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长安一片月gl

分卷阅读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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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上,这…”年岁稍长的宦官先回过神来。

    “怎么?不认得我了?”我继续往前走,没有人敢阻拦我,只是不知所措的跟在我身后。我听见身后低声的说话,“快去告诉临淄王殿下。”

    隆基眼里的难以置信和绝望让我喜悦,我笑着,“隆基,我也是女人,这皇帝你还让我当吗?”

    隆基瘫软跪在地上,伏地痛哭。他痛恨女人干政,他最尊敬的叔父,他一心以为能重振李唐的男人其实是个女人。那一刻,我不再恨他,我知道他的未来。

    他渐渐冷静下来,冷眼看着我,眼睛里还有眼泪打转。“为什么不骗我到最后?这皇帝你做就是了。”

    “这皇位上沾了她的血。善待你的父亲和姑姑。你会是个好皇帝。”自婉儿去后,我竟一滴泪都没有,只是脑海里,总会想起往日与她种种。

    隆基将我软禁起来,数日之后宣布我的病亡的消息,之后李旦顺利登基。他昭告天下李昊死了,他为我改名李允,把自由还给了我。从头到尾,我其实只想做李临月而已。

    这些年咸和大师曾经的那句话我早已不放在心上,如今重新想起,又去见他,他早已在数年前圆寂,他坐下的弟子告诉我,大师生前说若我再来,只需告诉我还会重逢。

    延和元年,六月武攸暨病故。

    先天二年,隆基携兵士驻山下,太平与我共居山寺三日,秉烛夜话陈年旧事。归家后自缢于家中。

    开元二年,八月崔璧斐病逝,她一生未再嫁。葬入隆基给我修的空冢,和我的衣冠合葬。

    同年九月,弥霜服毒自尽。

    我依旧活着,在丰德寺的别院里,在大明宫的长生殿,在长兴坊的昭容府。在每一个她存在过的地方,追忆她生前的模样。我不愿死去,一旦坠入轮回有关她的记忆就会消失,我固执的活着,送走一个个故人。七月阳光正好,她书楼藏书又该摆出来晾晒。我小心取下每一本书,书墨香中,似有胭脂气味。

    “砰”远处架子上,似有书本掉落,我慌忙前去,书落于地上,我将其拾起。落地翻开的书页缝中,清晰写有她的名字。我举目四望,静寂无声。合上书,封面有三字—《研神记》。我们的约定,我知道,她回来了。我们还会重逢。

    眼前的浓重的黑色在一点点变淡,只觉得如盘古开天劈地一般,混沌之中渐渐有光亮射入,原本模糊的东西开始变得清晰。白墙和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怔了几秒,这里是医院?这一切熟悉而又陌生。我想坐起来,浑身却如石板一样僵硬,挣扎了好久,才一点点直起腰来。我看着吊瓶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我脸上。那一切都是一场梦吗?我将手放到胸前,感知着自己的心跳。心脏被撕扯过一样的痛感还隐隐残存,那是她存在过的证明。是在她离去之后,每个思念她的日夜我真切的感受。可除我之外,这眼前的世界再没有她存在的痕迹了。我是回家了吗?回忆追溯到起点,是那次车祸?我现在是因为车祸受伤在医院吗?这之中间隔了多久?我脑中有千千万万个疑问。可眼前除了墙上挂着一个黑屏的电视机空无一物。

    门被推开,我紧张的看着外面。“婉儿。”我叫出声来,跳下地腿一软便栽倒了,手上的针被扯了下去,疼痛让我有所冷静,眼前的人,那张脸我不会认错,她是婉儿,可这穿着打扮,为什么会是现代的模样。

    “哎呀,你小心。”婉儿慌忙上来扶我,语气里却满是惊喜和激动。“摔着没有?我扶你上去。”她一边搀扶我一边拿出手机拨号。

    这声音也是她,真的是婉儿,她和我回来了?我的喜悦像一只巨大的猛兽一口将我吞噬,我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她。

    “喂,李教授,临月……”她刚说了几个字,被我猛的一抱,手机掉落在地上。

    “婉儿,婉儿…”我已经说不出其它话来,只是死死的抱住她,叫着她的名字。

    她就这样跪在地上被我抱着,一边挣扎一边着急的说道:“临月,你没事吧?你先放开我。你爷爷的电话…”

