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长安一片月gl

分卷阅读18

海棠书屋备用网站
    外面久久没有声音,过了好久,才传来几声“难怪啊,难怪。”

    “难怪什么?”我问。

    “觉得那亲卫眼熟,原来是崔大人的小儿子。”

    “崔家人都有官职吗?”那日听婉儿说,只知道崔知温官位不低。

    “嗯,崔大人的兄长现任户部尚书,长子崔泰之任侍御史,刚刚那位是崔谔之。至于幼女,正是要嫁给殿下为正妃,崔家是数一数二的名门,现在更是锦上添花。”周通无不羡慕的说。

    这样有权势的人家,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女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崔知温并非武后的亲信,她的意思,让人捉摸不透。

    这一晕倒好,换来了几天休息,一回去就有人告知,高宗体恤我身体不佳,免朝五日。我把带回来的东西分一份差人送给太平。婉儿那份,让我犯起难来,想来想去,还是让人悄悄的送给她,刚做完了亏心事,实在是没胆量去见武后。

    我原住的宫里被火一烧是不能住了,住在里清晖阁,因为离武后的含凉殿实在太近,我连出门的想法也没有,整日待在宫里。

    刚过三天,麻烦就自动找上门来,婚期已经定下,不过半月多以后。李哲他们还是想的太简单,该有的礼节被一省再省,甚至因为我宫外的府邸未整顿好,要在崔府成亲,王爷也要做‘倒插门’。我原以为这么火急火燎,是武后的主意,不想一问,却是高宗的意思。

    平静的日子一旦被掀起波澜,就很难再静下来。第四日下午时分,我正半躺卧榻上,手里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盐铁论》,托爷爷的福,当初练习书法时,对繁体字并不陌生,即使有些不一样的,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看不太懂书中意思。

    外面忽然吵杂起来,正是含凉殿的方向,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来回跑动,这倒是常有,但今天却持续了很久,我也被闹得心绪不宁。

    “外面什么事?”我问旁边的宫女,话音还未落,外面就匆匆进来了人,“天后娘娘请殿下立刻到含凉殿去。”

    我赶忙跳下地,看来人慌张的模样,就知道一定是大事,我忽然想到婉儿,该不是她真的刺杀了武后。我一路小跑,到了含凉殿,就见武后立在床边,婉儿正在她身后,再看床上,躺着的定是高宗了。我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只是高宗病重。想完才觉得无耻,天下间哪有知道自己老子病重如释重负的人?

    我趋步到床前,高宗紧闭着双眼,身体不住的颤抖,武后在一旁神色凝重,婉儿却是惨白着脸,我小声叫了声:“父皇。”

    高宗缓缓的睁开眼睛,眼里噙着泪,写满了不可置信,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我看向武后,武后却静默不语。

    外面通传,太子到了。李贤完全是冲进来的,咚的跪倒在床前,趴在高宗身上低泣,很快又抬起头,怒视着武后;“怎么回事?贺兰姐姐为什么忽然会死?”

    贺兰死了,我瘫坐地上。

    李贤还在咆哮,他拽住武后的裙摆,高声质问。

    武后依旧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高宗枯槁的手探出,想制止李贤,却无奈没有力气。

    “太子哥哥这是做什么?”又是一声喝问,太平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前,她快步上前,跪倒在武后和李贤之间,别开了李贤的手。太平握住高宗垂下的手,柔声道;“父皇。”

    “你父皇受了惊吓。”武后威严的声音传来,我脑中却依旧一片空白。

    李哲和李旭轮也赶了过来,规规矩矩的跪在床边。

    见人来齐了,武后才幽幽开口:“武惟良、武怀运图谋不轨,意欲谋害于本宫,虽是本宫亲眷,亦决不徇私,诛之,改其姓为蝮氏。”

    说完,又叹息道;“只可惜毒酒被敏月误饮。”言罢,也落下泪来。

    李贤红着眼,冷笑着看着武后。“父皇母后节哀。”李哲道。

    我生硬的转过头,高宗平静的躺在那,空洞的眼神,无可奈何的望着帷帐。

    “贤儿,你随本宫来。”武后独自先行,李贤倔强的从地上起来,克制的握紧双拳,跟随在后。

    一下子没了声音,李哲和李旭轮陆续站起来,太平坐在床前,担忧又心疼的为高宗整理凌乱的发丝。

    察觉有人在我身后,我回过头,原本立在床侧的婉儿不知什么时候俯身在我身后,抬手为我擦去横流的泪水,她将我从地上扶起,又将手中的帕子塞到我手里,然后不动声色的站回原来的地方。

    “太平,告诉母后我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我的每一步,好像踩在云端,飘忽不稳。

    一回清晖阁,我扑倒在床上,放声哭泣起来,心里抑制不住的压抑与绝望,毫无预兆,她就这么离开,越是克制,她的影子就越挥之不去,那张精致的脸就在眼前。

    我忽然想起弥霜,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弥霜的住所,我猛的推开门,弥霜正绣着一对鸳鸯。

    “贺兰….贺兰…..她….她…”死了那两字是那么难说出口。

    我看见弥霜的指端渗出血来,她呆住了,似乎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很快,她又拿起针来,继续绣开,一针一线,细细的落在绢上。

    她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我这中有什么隐情,而她,正是知情者。联想到李贤的举动,是武后,是武后害死了贺兰?

