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放心,这事我保准给你干的漂漂亮亮的,哼哼”
连容点头,拍拍他肩膀,说:
“这赌坊能不进去就别进去,没钱了就跟我说”
见他嘿嘿傻笑着不说话,连容问:
“你娘最近还好吗?病有起色吗?”
一听这话,辛凤九脸色微变,好一会儿才嘀咕道:
“没什么起色,前两天还吐血了,大夫说得换好药,可是太贵了,我就想来赌两把赢点银子……”
连容叹了口气,伸手将钱袋整个塞给他。
“钱要能被你赢来人家还开什么赌坊啊,回头就去抓药,钱不够再来找我”
闻言凤九鼻头微微泛酸,很没出息的红了眼眶,他硬挤吧了几下眼睛,嘿嘿笑着说:
“公子您真是个大好人,但是,我也不能老是这么让您接济啊,我娘她…”
“别犯傻劲了,我又没平白给你,迟早你是要还的,好了,赶紧回去吧,别忘了我刚才说的事”
狠狠点了两下头,辛凤九揣着钱袋子一阵风似的跑了。连容走出巷子,还能看到他的背影,叹气摇了摇头,回想刚才拍他肩膀的时候感觉他好像长高了点。心说再过阵子,这小子差不多该长到他肩膀了。
他是一年前认识的辛凤九,那时小孩瘦不拉几,个子又矮,挎着一篮子的野菜在集市上叫卖,也不知因为什么得罪了几个地痞流氓被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恰巧当时他跟苏怀春路过,苏怀春是这人不但爱凑热闹,还有点子侠义心肠,当下出手救下了凤九,还给了银子让他去看大夫。从那以后凤九就黏上了他们,嚷嚷着要给他俩当个小跟班,苏怀春是看着有趣,他虽无奈但凤九缠人功力颇为深厚,时间长了也便随他了。
后来连容才知道,凤九家里只有个老娘,还常年卧病在床,可怜这小子小小肩膀挑起了一个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隔三差五的就给他送点银子。凤九今年才十五岁,虽然还是孩子心性,但从小受了不少苦,比同龄人都早熟,知恩图报,一门心思想要报答他。
街上行人渐多,他抬头看看头顶的太阳,觉得有些闷热,已经立夏了,这太阳是一天比一天毒。他刚想敞开点衣领,突然手上一顿想到了什么,随即将手放下。
第六章
天色渐黑,连容趴二楼的窗户上往下看,整条街的景色尽收眼底,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的珠城夜景显得分外的纸醉金迷。正看的出神,身后传来柳玉凤略带为难的声音。
“连少爷,春儿她…她今儿不太舒服,您看…要不,我这就叫艳翎来伺候吧,刘少爷以前也是极喜欢她的,正好她最近新练了几首小曲儿,让她唱几段给你们助助兴?”
扫了眼楼下一个卖蜜饯的小摊,连容转过身,看着她笑了笑,说:
“玉凤妈妈,您就把春儿姑娘请来吧,她就来坐个场就成”
说着,他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她。
“不会委屈她的”
柳玉凤捏着银票的边缘内心挣扎,要说进了这花满楼的姑娘,甭管你以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过了头一晚那就是残花败柳,男人掏银子来找乐子,就算再不乐意也得笑脸迎合,哪能轮到你挑什么。可是这玉离春性格太过高傲,就算被她说服进了花满楼,她也不能全然做主,又不能来硬的,生怕这姑娘性子一上来来个鱼死网破,那她可上哪儿再找这么美的姑娘去啊。
连容见她还在犹豫,即舍不得银子又不想去请玉离春,他挑挑眉毛,又掏出一百两塞到她手里。
“妈妈尽管放心去请”
柳玉凤眼睛一亮,攥着两百两脸上立马堆满了笑,连忙点头说这就去请。连容看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一边嘴角往上勾了勾,转身往里走到一个门口,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他才推门而入,就见刘满左拥右抱的跟两个姑娘亲来亲去,看到他进来,连忙问:
“人呢?”
看他一张肥腻腻的脸上急色的表情,连容有点反胃,可还是哈着腰笑嘻嘻的道:
“一会儿就过来,刘兄可是艳福不浅啊,今儿春儿姑娘身体不适,本来不打算见客了,可一听你要见她,立马就答应了,这不正在屋里打扮呢”
刘满一听,乐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后去了,心说你玉离春再美不也得臣服在本少爷的无敌魅力之下么,昨天还假装不正眼看我呢,感情是在跟我玩情/趣,这不就是人家说的那什么欲…欲擒故纵么!
