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你在这里等我。”
“不。”费伊坚决地摇头，她晃了晃手中的枪，她的神情看起来无所畏惧。
赛斯耸耸肩，因为他知道她的能力，所以也并不坚持。他们在一座低矮的房屋周围徘徊了几圈，脚底下的地面湿漉漉的，泛着淡淡的草腥气。
“有人在那里。”费伊用喉音低低地说。
赛斯眯起眼睛，小幅度地点了下头。他们屏息，两个人的鞋子落在地上都无声无息，一同绕到了房子的后门处，躲在墙后，试探着张望。
院落的转角，双方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仍然惊起了拔枪的声音。
费伊感到身边高高大大的男人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枪抵住了对方的胸口，在对方仍在错愕的时候，冷冰冰地质问道：“你是谁？”
其实费伊也一样震惊。眼前被赛斯拿枪指着的人有一双在黑夜里亮得惊人的绿眼睛。
“……丹尼斯？”她轻声问道。
“怎么可能？”赛斯飞快地接口，好像怕自己使的力道不够一样，另一只手托住了枪把，稳稳地拿枪对准他。“说，你是谁？”
“冷静点，老弟。”一句熟悉的调侃从对方的口中飘了出来。
赛斯的眼中有愤怒在燃烧着，他将那个男人狠狠地推在墙上，用手臂压住他的喉咙：“我哥死了。”
“你八岁之前的每个周六都喜欢和我一起去湖畔小屋公园野餐。八岁的时候在那儿被一只狗追了，再也不想去了。”
“你十二岁的时候跟父亲吵架，为了学钢琴。”
“你上高中的时候第一次数学考试考了满分。”
赛斯的怒火凝固了。他松开了丹尼斯。
丹尼斯轻声爆了一句粗口，用手按着脖子平复着呼吸：“该死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你他妈怎么就活了？”赛斯粗声粗气地问。
“我怎么知道？”丹尼斯转了转脖子，“等我迷迷糊糊一觉睡醒的时候，丧尸没了，手机没了，枪没了。”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老子倒想来着，满世界找你！怎么找？！”
“该死的蠢货！”
两个人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损着对方，费伊自觉地躲到了一旁。该留给久别重逢的兄弟一个私人的空间。
她借着月色开始用衣袖擦拭着枪上的手指印，却突然在一片静谧中分辩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那是什么东西穿过高高的草丛时，脚步飞快而引起的。她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对着兄弟的方向比着手势。二人的交谈停了下来，他们的眼睛都红红的，却表现出了职业猎魔的风度，目光像豹子一样紧紧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止是一个。”
“绝对不止。”
丹尼斯掏出一把银弹，捏在手心里：“你觉得呢？”
赛斯瞄了一眼，没有过多的询问，直接给出答案：“不够。”
费伊凭直觉猜出他们说的是能否顺利解决那些家伙。果然，赛斯犹豫地看向哥哥：“那现在回去？”
“我本来以为这里只有一个。”
“原先是这样，但这里似乎因为某些原因成了一个据点。突然增多的数量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
“被什么？”费伊问道。
“不知道。”赛斯耸耸肩，“我也只是猜测。”
“为了建造军队。”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漫不经心地回答。
瞬间三把枪一致地指向了他。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气质优雅的高个男子。他态度和善地微笑着，半长的金发垂在肩上，手中握着一根手杖：“不太友好。”他评价道，一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艳红的嘴唇，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不要拿那玩意儿指着我，我害怕。”他从容地说，表情毫无惧意，像极了调侃。
“你是谁？”费伊壮着胆子问道。
“爱德华?戴维?德古拉?梵卓。”他吐字清晰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号，“如果不是受到邀约，我鲜少踏足人界。放下你的枪，孩子。我们从不与猎魔人发生冲突。”
赛斯将枪甩向一边：“不准备解释一下？”
