,自在天女的容貌似乎与白如霜的影像重叠了。潇潇心中倏地一阵刺痛。
为什麽?为什麽你们心中的第一位,永远都不会是我!?
潇潇感到极度愤怒又倍觉委屈的撇过头去,在面对自在天女的哀求,最後还是让了步。「等你身体康复,我会带你去。」
* * *
屋外,素还真与佾云并肩齐行,但在距竹屋二十步距离之遥时,佾云突地停下步伐,不再前行。
素还真发觉了佾云止进不前,他略微疑惑的回视佾云。
佾云并无解释,只是淡然的说了一句:「你进去吧。」
仅是一句话,素还真亦明了的点了点头。「避开也好。」语毕,素还真一人推门入屋。
潇潇一见素还真到来,他立即行色焦忙的冲到素还真跟前,仓皇低吼:「快救她。」
自在天女乍见素还真,蓦然,她心念一转。这一路上,潇潇他已助我太多,既然此事潇潇不愿帮忙,就别再勉强他了。而素还真与叶小钗是相知相交多年的挚友,相信此事托予素还真,他不会推辞才是。
自在天女神色平静安详的望着素还真,温润略显色淡的粉唇,柔婉的吐露求语。「素还真,在医治之前,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别…别又来了!为什麽自从扮成素还真之後,这些大大小小、乱七八糟的事件,我都非得插上一脚不可呢?
素还真内心饱受不小惊吓,但表面上,他依然持重沉稳,并且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应对之辞。「素某--尽力而为。」
自在天女慈爱的柔睇着娃娃,霭暖一笑:「请让叶小钗为这孩子命名。」
呼!原来是这桩事啊!素还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当然,他是叶家的香火。」
「太好了!」听到素还真的亲言承诺,自在天女心中大石放下,精神一松懈,便失神昏了过去。
见自在天女失去意识,潇潇箭步冲至塌前,忧色惊吼:「天女。」
素还真见状,举步走到床边,淡漠有礼的对潇潇说道:「你先出去吧!」
* * *
面对涧水竹这一片苍凉凄离的萧瑟景象,佾云慨然合上眼帘,立於怆风愁光之中,静待不语。
霍地,竹门开启又关上的声响,打断了他沉寂的思绪,他缓缓睁开深邃如子夜的墨眸,安静的端详了眼前这位冷傲、孤僻、又十足倔强的结拜兄弟好一会儿,才不冷不热的道:
「你的经脉受创,伤势不轻。你为了救自在天女,不惜吸纳超过你能负荷的雷霆之力。进入瞑眩之境,但若没冲破自身的界限,便会伤到任督二脉。你不赶紧医治,将来要如何保护自在天女?」
潇潇嫌恶的锐瞪了佾云一眼。「哼!你与素还真若没出现,我早就冲破极限。是你多事!」
是吗?佾云心中颇不以为然,但在面对潇潇时,却又乖觉的隐藏起眼中的怀疑。依常气定神闲、好脾气的道:「可否让我为我的多事尽一分心力?」
说话的同时,佾云眼神隐诡不定的伸手,极缓慢的向潇潇靠近……
潇潇翡瞳一烁,孤傲的俊颜紧绷,恶狠狠的厉斥:「不要靠近我!」
遭到排拒,佾云身形一迟,薄凉的绦唇扬起一抹淡漠又微微遗憾的轻浅。叹道:「你还是这麽倔强。」
哎!可惜……
明白佾云口中的倔强,等若是变相的在说自己不近人情。潇潇气怨难平、悲愤难当,凄厉的低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