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凶手
“你想要自由?”严明问。
星儿并不讨厌严明,这点严明是确信的,隐约中,他也不认为星儿对自己是没感觉的,就算没有像严明这么喜欢她,她也多少是喜欢自己的。
“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明白呢?”星儿回头查看三个室友是否还睡着,压低了嗓音,“你怎么就不能喜欢一个正常点的女孩子,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我就是喜欢你,你怎么呢?你很好啊。”
“脑子有问题,我是精神病患者,走在大街上都要被人骂的那种。”
“谁敢骂你?我见一个打一个。”换做他人许会对星儿嫌弃,故意疏远,对于天天和医院精神科里的病人打交道的严明来说,这太正常了。精神病患者和正常人一样,也是要吃饭,睡觉,生活,也有自己的情感世界和习惯,他并不认为有什么好奇怪的。在他接触的病人里,比星儿更恐怖,更荒唐的人,多了去了。
那个曾以为自己是耶稣上帝,来到凡间历练,要死后才能做回耶稣的男人,那个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少年,那个精神分裂情绪不稳定的女人,最后都自杀了,严明见过太多的悲剧,星儿在他看来,反而是最正常的人。
“我杀了人啊。”
“不是你,又不是你,是英孚,我们都知道啊。”严明激动的抓住了星儿的肩膀。
星儿不想走到这一步,维持一个良好的形象,是她分手前对自己的要求,看来是办不到了,她推开严明的手。
“如果是我呢?”
“什么如果?”
“杀人的那个是我。”
严明捧起星儿的脸,惊慌道,“你昏头了吗?杀人的是英孚,不是你,他和你不一样。他才是冷血残酷无情的人,你不一样,你善良,聪慧,温柔,坚强。”
“如果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呢?我就是残忍的杀人犯,你还会喜欢我,还会抱我吗?”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严明捧着星儿的两只手渐渐僵硬下来。
“我就是杀人凶手。”星儿说的这句话引得严明往后踩空要不是被星儿及时拉住,直接就从三楼摔下去了。
星儿永远也忘不了,她抓住严明的胳膊,他盯着自己的那双眼睛,像是在疑惑,又像是好奇,在看着什么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一样,她还读出了失望的情绪。
严明无法不去想,“我就是杀人凶手,”几个字一直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一度怀疑这是不是星儿为了拒绝自己,和自己分手而随便搪塞的一句话,但星儿的表情不像是骗人。
问题是,难道星儿真的杀过人吗?杀了谁?就这样当着自己的面承认,又是为了什么,不怕他向刘警官高密吗?此时是此刻,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真的不了解星儿,和星儿的距离不止隔着精神病院,隔着栏杆,还隔着什么无形的障碍,那才是阻碍他们两个在一起的真正原因。
这个原因,他必须找到。
张心和李咏并没有听到星儿和严明在窗台的对话,跟着他们从病院到夜宵摊到京基100,没有任何异动,就像一对普通的情侣在恋爱,看得张心和李咏怪不好意思的。就在两名警察以为两人已经复合,正在上演依依不舍的分别场景时,却亲眼瞧见严明挂在窗台下差点就摔了下去。他们将这个情况立刻报告给了刘警官。
警局里,刘警官站在休息室前的冰箱伫立了好一会儿。那个意外的冰箱给他带去了不小的惊吓,他不禁担心什么时候,他的家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工作,因为凶手而遭受生命危险?他将这件事报告上去后,上头并不认为有足够的理由说明是凶手在威胁刘警官,没有批准刘警官的保护请求。他只好召开会议,对在场的警察兄弟一一进行劝说,绝对不能掉以轻心,还向大家提出了他原本的想法。
“关于凶手的杀人动机,这是我的看法,大家有什么意见者建议吗?”王警官提出的报复动机方向固然是没错,但仍没有解释清楚问题的核心,为什么?杀人动机是什么?调查后,景阳确实是没有伤害乐乐者类似人员的案底,起码在警局的底案和有关的同事,朋友那里是查不到任何相关消息的。关于王老师对女学生做出的奇怪事情,王凡和阿都去查过了,只是谣言,至于刘医生,严记者和金科长,个个都是清白的,共同点都是接触过受害的学生,病人,受访者,收留的未成年人。刘警官能想到的最恶劣的情况就是,凶手只是为了报复那些曾经帮助过他们的人。
“既然帮助过他们,为什么又要杀了他们?不是啊,这个逻辑我完全不能理解。”阿都第一个提出疑问。
王警官托着下巴,还在做着思考。
君雅和王凡脸上和多数人一样,都是惊讶的表情。
“因为他们没有真正的帮到他们。”王警官插了一句。
不愧是和自己共事多年的老警察了,刘警官向着王警官满意的点了下头。
“啊?” 阿都还是不能明白。
通常人们所说的报复,都是在受到某些伤害后产生了创伤,所以反过来发泄内心的愤懑,而很少听说过有向帮助过自己的人报复,除非是个别摔倒的老人对好心搀扶的年轻人的碰瓷。
刘警官知道这样的逻辑,恐怕多数人都无法接受,但种种迹象显示,这样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王老师教过的学生,严记者采访过的受害者,金科长收留过的未成年人,景阳疏远的那个初中同,刘医生治疗过的病人,都能有对应的受害人员,而这些人员就极大的可能是凶手。”
阿都在纸上写着什么,“所以凶手起码有五个人?”
