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上次的事,你忘了?“叶修状似很受伤的样子,显得有点假,“忘了就忘了。”他收起一脸痛心,“我来都来了,你多少也尽点地主之谊吧。”说着肚子还很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敢情是找我蹭吃蹭喝呢!喻文州虽然如此腹诽了一句,但心里却是很大方的欣然接受,随后带着叶修到了一家比较有特色的小店,炒了几个菜,还开了一小瓶酒,就当为他接风。职业选手们平时很少喝酒,但没有比赛的时候,偶尔也会小酌两杯。这会儿正直冬季的休赛期,喻文州才叫了一瓶。
席间,叶修表示喻文州整个赛季的表现可圈可点,但又指出了一些他可以做的更好的地方。
“要不要切磋一下?”一杯倒的叶修询问喻文州,此时他已酒至微醺,吐出的气息都恍若带着一丝酒气。
“好。”喻文州心里想的却是求之不得,他酒量比叶修好点,不过这会儿也已经脸颊飘着两朵红。
“去哪里?”叶修问,“网吧?”
“网吧会被人认出来。”喻文州说,“不如去……”他下意识的想法是酒店?但话到嘴边,竟然说不出来。他被自己突然想到的这个词激的双颊更红,反观叶修却神色无常。已经醉迷糊了?他偷瞄着叶修,大概没想那么多吧。喻文州觉得自己思想很猥琐,会不会叶修其实很老练?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更猥琐了。
“不如去哪里?”叶修还在等着喻文州回答。
“酒……酒店?”喻文州眼神移到了别处,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呀,还不快走。”叶修说。
此时已近黄昏,气温比白天更低了些,冷风一吹,喻文州觉得发热的脑门被稍稍吹醒了些。但一想到他跟叶修即将要去的地方,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清醒的好。
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进了酒店,叶修在前,喻文州在后,一个一脸坦然一个一脸忐忑。
说起来G市是喻文州的地盘,到酒店“开房”的主意也是他出的,跟叶修一对一私下切磋获益更多的还是他,但喻文州就是觉得剧情的发展有点别扭。
他很想对前台的服务员小姐说开两间房,但是叶修已经更快一步的说拿一间房,他只好硬生生的压下已经冲到喉咙口的话。
“标间还是大床?”前台小姐机械式询问。
“大床吧。”叶修说。
喻文州石化,他压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叶修走进房间的,一路上他似乎都只低头看着脚下的地毯。
他弯的……蓦然之间,这句话又飘入了脑海,三个汉字仿佛有形一般的在喻文州的头脑中摇摆。
“你先坐会儿,我进去抽根烟。”一进房间,叶修就飞快的闪进洗手间吞云吐雾起来。这也正好解了喻文州的围,他正木讷着,正愁不知道怎么面对叶修。
房间里只有一台电脑,叶修自己带了笔记本,喻文州便不客气的坐到了电脑桌前,正对面就是一面很大的镜子,镜子里反射出的正是身后那张超有存在感的大床。
喻文州望着那张床,坐定之后再回想起之前的过程,终于觉得其实是自己多虑了。他一个本地人,哪还需要住什么酒店,这房间叶修一人住,当然一张床就够了,人家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住这里,喻文州啊喻文州,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呀!
他理清思路之后,便开机登陆了游戏。由于荣耀这款游戏风靡已久,G市又有蓝雨这支强劲的战队驻扎于此,所以很多娱乐场所,包括一些酒店都为客人准备了荣耀专属登陆器,两人之前在选择酒店时就已经考虑到这点。
叶修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的就是喻文州专注地盯着屏幕的神情,此时看来要比平常更严肃些,忽明忽暗的屏幕光投射在他的侧脸,将喻文州的皮肤衬的更白……
他默默地站到喻文州身后,看着他打完了一局。
30多秒后,荣耀两个大字闪现,对方迅速退出竞技场,像是落荒而逃一样,喻文州连耳机都没摘,轻叹了口气,靠到了椅背上。
突兀的触感从背部传来,喻文州一怔,才发觉这是叶修搭在椅子上的手,正巧被他压在了身后。
“怎么,还不满意?”叶修笑着问,心下却赞叹喻文州性格沉着,不骄不躁,不带一丝自大。
“要不是对方刚才的那个失误,”喻文州说,“我这场会辛苦点。”毕竟是职业选手,他没有说不会赢,而是说会赢得辛苦点。
“你有更好的打法?”叶修问。
“确切的说,是我有更好的想法。”喻文州苦笑。
“只是可惜了手速跟不上,是吧。”叶修说,“若是你实现不了的打法,对你来说就不能算是最好的。要不要听听我的想法?”
“求之不得。”
喻文州打算起身让他,谁知叶修的手往他肩上一按,示意他继续坐着,整个人一弯腰,另一只手直接贴到了喻文州握鼠标的手上。
他的右肩成了叶修的支点,同时有微热自肩上传来,源源不断,一直蔓延到整个胸腔。两个人的脸也靠得极近,近到喻文州只用眼角的余光就能扫到叶修的眼睫毛,睫毛下是他微眯的双眼,瞳中闪烁着的,是来自屏幕的光,光线流转,竟如水泽在微漾。
耳边起了一阵瘙痒,不知是叶修的刘海还是他发际边上散落的碎发,总之有什么东西擦了下喻文州的脸颊,他突然觉得,这房间的暖气是不是开的太大了。
第4章
喻文州不小心晃了一下神,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就突然想到几年前的事情去了?他视线一低,此时坐在电脑前的是黄少天,可不知不觉间,他竟看作了当年的自己。而仅仅只是对过去的念想,就已经让自己一阵燥热,是不是没救了?
