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哭吧
地下室里。
"英孚? "严明慢慢靠近英孚,他已经好一会儿反应,呆呆的望着地面。
"你没事吧?不是失血过多,头晕吗? "严明的手在星儿面前 晃了晃。
"怎么回事?不会死了吧? "医护人员在离刘警官2米处待命,只等刘警官一声令下,就冲进去救人。
"瞳孔没有放大,能听到呼吸声音,呼吸急促,脸色惨白,手腕上的血还在滴,还有生存迹象,可能是失血过多 。 "严明蹲下面的身体子,和英孚平视。
英孚呆呆的望着地面,和之前的眼神不一样,变得柔软一些,双眼噙着眼泪,转过头,盯着严明一动不动。
"星儿? "严明试着叫星儿。
星儿没有说话眨了眨眼,泪珠滚了下来,身体微微的颤动着,幅度一点点加大。
"星儿,是你吗? "严明搂住星儿的肩膀。
"别碰我。 "星儿躲到一边,冷冷的说,眼泪像开了闸的消防栓,在脸上汇成一股股细流,沿着脸颊,滴在脚下的血滩上。眼泪一滴一滴,好像打在严明的心上,他知道她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星儿,我是严明,和我说说话好吗? "严明故意把手放在星儿肩膀上。
"都说了,别碰我。 "星儿打开严明的手,手腕上的血溅在严明脸上,靠着墙壁蹲在地上,抱膝埋头,好像又回到了天台上的那个嘤嘤哭泣的女孩儿。
"过去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吗?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可以吗? "
回应严明的只是,抽动的肩膀和小声的哭泣。
"你忘了吗?抚慰受伤心灵的方法,我们一起看过的心灵着陆法? "严明笑着说, "痛苦的事情必须说出来,只有大声说出来,宣泄出来,你才能真正得到解脱。 "
星儿的身体开始强烈的抖动,像癫痫病症发作一样,强烈的抽搐。
严明轻轻握住星儿流着血的手,星儿抖了一下。严明冰凉的一只手,握住星儿另一只颤抖的手,严明能感受到那份被拼命压制的恐惧。
星儿觉得自己好奇怪,下体好像要烧起来了,上身却冷的发颤,心口好闷,好空,连喘气都要费尽全身的力气一样。一瞬间,星儿好像掉进了一个冰凉的黑洞里,没有任何人在,也听不到人声音,孤独,寒冷,无法言语的恐惧,好像自己快死了一样。
抬起头,星儿看着脸色苍白的严明牵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在不停的流血。
"求你了,说说话好吗?不要再忍耐了,你可以说的,什么都可以说,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严明紧紧握着星儿的双手,大声的喊着,说出来就没事了。
星儿的身体抖得完全不受控,像弹簧,机械的来回晃动,头好像都要摇晕了,上下牙打着颤,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下一秒好像连心脏都要抖出来了。
"人活着,不是仅仅是为了忍耐,难过的时候哭,生气的时候喊,甚至打人,这都是正常的,没有人会因此而嘲笑你,看不起你,你也伤害不了别人。如果有人会因为你揭发了真相,说出了你内心真实的感受而受伤,那原本就是他们应得的。只为了别人的幸福快乐而活,而牺牲自己,那样太不幸了。听我说,你听我说。 "严明按住星儿抖个不停的头,强迫星儿的眼睛看向自己。
"第一,伤害你的人已经死了 "
"第二,没有人会因为你说出事实真相而受伤,妈妈前几年去世了,你弟弟在国外,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
"第三,你长大了,独立了,更坚强也更勇敢了,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 "
"第四,我在你身边,我就在这里,看着你,陪着你,守着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
严明拍拍星儿的脑袋,递给星儿一包纸巾,笑着说, "傻瓜,你的纸巾够用吗? "
星儿看着眼前的人,天台上熟悉的人,轻轻哭出声音来,声音和身体一样,发着抖,克制着,不敢太大声。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听我说,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
严明的温度通过手指和手掌传递到了星儿的手指和手掌上,凉凉的,却好像一只锚稳稳的绑着了往下掉的星儿。
"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别害怕,都会过去的。 "严明紧紧的,再紧紧的,抱着星儿,眼神坚定而果敢。
抖动的身躯像被打了一剂镇定剂,幅度慢慢变小,在曾经无数个孤独可怕的夜晚里,星儿是多么期望有这样一个温暖的怀抱对自己说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星儿的低声问,声音细的毫无力气,严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星儿? "
"为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星儿猛的提高了分贝。
