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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世兵权既已返回集境,那么长空应也同时随行回来了。
与烨世兵权拟定对策后,其人便忙碌军务去了,而千叶传奇则吩咐许多杂务下办,直至时近傍晚,才悠悠转回庭院,欲收拾棋盘,孰料方才派出向佛狱传讯的传兵,竟一下子便传回消息,千叶传奇接手阅过,笑了笑,遣退来人,不禁自言道:「哈,流云谷,佛狱真是合吾之意。」
人总是矛盾的,既不知别人所布之局,却往往迫不及待的想跳入局中。
就在方才,与烨世兵权商讨后,集境仗持掌握了九韶遗谱,即刻拟定七日后与佛狱结盟的计划,并派人送出消息试探,而佛狱竟也答应得奇快,七日后,双方在流云谷商谈结盟一事。
流云谷,就其地势和气候,是最容易埋伏伏兵之地。这场会谈,显然双方都有如意算盘想打,可惜,将有第三方的如意算盘,是集境与佛狱都未能料及的。
午后的残光在苑内的短篱镀上灿耀的金边,一阵清风掠来,上头枯黄枝叶簌簌作响,捎来了萧瑟的凉意,千叶不禁顿下收拾的动作,轻轻撩拨开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举目瞭望,但见天穹浮敛一层薄薄的云气,日阳光芒遥遥流转,已有入秋之态。
秋气,隐含天地翻覆之象。也该是执行计划的时刻了。
心念一动,千叶转身离开了居所,往那幽静偏僻的方向而行。
自从上次再生龃龉后,他们虽曾同住一段时日,而当初泄漏太君治等人进入佛狱消息的苦境内奸也已遭素还真伏法。然而长空多半对他持以冷淡态度,千叶似乎也已经习惯,久了,干脆不管长空是在乎抑或冷漠,他想寻来时仍径自寻来,长空也无可奈何。
恰如此刻。
回廊一转,景色尽是朴素,间有几声鸟鸣。千叶悄步走至庭院,见长空英挺俊朗的身影正坐于一块大石上,衣上尚沾有战场跋涉的沙尘痕迹,右手拿着一块绢布,仔细地擦拭□□剑身。
千叶传奇静静地靠过去,坐在其身旁,看他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勤拭,那银白的剑刃青光映入眼帘,如似勾引着一幕幕的过往,明亮得千叶几许怔忡。
想来,因与果,不知不觉中,皆与这把□□脱不了关系。
那年,一样是秋天,他亲至铁族为他取来这把剑,以为一切正要开始。孰料转眼巨变,他离开了他,而他却不甘心。为了让那这双手能够拿起□□,真正为他挥剑,他在千竹坞里,进行了一场无法回头的交易……
也许冥冥之中,他早知道这注定是场败局,可他,凭什么要放弃一切可能?
坚执不是错,当只剩下一个选择时,即使千辛万苦也要踏平。
……
蓦地,那剑面折光晃动了一下,千叶眨了眨眼,断开了思绪,抬眼正见长空朝自己望来,两人若即若离地对视,眼底似有微云翻卷般的波澜,片刻,还是千叶先开口:「百韬略城现今如何?」
听此问话,长空握了握剑柄,兀自沉默良久,方漠然道:「他已经驻军入城,略城人马完全退出。」
这一战,非他所愿,略城毕竟是苦境势力,奈何太阳之子参战,他只能跟随。所幸攻城之日时,千叶竟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破兵法阵形,略城之主只得弃城而逃,集境大军遂在战无多少的情况下直接入城。而后千叶在弒道侯的「伴行」下先告离出城,便留他与鸦魂、影等院殿将士于略城协助集境驻军,直到今日方才回到集境。
开战以来,他不明白太阳之子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做背离良心之事?先是反复无常,直接借机反占苦境派门,后是连创苦境后援,若非至今尚未与苦境正面交手,今日他绝不愿坐于此地,甚至拾起这口□□之剑……
千叶似乎看透了长空的心思,淡淡道:「不该明白的,就不需明白。」
长空倦漠地摇首,手指抚触那锋利的剑刃:「难道良心就该被隐埋在不明白之下?」
「有时看得太透不是好事。」千叶抬眼道:「你只需知晓,略城这次并无重大伤亡。」
长空放弃了追问,语气坚决:「这口剑,不能染上苦境之人的血。」
闻言,千叶向来平静的脸容却极淡地一笑,赫然按上那流连在剑刃上的指掌,状似轻嘲:「在你心中,恐怕这口剑宁愿染上吾之鲜血,甚过染上苦境之人的鲜血?」
「你——」突来之举,长空愕然相对,竟挣脱不开那牢握。
僵持间,穿过叶稍的碎光洒落在两只交迭的手上,一双质若初雪,一双沉稳厚实,谁又曾知,那脉动中的血液,曾是源于一人,在另一人性命垂危时,数次亲手割腕相救?