“不一定,”作案手法一致,严谨,显然是有条理,有组织的人做的,很有可能是专业的凶手做的,王警官不认为是五个不同的人干的,而且根据严明的目击,金科长失踪前的现场,有两个人离开,两人作为一个单位进行操作,是最合适的。
“真正的作案人员数目,暂时还不清楚,”刘警官和警官想的差不多,不过现在他想梳理的不是这个。
“我们需要知道的先是作案目的,凶手没有给我们留下太多证据,我们就只能从源头开始查,查这五个人对应的受害者,再顺藤摸瓜,找到凶手。”刘警官认为这是最好的机会,让一直以来出于被动的警察们,能有机会翻身,争取在下一个受害者警察出现之前,抓到受害者。
“报复那些帮助过他们,却没有真正帮到凶手的普通人,老大,会是这个原因吗?”景阳日记本里记录的关于她和乐乐的故事,君雅这几天又重新翻出来看了看。
都说有爱才有恨,往往最深沉的爱也最容易滋生最刻骨的恨意。这和上帝说的,别人打了你一个耳光就要把脸凑过去,再打第二个耳光不同,在君雅看来,许凶手并不只是完全没有目的的报复,作为一个受害者而言,向景阳这样给予的二次伤害,在受害者最需要帮助,好不容易剥开脆弱的硬壳,将里层的真心捧在人前却没有得到爱的回应,从精神层面上来说,这样的伤害给景阳都留下了这么多年的阴影,何况是当事人。
听到君雅的解释,刘警官皱起眉头,在白板前来回踱步。
“这会不会太可怕了点,君雅,你这个想法?”王凡凑近君雅问。
“不,我同意君雅说的,以这个为出发点和共同点,很多问题就都能解释的通了。”王警官脑子里立刻整理出了一条调查思路,寻找和王老师关系好却莫名失踪转校的学生,严记者多次报道者报道后生活并没有改善的孩子,金科长收留过的后来离开的孩子,还有刘医生没有治好的病情严重的患者,这些都极有可能是凶手的背景身份。
几乎在同一时间,刘警官做出了和王警官脑子里想的差不多的安排,重新分成四组人员,分别寻找嫌疑人,另外还需要再借调几名其他部门的同事,对警局里可能的受害同事进行排查。“这次,绝对不能再让凶手杀人犯案了!一定要早一步抓到他们!”刘警官一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也是对全警局人员的承诺。
晚上九点,夜幕降临的警察局门口,灯火还通明。王凡下了班,钻进街角对面的一辆白色高尔夫车内。
穿着黑色外套的李杨坐在驾驶座上正等着他。
“他们知道你的情况了,小兰。”王凡脱下便服,换上和李杨一样的黑色外套。
“这么快?”
“那个景阳留了个什么该死的日记本,里面记录了你的事,早知道当初应该一把火把她的屋子烧了,不该就杀了她这么简单。”王凡用力踢了车门一脚。
“别气了,这种事,谁能想得到了呢?”李杨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她的本命叫乐乐,后来在青少年保护机构上班改名小兰,她真没想到,景阳会把她的事情记了下来,隔了太久的时间,她连景阳有没有向自己提过日记本的事都不记得了。
那本日记本王凡也看过,写了不少对李杨的情感和歉意,为了避免李杨难过,他便没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