连容在离他较远的位子坐下,手里端着个酒杯轻轻晃来晃去也不急着喝,见刘满将一只手伸进了一个姑娘的衣襟,顿时嫌恶的转开视线。这时,门又被推开,柳玉凤领着玉离春进来了,刘满一看到玉离春,眼睛都直了,也顾不上听柳玉凤说的些场面话,就盯着她身边的玉离春看,差点没流口水。
玉离春也是不情愿,冷着一张脸被柳玉凤拉到刘满身边坐下。刘满连忙推开怀里的两个姑娘,涎着脸给她倒了杯酒,倒酒的时候还假装不经意的蹭了下她的胳膊,玉离春顿时皱起眉,她打心眼里厌恶刘满,要不是柳玉凤好说歹说她压根就不会过来,此时见刘满这德行更是满心不悦。
连容在一旁看的清楚,心说这玉离春也是挺有意思的,他还没见过楼里哪个姑娘敢给刘满脸色看的,她倒好,一进门就板着个脸,他不由好奇的想,昨天她是不是也这么应付苏怀春的。正想着,就见刘满端着倒满酒的杯子凑到她面前,说:
“美人儿,来,我敬你一杯”
连容差点没笑出来,端着杯子的手有点抖。心说刘满你至于么,跟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就差没在脸上刻上’我是淫魔‘了。玉离春有点坐不住,刘满那一身肥肉都快贴到她身上了,柳玉凤也挺为难的,既担心玉离春突然耍性子,又不敢说什么,怕惹恼了刘满。正在她欲言又止的时候连容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去,她一愣,想了想随即甩着帕子往外走。
玉离春见她走了,翻了个白眼,转头一瞪刘满,刘满一愣,脸上淫笑僵了一下,可他早已色欲熏心,还琢磨着美人就是美人,瞪眼睛都美的勾人。连容眼看玉离春脸色越来越难看,刘满的手已经伸到后面准备搭上她肩膀了,他突然出声,道:
“春儿姑娘,刚刚我听玉凤妈妈说你最近练了几首曲子,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耳福听上一段?”
他话音刚落,刘满立即射来一记眼刀,玉离春也奇怪的看他,心说我什么时候练曲子了,不过在对上他含笑的眼时随即了然,这是要帮她脱身呢。她几不可见的笑了一下,站起身,道:
“那春儿就献丑了”
说完,一欠身,走向窗边的琴桌,刘满恨恨的将酒杯往桌上一放,一半的酒都溅出来了。连容见他怨毒的瞪着自己,心里嗤笑,对他挑挑眉,凑到跟前,小声说:
“刘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春儿姑娘身体不舒服你还让她喝酒,岂不是难为她么,别坏了你在她心中的形象啊”
刘满一听,心想有道理,随即缓和了脸色,对他挤眉弄眼的。
“你小子还有点眼识,不错不错”
玉离春见他俩嘀嘀咕咕的也不知说些什么,一看刘满笑的一脸肥肉乱抖擞就觉得犯腻歪劲儿,索性坐在琴桌抚琴。刘满哪有那个那份雅兴,还听琴呢,听人叫床他倒是有兴趣,不过美人当前,就是听书他都说有意思。连容见他已经被迷的有些晕头转向,就给他倒酒,他眼睛一刻也没离开玉离春,只觉口含舌燥,端起酒杯就往肚里灌,都没尝出味儿来就连干了好几杯。一曲毕,刘满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讲话都不利索了,嘴里嚷嚷些淫词秽语,尽显下流本色。玉离春听得脸发白,气的想搬琴砸他,连容站起来,拍拍衣服,抚平了下摆的褶皱,对她挑眉使眼色。玉离春虽然觉得挺纳闷,心说这人够奇怪的,不过还是感激的点点头往外走。
刘满只觉得眼前看什么都是重影的,脑袋越来越模糊,他晃晃脑袋想要清醒一点,结果一趔趄差点摔倒,连容扶住他,就听他嚷嚷:
“美人…美人……”
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连容在他耳边说:
“刘兄,春儿姑娘已经在房里等你了,走,我这就扶你去”
刘满一听要去见美人,咧着嘴淫笑不止,任由连容架着他走。连容将他扶着往另一头的楼梯走,他肥的跟头猪一样,可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弄到后院,他嘴里嘟嘟嚷嚷的,连容时不时的搭两句。出了花满楼的后门,连容架着他又走了一段路,在一个黑巷子口松开他,说:
“刘兄,美人就在房里,我就送到这儿了,你自个进去吧”
刘满半眯着眼摇摇晃晃的,看面前一片漆黑,咦了一声,问:
“怎么这么黑啊?”
“吹了灯才有趣么”
刘满满脑子肉欲横飞,直嘿嘿笑,说’有趣有趣‘,接着就摸黑进了巷子。连容往地上啐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转身走开了,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的巷子里传出一声闷哼,他脚步越来越轻快,心情甚好,只是觉得身上油腻腻的有点恶心。
回到花满楼,他看着一桌狼藉,不免有点可惜,这一顿下来可花了他几百两呢,不过幸好连威虽不疼他,但也没缺他吃穿,每个月的月钱也给的不少,花几百两出口恶气也挺划算的。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转头,就见玉离春站在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好奇的挑挑眉。
“春儿姑娘?”
