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在监牢门口站了一会,花无缺抄起桃花酒便走了进去。张菁老远就见着了他,道:“都是你,不然哪用审半天,我自然有罪。”
花无缺垂下眼道:“在下愚钝,不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即使知道并不能怪他,但张菁满腹的压抑早就想那样发泄发泄。如此想着,抢过花无缺的酒拆开木塞就喝了。桃花独特的香味,冰凉像流水一般滑过她的喉咙,直逼得她泪如雨下。
花无缺一怔,道:“这……”
张菁大哭道:“我恨!恨小鱼儿和你多管闲事,恨我为何找上你们,更恨……!”
她说着,却再也说不下去。昨日鲜衣怒马历历在目,谁会知小仙女张菁也有这般模样?
想起小鱼儿的吩咐,花无缺拿回酒,道:“你就待在这里,坐等时机。也别说我们,我们只是在做想做之事。”
张菁睁着眼,干掉的泪花沾在她脸上,犹如抓花了脸的小花猫。她扑哧一笑,又是那样明艳动人。而花无缺早被她阴晴不定的表现惊呆了。他一向最怕跟女人交流,先前在哭泣声中手忙脚乱,现在又因突兀的笑容支吾半天。
他叹道:“若小鱼儿在就好了。”
不知不觉产生的依赖不知不觉刻骨铭心。当想起那个人,手心的古怪纹路并未消失,他心中咯噔一下,拨开云雾见青天。
张菁看了看他,道:“你们越来越相像,是相互影响,还是已然以对方马首是瞻?”
花无缺闻言愣住,他原来一直是这样看待他和小鱼儿之间的感情么?那种失落与不舍,想将小鱼儿栓在身边的欲念,竟早就人尽皆知。他却还在沾沾自喜,为只有他知道而苦涩参半,就不知小鱼儿在心里怎么个偷笑法。
刹那,男人眼中的温柔深沉似海,无边无际,置身于此,是会就此沉溺还是尚存城府,却只有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才知晓。
如此这般,迎来了第五日。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其中最为震惊的是林启杨,因为小鱼儿来了!
话说自从花无缺去探望张菁后,林启杨少不了又是几番打扫,好不容易焕然一新,还没舒服居住几个时辰,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玉簪竖起的黑发,偶有几分蓬松,但衬在那副笑吟吟的精致面容上,却意外地有一种让人格外开心的气息。水蓝色的短衫很是适合他,为他增添了几道潇洒的傲然。
林启杨瞪眼,只觉此人眼熟得很,是不是在哪见过?
小鱼儿今天心情很好。他笑道:“林大人,我来看你,虽想带些什么特产,但见你早已备了如此多的厚礼等我,我再准备就太不够意思,所以我两袖清风地来了。”他径直进来坐下,随手拎起一只紫玉杯,朝林启杨莞尔一笑。
林启杨抖了抖双腿,心想你为何能将“两袖清风”用得如此厚脸皮?他道:“江湖上常说小鱼儿小鱼儿,本官这回可是亲眼见着了。”
小鱼儿倒也善解人意,哼道:“就不知林大人竟也对江湖感兴趣,那你这儿一定有江湖中人快意恩仇的酒,对么?”
林启杨见状腿抖得更狠了,也更加确定自己绝对是见过此人的。想起花无缺和张菁,他欲言又止。
小鱼儿似没看见,转头道:“你不能跟任何人透露我的消息,我自知分寸。”
林启杨疑惑道:“花公子也不行?”
小鱼儿嘿嘿直笑:“不行。”
抱出一坛珍藏了很久的白槐花酿酒,林启杨的心抽抽地疼。不过竟然还要瞒着花无缺,这真让他大吃一惊。要知道人家可是对此人担心得很!林启杨正在想要不要将这回事告诉小鱼儿,却看见自己的酒被他拿起就往嘴里灌,突然一股子火打体外冒。
林启杨道:“你在本官面前毫不忸怩作态,难道真如传闻所说,无所畏惧、古灵精怪、逸群之才?”
白槐甘甜清爽,沁人心脾。小鱼儿笑嘻嘻道:“林大人干嘛呢,看我笑话?”
林启杨只知自个儿的话打水漂了,他道:“喝酒不是这么喝的……”
小鱼儿道:“那要如何喝?是甩开膀子,还是扯开袖子?”
林启杨抽抽嘴角,提醒道:“江公子,你若喝醉,我就要招呼花公子过来扛你回去了。”
小鱼儿继续笑道:“素闻岚县林大人刚正不阿,没想到酒也有几分公正,到底是一方水养一方人,无半点粗糙。”
咱们的林大人认为自己今天是吃坏了东西才会连续几次出现恻隐之心。他道:“江公子取笑本官,是也觉得牢中饭食可口?”
小鱼儿似笑非笑道:“盐荒,米贵,穷小子能有一席之地已是享受,哪里还有闲暇管其他?”