    我看向地上,通话时间还在一秒秒的走动,我的力气有所减少,她立刻挣开我,捡起地上的手机:“不不不,不是不是,您别着急,不是临月不行了,她醒了…对,真的,她真的醒了,我让她和您说话。”她神采飞扬的对着电话说着,把手机贴到了我耳边,用近乎哄小孩子的温柔语气对我说:“你爷爷的电话。”

    我只是看着她,“你…你…你是婉儿吗?”她的脸她的声音都是我的婉儿,可这陌生的感觉不是。

    “你快先和爷爷说句话,他着急坏了。”似乎在她眼里我只是在说胡话。

    “爷爷。”我对着手机呆呆的叫了一句。电话里传来爷爷的声音,我热泪盈眶。“爷爷。”我又叫了一声,满腔的痛苦和心酸倾泻而出,哭声由抽泣变成了号啕大哭。

    “婉儿”被吓到了,无措的为我拭擦眼泪却不知从何安慰,好容易拉扯着我站起来躺到床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早就写好的,修改了一些发出来。古代部分几乎就是这样了。昨晚睡不着,从头翻评论看,看着我每次的回复和在这一栏写的闲话,让我也回忆起好多事,这篇文拖了太久太久,感谢你们陪着我,要写完了,我自己也有点舍不得,文写的幼稚,故事也因为时间跨度太久,很多前面写到的有点圆不回去了,因为我也忘记我当初是怎么想的了。看见收藏数还会有增加,有点害羞,太谢谢你们的包容了。以及那些从开始等到现在的朋友们,这么多年谢谢你们的期待,也是因为你们,这篇文才能写完。经常评论的那几位朋友,谢谢你们,每一次更新我都会频繁的查看评论,看见你们的名字就像看见老友一样,祝你们所有人幸福。

    第69章 第六十八章

    她是爷爷的学生,叫时依。因为我住院的时间久,旁边一直需要人照顾,父母因此十分疲惫,爷爷常来医院陪我,时依知道后,不忙的时候就来帮帮忙。这些都是她走后,我从我妈的口中得知的。

    我又在医院躺了一周,出院之后也还不能上班,在家无所事事。我翻看着书架上爷爷的书,有关那段历史里的那些名字是那么熟悉,那些发生过的事仿佛就在昨日,可是,我找不到我存在过的一丝痕迹。

    出院一个月的时候,我妈约了时依到我家来吃饭,算是感谢她对我的照料。她穿一件灰色衬衣,随性的搭了牛仔裤,长发扎成马尾,背着双肩书包,普普通通的样子。

    “小依练过舞蹈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倒是我妈妈和她聊的很热络。

    她点点头,笑的甜美。“嗯,小时候练过几年芭蕾。”我虽然低着头只顾着吃饭,也悄悄偷看着她,她的姿态的确像是跳舞的女孩。

    她俩继续闲聊着,时不时和我搭句话。

    吃过饭后她和我妈聊了好一会才离开,看我妈的样子,对她喜欢的巴不得认她当女儿。她刚走我便借口吃太饱要下楼散散步,我烟瘾上来,不敢让我妈发觉,只好每天偷偷下楼抽烟,加上今天见她心里难过,愈发难耐。

    我往楼下的小公园去,我每天都在那里的秋千上抽烟。我走到附近便愣住了,时依坐在秋千上,指间烟雾缭绕,她白皙的侧脸和单薄的身体在阳光下显得虚无,像是随时要消失一般。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扭头看向我站的方向,“临月。”她叫我,这声音,这两个字。

    “婉儿。”我情不自禁,却也只是小声自语。她向我走来,看到我指间的烟一笑。

    “你也…抽烟?”我说话结结巴巴。

    “嗯,有段时间压力大,就开始抽了,久了就成了习惯。”她随意的又吸了口烟。“你呢?烟龄多久了?”

    “上班开始的吧,也是戒不掉了。”我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各自吞云吐雾。

    “你长得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我犹豫很久才说出这句话,连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把烟熄掉,扭过来看我。“我第一次从一个女生嘴里听到这句话。”

    “什么意思?”我问。

    她顽皮的笑着,“这些年我在考古系待着,不下十个男生和我说过,我长得像他们认识的人。”

    “不过,我相信你说的。”她玩笑道。

    我被她逗笑,“我就不能是和你搭讪吗?”