"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我难道不是他亲生的吗?我难道不是他亲生的吗? "凄厉的喊声响彻了整个地下室,像是一道划破黑夜的闪电,惊醒夜里沉睡的人们。
星儿甩开严明的手,匍匐着爬到铁栏杆旁边,整个身子像磁铁一样贴在栏杆边上。双手死死抱住栏杆,像疯了一般,大吼大叫,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他要这样对我?! "
严明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叫的这么痛苦,伤心,嘶吼着,像怪兽一样在咆哮。
那该是多么痛苦的回忆,才能把一个人的哭声变成这样?以往医院里的精神病人不愿意吃药,打针,有个别也会叫,声音大的吓人,有时整栋楼都能听到,但那和这不一样。那种叫声是抗拒,是不愿意,而星儿的声音,是让人听上去有种觉得既恐惧又怜悯,充满哀恸,有种想要跟着哭的冲动,世界上最悲伤的声音。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一次又一次,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啊啊?我那么相信他,我是那么想相信他,呜呜呜。 "尖锐的叫声像一把利刃没入人心,君雅,刘警官,在场的每个人都被这把刀刃刺痛,默默流下眼泪,静悄悄的地下室没有任何其它的声音,除了星儿的此起彼伏的哭声。
"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你没有错,你一点都没有错。 "严明抱着发抖的星儿, "都过去了,我在这儿,我会保护你的。 "严明紧紧的抱着星儿,任由肩膀和胸前的衣襟被泪水侵蚀,听着耳边的声音一点点嘶哑下去。我们永远无法知道痛苦有多痛苦,直到我们因为别人的哭泣声而落泪不止。
早间,经历过地下室一夜不安分的别墅,宁静几天后,又有了一点小骚动。
“骗人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严明靠在厨房的餐桌上,回忆起那日,带星儿来别墅的情景。
“这是善意的谎言,星儿会理解的。”刘警官和几名警官带着严明一起来地牢上的别墅做最后的扫尾工作。
“我知道,就是总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怪怪的,我真怕她不理我,再也不会相信我了。”那日,星儿拿着刀在厨房和自己对峙的时候,有那么一瞬,严明真怕星儿不小心伤到自己,差点就露馅了。
“星儿才没你想的那么矫情,你真心待她好,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虽然长的一模一样,明明白白不是之前那个星儿和严明一起待过的别墅,隐隐约约的,严明仿佛还能闻到星儿身上的味道,仿佛就坐在自己对面。
“搞不好,她要一辈子都被关在那里,真的,这样真的对她好吗?”
一名警官向刘警官报告任务已完成。刘警官说了声“好,收队。”走到严明旁边。
“她只是生病了,需要时间治愈,和你们医院里其他的病人并没有差异。你不要想太多了。”
严明放下刘警官搭在自己肩膀的手,穿过楼梯,星儿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自己心里咯噔疼了一下,忍住冲动上前去扶她,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同样的房间和床,原本的剧本只是让自己躺在星儿旁边,严明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偷偷抱住了星儿,事后还被光头警官和刘医生骂了一顿,墙边的衣柜,星儿挥着刀,砍伤了自己,熟不知,自己内心是雀跃的,因为那样意味着,星儿不会砍伤自己,下楼,走过沙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星儿离她那么近一起看电影,而他却不得不假装睡着,阳台外,星儿纵身跳下去时,严明多想拉住她,怕她真的不小心被食人鱼伤到,虽然明知道那里的食人鱼是没有攻击性的,自己还是忍不住擅自送潜水服给星儿。他不是一个按照剧本行动的演员,他只是想帮助星儿,而当剧终,一切都落下帷幕后,严明反而变得忐忑不安。
“知道你对她感情深,事情已经发生了,也回不了头了,就像星儿青少年时期遭受的那些东西一样,重要的是以后和未来。”刘警官走过来,拍了下严明的肩膀。
“嗯。就怕到头来,什么也没改变。”
“怎么突然这么没信心了?那个在大会上跟光头警官和你们院长长篇大论的小伙子上哪儿去呢?”刘警官笑笑,“不是你说的她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利,也只有这样,她才能真正恢复正常吗?”
“没错,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那现在呢?”
“在地牢里,她撕心裂肺的样子,让我有些动摇。有些痛苦,我们不是受害者,也许真的不该让她们想起来。”
“与其你在这里这么烦恼,还不如当面去问问星儿。”
远处,云雾渐渐散开,一座小岛的轮廓渐渐清晰,阳光打在小岛的山石上,像是一道佛光普照,给了小岛希望和新生。
“走,去看看,星儿。”刘警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