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霹雳同人)[霹雳](万千)借问人间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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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解释的解释,长空回以他叹息,他怔怔地看着他再次背过的身影,所有曾经的想念与策划,在那背影后,完全不值一提,输得彻彻底底。

    佛有云:「譬如有人,一专为忆,一人专忘,如是二人,若逢不逢,或见非见。」

    如果有两个人,一人一直在想念着另一个人;而另一个人却不放在心上。那么即使碰到了,也同没碰到一样;即使对面看见了,也同陌生人一样,转身而走……

    那一刻,他悠悠想起这句话,是不是,就是这样?

    后来回到残破的日盲族时,仅存的族民盼望着他解决问题,长空亦如是。他应诺,确实牺牲了自己灵气,尽管他从没告诉他们,这么做,对自己的性命存有多大的伤害。

    既然他有的,长空从来都不在乎,其它人又还会在乎他什么呢?

    思及此,千叶只是淡然地看向那透露异状的指端,无忧也无喜。他只要命令自己,逼自己在期限内做完该做的事,也许他们有一天就能明白,他太阳之子什么都可以做到、千叶传奇什么都可以做到,他既然可以为日盲族带来光明,便能带给日盲族重新站起的未来。

    天地之间,他已没有什么可以再赌,只有他自己可以当作筹码,尽数地赌下。

    是胜、是负,他自己承担。

    这样,也许族民不会怨他、长空也不会怨他了。

    蓦地微风迎来,细粉般的光影正描绘着万物,带着春日的芳菲清新。千叶传奇朝亭外望去,彷佛又看见了那秋天时的黄桷树下,他们的影子交迭在一起,他唤着他的名,那样单纯,万事于他,永远不动、也不伤……

    他是怀念那样的日子的。

    那时候,他以为的影子,跟长空的影子,或许还是一样的意义。但是现在他已经逐渐明白,长空心中的阳光,是真的有阴影在的。

    千叶传奇轻轻地阖起眼,忘了那是属于黑莲还是迷离之际的影像。

    彷佛曾在某一日,那人与他走在同一条路上,他转头唤他,想看看他们并行的影子,但是长空却不见了,他唤着,从来时路望去,好似看见长空的背影在另头尽处,他开始起步追啊追的,天地溢满了他的呼唤,却永远也勾不到他的身影,最后他累了,蹒跚地回到黄桷树下,再次只看到自己孤单的影子,冷冷清清。

    原来,无论怎么追逐,再也回不去、回不去了……

    「太阳之子。」

    朦胧间,耳际有人唤着自己,自神光幻影中传来,他猛然回首,望向眼前的形影,像场飘渺缭绕的梦,眼中波澜微微一漾,千念万念,只想化作一声呼唤:

    「长空……」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时间点大概落在第四部,建议若全部故事完结后再回头看外章,应该会有些不同角度,外章透露了很多讯息

    先预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下次更新的篇章為五部第十一章,如果被鎖,可能要到新浪博客看吧!

    ☆、章十一:欲/孽菩提

    ◇◇◆◇◇

    罗幕低垂,绘龙涂金的屏风后,博山香炉正燃着芬芳,那流烟袅袅而起,弥散了一室,浓重得宛如隔着人心的纱幕。

    万古长空静静站在千叶传奇身侧,不时为其替换医治病人所需的银针,但见那针灸每深入曲池穴一分,雄王的眉头便多深一分,半晌,待疗程走完,彼此一个眼神示意,雄王收袖抬手,隐于幕后的下人随即启动机刮,立时屏风帘幕悄然飞动,转眼三人已置身另一空间。

    「你长期落下毒患,气虚乃是常事。」千叶传奇轻描淡写带过病情,转话道:「弒道侯在外等待,你我时间有限。」

    雄王颔首,极快地扫视眼前两人,又往千叶难掩憔悴的面色多带一眼,不动声色道:「这段期间残宗一直谨守与你之约定,对苦境留手。苦境被占据的各派门只待一声令下,杀手便会刺杀驻守的护军铁卫首领,回归苦境。至于亲自对上烨世兵权的各个苦境高手,只能听天由命。」