往事隐约恍惚,千叶的手不动、长空的手不动,剑端冰凉的寒意却彷如窜入彼此的掌心,一丝一缕,剥离了最后的温存。
「难道不是吗?」千叶定定看着他,续道:「昔日吾希望你绝情,你绝不了情,对吾之怨恨倒是不减。」
明知此人在引火自焚,长空心火欲升又熄,暗自使力将手挣脱开来,却料千叶竟不偏不闪,手掌直直落了下去,锋利的侧刃立时割伤了手,剎时血珠溢在剑面上,雾成一片。
「太阳之子!」
长空大出意料,情急之间,冲破这段时日来的冷漠,立刻握上千叶的手腕观视,见那伤口不大,却伤入皮肉,滞了滞,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哑然道:「到屋内,吾为你包扎。」
却料千叶只是径自望着他,抽开了手,低声道:
「长空,很久了。」
没头没尾的话落响在半空中,却无端激得长空百味杂陈,短暂地失了神。
他僵硬地牵起千叶的手,却什么话也说不上,只是默默端视着他,冷寡的眼波中尽是迷茫与无奈,他下意识将手握了深紧,而千叶却恍如未觉。
一眼之间,可以有多少的凝望与长久?而这长久之中,又包含了多少爱恨情仇?很久、很久了,情爱沉浮只在他们两人之间,却无人能说尽,鲜血淋漓的伤口不得抚慰,却只能负重地共存,让对旋的双刃迷藏永无止尽。
四目交投,如潮汐涌动。千叶迎望着他,清湛的眸光难得隐有情绪流溢。长空看着,长着粗茧的手在他手骨上轻轻摩挲,似有触怀,奈何诸事隔阂横阻胸中,心意辗转再三,终是无处安放,仅能渐渐地松了开,撇过头去。
随那掌间的温度低低流散,千叶对着那轩疏的背影,亦恢复如初冷然,命道:「随吾到一处地方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小后记◇◇
这边有三处跟之前的剧情作连结,一是千叶传奇在四部长空被破军府逼走后,(网络版第十章,书本版第八章)曾做过建议,让集境帮忙苦境协助兵防,当时苦境碍于情势,不得不接受,然后现在果然反了……只是这个反是故意的。
二是银绝在第五部第二章被千叶传奇救下来,本章交代去向。
另一个为第五部三章:在祀嬛之助下,素还真冒着危险亲临集境给千叶传奇百韬略城的地图,本章交代用途。
因此之前曾大概说过,第五部属于细节就会在字里行间交代过去了,可能有时候要往回翻
至于这次第四章时间虽然飞的很快,但整个局势对双莲来说就是坐喝凉茶看戏。因为这些过程在第一章的会面就谈好了,一切都始于千叶传奇与素还真下的那盘棋,棋势一直在变动,也代表双莲的合作与较量。而且这盘棋是千叶主动先下的,也代表他先出手。
所以,目前发生的事情都是早有密谋,大家不知道,但这两只狐狸知道。
PS:三月中书本应该就会寄达大陆了,到时候会开放余本下标~
☆、章五:连横合纵
随集境战事延伸至苦境,各路兵防也因事调开,作为象征敷衍的紫微宫更不在话下,连将百师也被派往外地驻兵。借着被忽略的优势,谁也不知紫微宫底下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藏了间简单密室。