视线再次扫向屏幕,黄少天已经回到,“他在我身后站着呢……”
叶修会怎么回?喻文州竟然先窘迫上了。
“那就不是手残了?”
哼得一声,喻文州居然轻笑出声,这才是叶修说话的风格。
“队长……”少天回头看他。
“手残想和他切磋两把问他来不来。”喻文州说。
“来呗。”那边的回答也很迅速。
一局对战很快就过,喻文州被虐的挺惨,就跟前几次一样,无论他用什么职业,或者叶修又用什么职业,总之,单挑的时候,荣耀大字之下,自己总是躺倒的那个。
散人么?叶修……他到底还藏着多少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呢?喻文州觉得喉咙里泛起一阵苦涩,这种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沟壑,是什么造成的?是年龄差?是性别?是各自的社会关系?还是都有?
他们之间的那种可能性,又会不会有?
喻文州匆匆退了竞技场,借着让黄少天自己去研究那段视频的由头走开了,他有些害怕逗留的时间一长,善于捕捉的少天会发现什么端倪,而自己的那些微小心事,他暂时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之前是不小心走神,但离开以后,喻文州索性找了个小咖啡馆,点了杯咖啡,品味起了他跟叶修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就像是把记忆取出来晾一晾,晒晒太阳,尽管这些事情也许只有自己一个人珍惜……
第5章
喻文州不知道叶修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他们两人靠的那么近,他很是不淡定。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词,小鹿乱撞。不贴切!太不贴切了!可他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就像你做一道心理测试题,提示你的选择必须是第一反应而不能是经过思考的,那个该死的词就是他的第一反应,明知这个选项不行但还是踩上去了。
内心有一道警报拉响,喻文州再清纯再没有谈过恋爱,也猜得出那一瞬间的心动感觉所代表的含义,他也曾经为某个女生动心过,而那个时候的心跳,都不如现在来的快。
叶修几乎是握着他的手移动着鼠标,一边说着这里可以这样这样,基本都是简单说一下,他立刻就能心领神会,又或者鼠标只移动到某个位置,他就知道叶修的意思。
而叶修似乎比喻文州自己都了解什么话他能听懂,可以不说的时候他绝不多说一句。喻文州却恨不得叶修把自己当成菜鸟多说一些,因为他一旦不说话,自己又觉得热了。
叶修的手很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的很干净。掌心明明是偏凉的,却让喻文州觉得很暖,并想象着把这样漂亮的手握在手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可怕的在他脑中一闪而过,立刻被压了下去。因为叶修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你的手有点抖。“他说。
喻文州仓惶掩饰,语气也抬高了,“你都是这样指导别人的?“
“也不是……”叶修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看着喻文州脸红的不太寻常,不像是酒喝多了,“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暖气开的太大了吧。”
趁叶修去研究暖气的空挡,喻文州松了一口气,他起身倒了杯凉水,喝的时候眼神还飘向猫着腰拨弄开关的叶修,心里想着还不是你靠的那么近。
想着想着,居然说出来了。
叶修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他的话,还是仅仅只是巧合,总之,喻文州羞愧的想死。
要是杯子里装的不是水而是后悔药,那该多好。
叶修回过头来说,“不知道怎么弄,这个暖气好像是自动的。”
喻文州哼哼哈哈了两下,不知所以,心里一直在想着他听见了没有他到底听见了没有,然后猛灌了一口水。
叶修见他脸涨的通红,便说,“要不还是关了吧。”说着按下了“OFF”键。
喻文州不止是脸通红,隐藏在厚厚的领子之下的脖子也热的快要烧起来似的,他都不敢看叶修,只能不停的以喝水来掩饰,喝了几口之后还假装咳嗽。
“不要紧吧?”叶修说。
“没事,我只是有点呛到。”他撒谎道,而后又灌了一口水,“咳,咳咳……”
“真的没事?”
“没……没有。”一开始是没有,但刚才是真的呛到了,喻文州捂着心口,艰难的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叶修说。
喻文州应声答应,原本紧张的心情生出一丝得以脱逃的侥幸,如同被人掐住脖子后又突然松开似的,而后又生出一丝遗憾、一丝苦涩,因为这掐住他脖子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这种复杂的心情不断在内心游移,归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怅然若失。
要是喻文州有写日记的习惯,那么这一天他一定会在日记本上记下这么一段内容,大致所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他,喻文州,一个从小接受正面教育,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队员们眼中的好队长,很多人眼中的邻居家的孩子……喜欢上了一个大他不少岁的同性男子。
是的,同性恋,他并不排斥这个群体,也不会对他们抱有任何歧视,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成为这其中的一份子。
于他而言,一切只是没想到而已。
世事无常也不过如此,他为叶修是同性恋而好奇,结果接触之下,对方是不是还不清楚,自己就变弯了,这等发展,能不令人唏嘘嘛。
只是一昧地唉声叹气可不是喻文州的脾性,他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沉淀沉淀自己的心情,并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思考的结果是,顺其自然吧,不然,不然还能怎么办?
喻文州回到宿舍的时候,天已经漆黑漆黑的了,俱乐部里大多数的选手和工作人员都已回家准备过年,只有他这个队长和少数几个工作人员还留着。训练室也好,食堂也好,选手宿舍也好,这些地方都已不复平日的热闹,喻文州走进训练室开了一台电脑,享受着这份宁静。
这个位置不是他平时坐的,只是靠近门边的一个普通位置。平常队员们训练的时候都各自有专属的位置,并没有好坏之分,只是每个人对于键盘和鼠标都有自己用惯了的,每次换上换下很麻烦罢了。而作为队长,喻文州的位置却是特别挑给他的,临窗一隅,背后推门出去便是这间训练室唯一的大露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