    「残宗今日之情,千叶会记下。」这已是战局下的最小牺牲。千叶目光投向眼前,像把无形冷箭:「你该有另事要对吾说。」

    炉香薄烟中,雄王偏黑的肤色特为显眼,他眼角微微吊起,似笑非笑,衬出天生首领的气质:「你早前提示关山聆月与吾一会,我们做下了协议。除了阻绝破军府之野心,尚有一事,吾料你即便知道,也不意外。」

    凝视那渐露锋芒的眉目,千叶传奇彷佛已猜着七分,「吾要听你说。」

    「好。」雄王负手而立,那广袖的龙纹飞跳,言词之间,竟有掺有冷酷,再清晰不过道:「待残宗助你扳倒破军府,请你千叶传奇退出集境之争!」

    直曝野心的话语,越过了交涉、越过了不曾言明的机心。身旁的长空闻言,亦不禁震骇,而千叶传奇却仅抬眼迎视那目光,平静问道:「这也是聆月的意思?」

    一声聆月,唤得亲密,声底下却是隐含波涛,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片片碎裂。

    雄王答得笃定:「是。」

    千叶传奇静静看着雄王亦发幽深的凌厉目光,良久,忽然闭起双目,渐渐笑出声来,每一声如发自肺腑,心中彷佛有什么东西亟欲呛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深信着她。委以她重任,而她却回以狠心,将他彻底推出这场残局。

    原来,在她心底,是这么希望他走、是这么希望见不得他!

    原来,他在集境筹划的一切、保住的一切,终是无人领情。所求所谋,尽是一片空梦、一片空梦!

    凄凉的笑声,像无形的丝线勒紧了心头,长空听之不忍,按上他手,忧道:「太阳之子!」

    「吾很好。」千叶扬起只手做停,情绪顷刻在胸间凝成了冰,依是闭目道:「雄王,你该明白,如吾真有心,集境这片江山你插手不得。」

    「可惜,依你现在情况,并没有比吾好到哪里。」雄王口上承认,似有若无地看了长空一眼,透着几丝嘲讽,又如在感慨。这一局,千叶传奇本是赢家,但时局至此,他的性命早为身边的人付出泰半。怪不得谁,只能怪命!

    千叶慢慢睁开眼,眼底清澈,已吸尽方才的伤颓般,缓缓道:「如今日盲族已经恢复,要吾退出集境,不无不可。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往后对付破军府的行动,残宗依然听吾号令;第二,若集境在你手中不得安稳,吾势必回头拿下!」

    雄王深吸一口气,断然答应:「好!就看谁活比较长吧!」

    话已至此,再无可言。千叶双手一推,将轮椅转向,决然道:「长空,推吾出去。」

    雄王注视门关处远去的两人,积压在心头上的巨石却彷佛更加沉重。

    半是威胁、半是强迫,这早是场撕破脸的合作。

    待层层机关退开,紫微宫外殿落叶洒金,秋花暗香萦绕在侧,一切景物还道依旧,却不知方才已是风云幻变。人心险恶。算人人算,人心之险,确实胜过锋利兵器……千叶传奇任长空为他推着轮椅,神识似有阵空白迷离,彷如有柄利刃,深深扎入了心底伤痕,张扬地挫痛……蓦地眼前一阵凉风掠过,阴影压了下来,长空机警地看向来人,弒道侯却已现身笑道:「还很准时嘛!」

    千叶传奇绕回了神智,抬眼淡然道:「弒院主若真不放心,方才大可一同进入。」

    「唉,只要是人,总会念旧。」即使是孪生兄弟,有同样的面孔,圣帝也不是那位圣帝了。弒道侯说着,已背过身影,步步离去:「现在紫微宫只是一个多余的地方,不该看的脸容就少看吧!」

    是啊,人总会念旧,但是谁又会真正念着他千叶传奇呢?

    望着离去的人影,千叶无波无动地看着,目光彷佛穿透了世间浮华,洗去了喜怒哀乐,猝然心口一阵抽搐,异样又熟悉的疼痛好似要抽干全身气力,不禁一声闷哼,点点猩红溅落素白衣襟,长空见状,一路强抑的激荡情绪早已捺不住,即刻弓身扶抱,将他往怀中带紧:「太阳之子——」

    千叶坐在轮椅上,颤颤地阖上眼,半靠在他温暖的臂膀,却只剩下一片空白的痛。

    此生红尘浪迹,前途未卜,而事到如今,为何他的生命总是留下一片的空白、一片的错?