残宗过去擅长游击,不乏开山辟洞的经验,此类情事办来顺手,更兼之专业,这简室小归小,隐密谈事也足矣。然而,此种会议,能少则少,谁也无法保证每次皆可万无一失。
连早已返回集境的鸦魂,也只能与雄王眼神意会或短暂交谈,这般私底下会晤,今日竟是头遭。
狭小的空间里,烛火阴暗,雄王与鸦魂正静待。久违的近距离重逢,两人有太多话语未曾言明,一时间反而不知从何道起。
曾经一同战场杀敌、曾经一同荣辱与共,转眼数十年已过,早生华发沧桑,更甚者,人丁凋零,当年声势浩大的兄弟们,能留半数,已是万幸。
残宗众人的鲜血与付出,终于走到这一步,但如今这一步是确定,还是茫然?他们也无答案。
他们一直在赌,筹码渐失,但是对于不想灭亡的人来讲,纵然十面埋伏,生机永远是存在的,战,也要战至最后结果。
如今此刻,雄王终于能褪去朝前的痴傻伪装,对着为己长年奔波的鸦魂,万分感慨徘徊心中,良久,方哑然问道:「……鸦魂,你会怨吾之无能吗?」
鸦魂闻言,隐隐动容,目光却移至壁上熠熠的灯盏半晌,摇了头。
他记得,雄王过去是铮铮铁汉,笑谈风生间骁勇善战,刀起刀落,傲冠沙场。这样的一名主上,要说起自己无能,该要放下多少尊严?
或许历经这些年的非人荼毒,除了最终目标,没有什么不能看淡了。
终究,再难过也唤不回小弟、也唤不回其余兄弟。就这份拿得起、放得下的骨气,雄王依然是他追随之人。
鸦魂捺住伤情,理智地回神,拘谨道:「雄王,事实都已经发生,我们不该再一直顾念过往,如今你能苏醒,就是众兄弟牺牲最好的回报。」
「不,这条路还很长。」雄王语重心长道:「你可想过,千叶传奇过去能控制吾,未来未必不能。就算残宗能解去破军府这关,日盲族呢?」
鸦魂心底一震,想起此人对残宗的算计与利用,只能叹道:「走一步,算一步了。」
「鸦魂——」雄王正低声欲言,陡地狭门「轰」地被推开,在黑暗中切出一道亮光,两道人影走入,正是千叶传奇与万古长空。
气氛遽然凛冽。
「是你。」目光随着那人影逐渐逼近,鸦魂眼瞳不自觉地收缩,心中百味杂陈。
至今,他不知是该感谢此人医治好了雄王,还是恨此人将十锋与太君治推向牺牲?集境和残宗,因这个人,发生了多少不该发生的事?
千叶传奇毫不相避,坦然对视。
这一天,早该要来的。从来他都在承受他人的愤怒,多一人,又何妨?
犹然捺不住情绪,鸦魂近乎不顾一切,劈头直问:「千叶传奇,吾该怨你吗?」
「该。」千叶传奇迎视那愠怒的眼神,眸光如锥般地刺在那脸上,道:「从头至尾吾皆在利用你们,但你们也甘愿为吾之棋子,不是吗?」
「你——」鸦魂双手攥住,料不到此人竟直揭痛处。瞥见此景,在侧的长空几要捺不住,脚步欲举,却料千叶头也不回,负手冷道:「长空,若不想重建日盲族,你现在可以走!」
「不用了!」鸦魂突然喝住,眉目毅然,缓缓道:「千叶传奇,既然陪你玩至此,吾就不会让十锋与太君治白白牺牲。」
「好。」这样的气魄,他欣赏。千叶目光转向雄王,手中日轮的光芒灼人,「雄王,早前之事情办得如何?」
「残宗的暗杀部队早已混入驻扎在苦境的护军铁卫之中,一切顺利。现在可要进行下一步动作?」雄王很快地进入状况,应对自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