“魔党在召集军队。这是我们内部的问题，我不便多说。”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说了，受到邀约。我的朋友，美丽而伟大的天使长大人，拜托我来这里，帮助他的朋友们脱离险境。”他背着手，仍然笑得十分温和，“米迦勒大人很忙，他原本是想亲自来帮助你们的，可惜天堂事务繁杂让他脱不开身，于是他就拜托了他的好友——也就是我，来协助你们解决这个小麻烦。
“当然，我也感谢他给我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要知道，作为密党的领袖氏族，我们有义务制约血族的平衡，魔党这种任意扩张的行为，该隐大人也是不会允许的。”爱德华看了看面前两个人类驱魔人不解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接触到的会游走在人界的怪物，是那些无法在其他世界生存的，他们邪恶，冲动，暴力，嗜血。而优雅如我，是断然不会这样的。”
“……”没有人做出回应。
爱德华撇撇嘴，将自己金灿灿的刘海拨弄了一下，“现在你们可以站在原地，由我去解决他们。”
“需要帮忙吗？”丹尼斯问。
“你确定食物不会刺激他们战斗的欲望吗？”爱德华回过头，嘴角有些讥诮地翘了起来，随即抿平，“感谢你的好意，年轻人。但由我来做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爱德华在天亮之前就处理干净他们内部的事物离开了。兄弟俩和费伊一起去采购了一些食物和饮用水之后，简单收拾了行装，就出发了。在来到兰开斯特的时候，费伊叫停。他们送她回到了家里，两个人继续旅行。
费伊的日子过得有条不紊，她的父母是最早一批撤退的，因此安然无恙。中途带给她最大的震惊大概就是吉米的出现。但已经见识了丹尼斯的死而复生，费伊反倒没这么惊讶了。两个人在买了一大箱的啤酒，坐在公寓楼下的长椅上一瓶接着一瓶地喝，讲述他们各自的经历，但却都有所隐瞒。
有些事情，他们也都是想想而已。
三月，费伊过生日。吉米主动担起重任，帮她置办食物。费伊的父母给她定制了礼服，说是为了庆祝世界末日的劫后余生，必须穿得漂亮一些。罗兰夫妇是当地的富商，从小跟随父母出入大大小小的宴会的费伊立刻察觉到父母给她大办生日会的目的，而且在第一时间提出了反对。
“为什么，宝贝？”罗兰夫人耐心地问。“还是说，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也许。”费伊冷着脸回答。
“说说看他的样子。”
她原先只是讨厌父母古板得回归中世纪的思想，却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人的样子。那个人像永远不会倒下的样子，一头蜷曲漂亮的金发像揉进了太阳光一样闪闪发亮，她是队伍中那个威严的女军官，是在战争中可以依靠的后背。
她们一起突围，一起风餐露宿，甚至在灾难结束后还在小镇意外地重逢。费伊摸了摸她仍然挂在脖子上的项链，因为一路奔波它已经褪去了原先的光泽。但她仍能想起维奥拉把她交给自己时的神情：“费伊，活下去。”
“她是个上校。”
“她？”
“是的。”
罗兰夫人的表情并无变化：“虽然我不支持你的选择，但我尊重你的决定。”她轻轻拍了拍费伊的头，“我只希望你幸福。”
维奥拉?诺顿遇上了大麻烦。
她好不容易辗转着请假跑出来，却找不到费伊。她的手机号码换过了，而且维奥拉也碰巧没有在她们的交谈中询问过她的家庭住址，她只是在一次偶然中默默记下了她的生日。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啊。
维奥拉漫无目的地在兰开斯特最大的购物中心闲逛，她显得有些颓唐。礼物正满满当当地塞在她的包里，她却可能找寻不到送出去的机会。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更别提曾经和她一起在世界末日救人、战斗的是一个天使——天堂最有权威的那种。
当她向甜品站走去，要了一个牛奶口味的冰激凌时，有人主动替她付了钱。
“米迦勒？”当对方将东西地给她的时候，维奥拉惊讶地喊了出来。
米迦勒做了个“嘘”的手势，拉着她走到一边：“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
“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费伊过生日啊。”他眨了眨眼睛，“你呢？”
“你的跟宠呢？”维奥拉朝四周张望了一下。
……跟宠？
米迦勒和路西法齐齐一愣。
相比较于米迦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路西法的脸色就显得有点难看。他站得远远的，仍然不忘给维奥拉飞去一枚寒冷刺骨的眼刀。
米迦勒回头望了路西法一眼，笑着调侃道：“你有麻烦了。”
“我本来麻烦就不小。”维奥拉扁嘴，“最近麻烦们就像说好了似的一起来找我了。”
“……大概是你身上的香水比较合他们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