    见我没有离开,弥霜抬起头,低沉的对我说:“没有一个女人,会准许另一个女人先后染指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因为我?心脏不由自己的跳动,抽空了我所有的力气。

    弥霜笑起来,幽怨的看着我;“姐姐她费尽心机,终究抵不过关心则乱。”

    这个世界又陌生起来,混沌黑暗,我徘徊在迷雾间,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布下一张张网。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回了寝殿,昏昏沉沉的等到暮色苍茫,才觉得麻痹的身体有了知觉,我看了看手中,那块洁白的帕子还紧紧的攥着,我松开手,它早已褶皱不堪,帕上一角,一朵梅花正绽开,像一滴还未融进的鲜血,突兀的撒在雪地里。

    作者有话要说:  前来赴约,勾搭作者需谨慎哦!

    看到大家的评论,我再一次赶到自己有多懒,更得有多慢!这几天,就伪勤劳吧!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似曾相识的梦境,分不清是日有所思的南柯一梦,还是早已焚成灰烬的前尘往事。

    “姐姐,你…怎么了?”尚在总角之年的男孩瞪着澄澈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僧人侍从外的人,心里的激动和好奇抑制不住的让他靠近,可眼前的人,似乎很难过。

    身穿素缟少女瞳孔骤然放大,“滚。”少女咬牙切齿的吐出一个字,似想扑上来,把他撕碎。

    男孩被吓呆了,怔怔的站在那,连躲闪也忘记了。

    少女冷眼看着男孩,决绝的一字一顿,“欠我的,我会叫你们如数还上。”

    “姐姐想要什么?”男孩的眼里有了光泽,不再呆滞。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又是对男孩幼稚的嘲讽;“要你,和你蛇蝎母后的性命。”

    “你见过我母后?”男孩听完,忽略了少女话中的一切,只有母后两个字深深印在脑子里。

    少女背过身,跪在香案下,不再理睬男孩。

    “她好吗?”男孩依旧站在那,过了好久,才忍不住问。

    一片沉寂,只有袅袅的香烟,在金身佛像前升腾。男孩看了看少女,又看了看停在旁侧似倒放的柜子的东西,默默的退出。

    寺院的庭院内,随少女的来临热闹起来,风动长幡,喃喃经声笼罩在狭小的一片天,少女跪在僧众之间,红肿着眼睛,却再没有泪水渗出眼角。

    男孩就躲在不远的大红柱后,探出脑袋,目不转睛的看着。

    古寺的夜寂的只有风声,咚咚,少女静坐在禅房里,听见敲门声恹恹的道:“什么人?”

    外面没了动静,隔了一会,敲门声又响起。少女道;“进来。”门外又安静了。

    少女忍不住,这个时候是谁还在这样恶毒的取乐,推开房门,只见庭院里,也换了素缟的男孩独独站着,少女回身把门关上,连多一眼也不想看外面的人。

    敲门声又响起,少女猛的冲到门口,推门的速度让男孩也一惊。男孩没有时间离开,少女血红着眼睛,死死掐住男孩的脖子,“既然你这么急,就让你去陪葬。”

    男孩说不出话来,挣扎的扬起脖子,双手死死的掰住少女的手,发出呜呜的声音,头却还在不停的往上扬,少女顺着男孩的动作,抬起头来,满天的繁星,闪烁在深蓝的天空上。少女的手微微松动,男孩有了喘息的机会,眼里呛出泪,不住的咳嗽。

    少女松开手,冷哼一声,“即便你死了,你母后也不会流一滴泪吧。”

    男孩愣住了,脸被憋得通红,却不在咳嗽一声。“嬷嬷说,死了的人会化成星星,看着还在人世的人。”男孩低声说完,沮丧的转身离开。

    少女盯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今夜的星星,还真是亮。

    男孩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庭院的柱子后,穿着素缟露出半个身子,等到超度完后,又一个人默默走开。

    第七日头上,比前几日都要隆重,木鱼从天蒙蒙亮就响个不停,连住持方丈,也转动着佛转诵着经文。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抬着那横柜一样的东西走出了寺门,白钱被风扬起,旋舞一阵又落归地上。男孩听到少女第一次放声哭起来,趴倒在青石阶上撕心裂肺的叫喊着母亲。

    来往的僧侣被住持禁止去搀扶,住持悲悯的看了眼少女,带着僧众离开。男孩左右犹豫,还是走上前去,他的力气,却不足以扶起瘫倒的少女。

    少女抬起头,倔强的止住哭声,却止不住抽噎。

    男孩松开拽着少女的手,嘴唇张张合合,才决定说;“我相信,即便有一天我先去了,母后也会像你一样悲伤。我舍不得她为我哭,我会做最亮的那颗星星,在夜里悄悄守着母后。”说完,男孩坐在青石阶上,掏出怀里那串磨得发亮的佛珠,闭目一颗颗拨动起来。

    少女从地上起来,扯开素缟,扔在还有火星的火盆里,又拽起男孩,脱掉他身上的素缟,同样丢进火盆,火苗窜起来,熊熊的燃烧着。

    火光映衬间,男孩看着少女,笑得明媚无邪。少女也动了动嘴角,似笑又不似。男孩执起少女的手,将手里的佛珠为她戴上。学着小沙弥的样子,合十双手一拜。转身跑开,不忘回头一瞥,吐了吐舌头,“嬷嬷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半月的时间,男孩借着各种理由溜出来,山后的树林,石缝里的山泉,荷花的游鱼….男孩陪着少女走遍了他解闷的每个地方。

    嬉戏玩耍,静静的倾听。男孩第一次觉得快乐不是师父们口中的境界,而是游戏人间的真实。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到了,少女不能在住在寺院里,她有家,还有哥哥。

    “姐姐什么时候再回来?”男孩问。

    “我不会再回来,但你可以离开这儿。”少女摸了摸男孩的头,伤感的看着男孩。

    “是不是我离开这儿了,就可以和姐姐一直在一起?”男孩提高了声音,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