    寂寥的庭苑内,枯叶静舞,一片、一片带着夕阳余温,落在两人身上。这一刻,他静静握着他的厚实掌心,过往尘烟聚散沉浮,不知所终。

    上苍赐予他没有过去的出生,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的剥夺?

    ◇◇◆◇◇

    这一夜千叶传奇或许是真的累了,极早便洗漱就寝,心忧今日千叶的状况不稳定,长空一直陪伴在他身侧,依稀彷佛,又回到日盲族从前的日子。他是他的太阳之子,他是他的守护者,他习惯他偶尔的任性骄傲,而他终是离不开他身边……

    尽管,一切已然不一样。那日信件上的残酷事实一日日的压在心上,他便一日日的愧疚痛悔。

    外头月华西移,浓云渐深,偶有晚风带急,长空点了一盏微弱的明烛后,默默地坐在床沿边,轻手为千叶盖好被衾,为他顺着披散在枕边的墨黑发丝,一缕一缕,慢慢、慢慢地,那发间的冰凉,彷佛有沁骨的冷,他颤着手,望他沉睡的清逸脸容,满心尽是涩痛……

    这几日来,一幕幕止不住的爱恨情仇总在深沉的夜里翻覆,他挥之不去,弃之不能,便任其阵阵的痛……痛至心尖上,千头万绪,化做罪疚痛悔的滚烫泪水,无声滴淌而下。

    曾经,他忍心一次又一次将他送入局内,让他第一次又一次不明白的陷入绝望。桃花、苏苓、明珠求瑕、族民、友人、苦境同袍的性命……从来的无情之缠,绕至情仇无解,只剩一桩桩的负累,他无有资格再恨,却再也还不了太阳之子的情。

    错、错、错,满是错,但真正的错,又该是谁来担负?曾经他不甘被掌握、不甘被利用,他只是想问,他的所有、他的失去,谁来偿还?可知他宁愿一生随桃花而去,也不想要这样的偿还。他担不起、受不起……

    如今,心血之损,伤病之根……他夺去了他的所有,而他还予他毕生憾恨。

    前因后果,执妄情缠,双刃迷藏,终至悲恸入骨,噬血斑斑。

    第一剑,他种下他一生的伤病之根;第二剑,他毁去他的性命。

    如果没有当初那一剑,今日一切的痛是否可以不曾到来?

    如果没有当初那一剑,今日太阳之子是否可以不用创伤到如此地步?

    到底他该如何做,才能阻止一切憾恨;到底他该如何做,才能挽回不该发生的一切?

    尽是阴错阳差、尽是空余悔恨。

    可知他恨他如此待他,更恨他如此自伤自己?……

    他望着他,前尘往事侵蚀着心口,泪水潸然而落,一滴、两滴、三滴……静静地、静静地流,不知此夜过了多久。蓦地,一阵冰凉的触意合上那长有粗茧的指端,晃动的晕黄光影里,有双清澈无波的眸子投望过来,带着初醒的喑哑:「长空?」

    连日强抑下的问题终于止也止不住,长空凝视着他,心中辛辣的涩痛翻涌,不禁深深握紧他修长瘦削的手,冲口而问:「你……到底为吾伤了多深?」

    一句问,本该惊涛骇浪、本该追问为何知晓,但如今……皆已不重要了。千叶惊怔地望他,往日诸般隐忍转瞬化做一片悲凉,那眼底光华流散,如夏夜寂灭的幽莲,倏忽即萎。他撑起半身,缓缓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竟无语相问。

    一直以来,这人总是一眼不顾,而他在身后苦苦追寻不得……事到如今,他早已泣不出泪,而他,终于愿意为自己流下眼泪了吗?

    一念执着,心动、妄动,伤痛身骨,终于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千叶怔怔望他,眼光彷佛越过了纷纭往事,幽幽道:「……从前你们总怨恨吾什么都争,如今吾连自己都不争了,你又要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