    “那我愿意做你女朋友。”她假装思考了一下。

    “这么快就答应了?”

    “不答应怎么行?家长我都见过了。”

    “哦是,那接下来该定日子了。你说是秋天结婚好,还是冬天结婚好?”

    “秋天冬天?我看明天就可以。”她把抽完的烟蒂放进随身带的便携烟灰罐里。“彩礼就要你爷爷让我顺利毕业。”

    “哦,你是为了这个才要和我结婚的啊。”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听她吐槽了几句毕业论文的事。

    我俩一起笑过之后,这个话题就算结束了。

    “下午学校还有点事,我差不多该走了。”她说。

    “我陪你去车站吧,正好我散散步,让身上的烟味淡些,免得被我妈发现。”

    她点头同意,并肩而行时,我时不时悄悄的看她几眼,思绪回到一千年以前。过去我也是这样和她一起走,从少年到中年,从春秋到冬夏,从长安到洛阳,最后是从生离到死别。

    “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是叫婉儿吗?”她突然问我。

    我愣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这样叫了我两次,看来我说对了。有机会介绍我俩认识。”她语气轻松。

    “可惜没有机会了,她不在了。”我神色黯淡下来,脱口而出。

    她一愣,忙道歉:“对不起。”

    我强笑着摇摇头,“她要是还在,见到你应该会很惊讶。”

    “这大概也是缘分吧,我和她的缘分,也是和你的缘分。”她说话谨慎起来,也许是怕勾起我伤心的回忆。

    车站就在前面,她告诉我不用再送了,我假装转身往回走,感觉她离开一些距离后,我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

    我过去从不相信轮回,看见时依,我不得不信却又不愿意相信,她是婉儿但又不再是婉儿。婉儿死了,眼前的人是时依。

    我辞了工作,走了一趟生死再重活一次,所感所求也不再一样,由年老又到年轻让我有些无所适从。我空有一张年轻的皮囊,腐朽的心脏就悄悄的躲在皮囊下。

    我再见时依是又一个多月后,她博士毕业不久。我妈说要为她庆祝毕业,所以请她到家里来吃饭。爷爷也在,举杯时爷爷笑说:“时依应该是双喜临门,博士毕业又刚和未婚夫订了婚。”

    我妈惊喜的连笑出皱纹都不在乎,我强摆出笑脸,嘴里也许也说了祝福。

    我妈迫不及待的让时依把未婚夫的照片给她看,原来她连结婚照也已经拍好,我妈兴高采烈的和她一张张翻看着存在手机里的照片。

    “要是阿姨有儿子,真想让你当儿媳妇。”我妈对时依一直赞不绝口,“哎呀,临月,你看这张,拍的多好。”我妈招呼我过去和她俩一起看,我象征性的看了眼,照片里时依笑的无邪。我只看到了她,她身旁的男人模糊的与背景的草地无异。

    “爷爷,妈,时依,我头突然有点晕,我去卧室躺一会儿,你们慢慢吃。”我只有落荒而逃,多看她一秒都是折磨。

    他们三个人都紧张起来,问我要不要紧,需不需要立刻去医院。

    我敷衍过去,强撑着走回卧室,关上房门把头埋进被子抽泣。

    我想起婉儿去世后,我常与柳陵媛秉烛夜谈,谈些有关婉儿的琐事。柳陵媛曾问我想不知道我和崔璧斐大婚那夜,婉儿在做些什么?

    她告诉我说,那夜婉儿早早便回了屋里,她去敲门,婉儿只是隔着门和她说了几句话,叫她不要担心,第二天早上她去找婉儿时,她只看见婉儿红肿的眼睛和桌上燃尽的油灯。长夜的更漏不知婉儿是如何捱尽的。是我欠她的,这一世该还给她,她的苦,她的煎熬,我该受一遍。和我不再纠缠不清,她会幸福的。

    我整理好情绪之后,又出去继续和他们聊天。这回我主动要看看刚才没有看清的时依的未婚夫,一个清秀的男生,书生气十足,倒也和她般配。

    我住院的期间,我妈和时依的关系已经处的很好,也无需担心冷场。我心不在焉的应付了一通,等时依走后刚想松口气休息一下,小七打来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