玉离春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脚面,脸颊微微泛红,这可把他弄糊涂了,心想这不该是看上他了吧,正思量着该怎么回绝就见玉离春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走过来,说:
“公子和…苏公子是好友吧,这个这个是他昨天落下的,劳烦公子替我还给他”
连容一看,原来是苏怀春常年别再腰间的香囊,是他们家奶娘小时候给秀得,后来奶娘去世了,他也就一直带着留个纪念。接过香囊,他有点想笑,感情这不是看上自己了,人家看上的是苏怀春啊。将香囊揣进怀里,他不动声色的又将她打量了一遍,心说不错,确实美的无可挑剔,气质也极好,估计苏怀春有段时间乐子了。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到刚才她对着刘满的态度,跟现在简直判若两人,当然也是刘满太讨人厌了。只是……他倒想试一试!
想罢,他猛的一把抓住玉离春的胳膊,用力往前一拽,玉离春没料他突然出手,一时不防一下子栽进他怀里,脸撞在他胸口上,惊呼了一声。连容嘴角微翘,刚想说什么,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吵闹,接着门口出现两个身影。柳玉凤一脑门子汗,也顾不得擦擦,尴尬的看着屋里的连容,为难的说:
“连少爷,这…连二少爷说要找您,我哎哟!”
没等他说完,连盛一脚将她踹开,一个箭步跨进门,一把扯出连容怀里的玉离春狠狠往地上推,玉离春刚那一下子还没回过神来呢就感觉被用力甩了出去,当下惊呼着栽倒在地。连容皱着眉看瞪着他的连盛,只见他鬓发都乱了,估计走得急衣襟微微敞开,一双眼赤红,脸色发白,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显然气的不轻。
“为什么还来?!我不是说过不许再到这种地方来吗!”
他突然爆发出怒吼,原本倒在地上直哎哟的柳玉凤吓的一颤,也不敢再唏嘘。玉离春已经站起来,气的瞪着这莫名其妙的两人,但也看出气氛不对劲儿,只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连容沉默半晌,伸手帮他捋了捋头发,感觉他突然一怔,便对一旁谨慎观察的柳玉凤说:
“真是抱歉,我弟弟脾气不好,他最不喜欢我来这种地方,这次是我连累了妈妈,改日我再跟妈妈赔罪吧”
说完便拉着连盛往外走,柳玉凤惊魂未定的一手拍着胸口一手扶腰,直叹倒霉。连家二公子的古怪脾气她也多少有点耳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不可理喻,兄长逛窑子也要管,还这么凶狠,想了想,她连忙吆喝人上来收拾房间,自己则去看玉离春,刚才摔那一下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摔出个好歹。
连容拉着连盛出了花满楼的大门,连盛竟也任他拉着走,到了一个小摊跟前连容突然停下,对那小贩说:
“老板,给我包二两蜜枣”
那小贩连忙应和,利索的给他称好包好,连容从钱袋子里掏出几个铜钱递过去,接过纸包,说了声谢谢。小贩愣了一下赶紧笑着摆手,他在这儿摆了几年蜜饯摊,头一回遇到这么和气的客人,还真有点受宠若惊。
两人已经走了一段路,远离了花街,道路上也逐渐冷清,连容松开连盛的手,轻轻拆开那个纸包,从里面捏出一颗蜜枣放进嘴里。连盛在他身后走着,脸色阴沉,突然,连容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一愣,脚下顿了一步,接着眼前就出现一个纸包,连容淡淡的问他:
“吃不吃?”
他盯着纸包有些微晃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手接过来,连容勾起嘴角笑了笑,继续往前走。他捧着一包蜜饯,默默的跟在后面,视线紧紧盯着连容的背影,满腔的怒火早已经烟消云散。月色当空,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徐徐凉风里,谁也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第七章
连容正蹲在院子里锄草,手里拿着把小铲子在花丛里小心翼翼的挪动,几天没料理,杂草又冒出来了。他一边铲草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刚想到一首古诗,但是后面两句怎么也记不起来,正想着,突然听见小成子慌慌张张的喊声。
“少爷!不得了了!少爷!!”
“一大早的瞎叫唤什么?没看见你人就先听见你声儿了”
连容转头看见他跑进院子,脸蛋红彤彤的。小成子跑到跟前一抹脑门子,见他还气定神闲的在那捣拾花草,就有点气急败坏的将他拉起来。连容手背一痛,抽了口气,等站直了身抬手一看,手背上多了道血痕,刚被身边月季的刺给刮的,小成子也看见了,呀了一声就要给他包扎。连容无奈的瞥了他一眼,拍了他脑袋一巴掌,说:
“小伤,没事,倒是你,大早上瞎嚷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