林启杨的面色微微一变,严肃道:“你今儿来,目的是什么?”
放下酒坛,小鱼儿伸手抹掉嘴角酒渍,豪气干云:“江湖与官场,总是不同的。我找上你,和你找上我兄长,若不是出于同样的心思,我只当是眼睛瞎了。”
他一走,徒留地上残骸,还有门那边安静站立的男人几不可闻的一声叹。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返璞归真
“我是新上任的知县!”
“……”一句话让通天虎刘杨一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会。这人与其说是知县大人,不如说更像个账房,一股书卷气。想了又想,他对旁边的五毒神姑贾宜道:“不知他们几个有没有收获。”
他们之所以会结伴,无非是上回小鱼儿拉作一起的商谈。虽结果不欢而散,但为证明自己并没有为害慕容山庄,便亲自辗转于各方。
再者,这些日子下来,穿梭于坊间也听到不少慕容家的故事。那里也是响当当的地方,自那里出来的都是不凡人物,久而久之,不由地主动了起来,想着能为武林做一回好事也并无不可。
他这样想,却没敢与贾宜说。
贾宜闻言道:“清者自清。”
他们刚从水果摊踱过来,刘杨手里还攒着一袋梨。贾宜首先发现知县林启杨,见他也乐呵呵与摊主讨价还价,不由说道:“大人,朝礼临近,你怎还在此?”
林启扬挑了几颗光滑的苹果,回过头道:“还有几日,已准备就绪,这里苹果新鲜,要不要也买几颗?”
刘杨不是本地人,抓住他话里的意思,问道:“朝礼?”
贾宜不耐:“过几日你便知。”
她先走在前面,刘杨去了又返回。只见林启杨还在吹着风谈话,话语里多加了句:“小兄弟,我想问你识不识得一人!”
刘杨奇道:“何人?”
林启扬拱手道:“此人姓花,名无缺!”
刘杨看他一眼,道:“花公子天下盛名,我生于市井,问我有何用?”
林启杨笑道:“都说江湖中人见多识广,想必你一定认识此人。据说三头六臂之身无所不能,我一个新官上任,为保小命,倒非常想雇他来做我门人!”
三头六臂之身无所不能……刘杨瞠目道:“谁告诉你的?”
林启杨面向北面天空一拱手,自信十足道:“当然是受我们先帝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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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就是“朝礼”,街道上开始有官兵执剑走动。每年的六月六,已经形成一个传统,祈求苗疆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进入岚县的车马越来越多,林启杨忙进忙出,只恨老爹为甚只生他一个。
小鱼儿推开门,便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院子里,黑发上铺满月光。他无声无息走过去,却还是被发觉,一个转圈就让对方从背后抱住腰,脑袋也搁在自己的肩上不停地蹭。
小鱼儿小声笑道:“花无缺,你是人呢还是一头野兽。”
花无缺道:“怎样都好。”
小鱼儿不赞同道:“可世上哪有像你这样脾气好的野兽?”
花无缺被戳中痛点,闭上眼轻轻一笑。
此时他虽温柔地揽着小鱼儿,可杀意没有收敛,连周围的树叶也被其影响不停摆动,张牙舞爪,看着人心惊。小鱼儿握上他的手腕,道:“还在生气?”
花无缺叹道:“你瞒我,我却怪我自己。”
小鱼儿眼睛滴溜溜直转:“我瞒你什么了?”
花无缺道:“且说你被什么人缠上了。”
小鱼儿道:“只不过见着一个胸无半点墨,但藏有千百计的人,不过与江玉郎相比稍逊。”
花无缺一顿,闷着声道:“那他斗不过你。”
小鱼儿笑道:“自然。”
花无缺转口道:“可我不喜你提江玉郎。”
小鱼儿大笑道:“勾心斗角的事我在行,江玉郎是我的手下败将之一,你管他做什么。”
花无缺沉默,吻上他的颈项,轻声道:“大事无妨,有你便可。”
“大事都快过去了……”小鱼儿仰头看了一眼高悬在空中的明月,回过身,拉下他的脑袋便吻上。
月光给两人披上了纱衣,添了无尽的暧昧。那纠缠着不肯离开的唇齿一片湿润,更有几滴从小鱼儿的嘴角溢出,落进衣襟。
花无缺尽情地在他嘴里探寻,手也不自觉沿着小鱼儿的衣衫滑下,这就要一撩衣带。小鱼儿咬在他唇上,提醒道:“你要林知县看见自己的客人被江湖小魔星给攻陷了么?”
花无缺停下动作,意犹未尽地舔上他的下巴,后者扬起头,剧烈地喘着气。“你难道不是已经被攻陷了么?”小鱼儿听到花无缺这样说后,不由自主地低吟了一声。
他喃喃道:“兄长生来是吃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