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喂,明珠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快去,快去瞧瞧你大伯家!出事儿了,出事儿了诶!”
明珠同王家人有说有笑地往回走,半路上却是遇着了方铁柱,细问之下才知:薛明宇今儿个难得回家,可那薛大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抄起板凳就往他头上砸,谁劝都不听,只管扯着薛明宇一通狠揍,那薛明宇从小就是个娇养的只知读书半点儿重活也不曾干过,哪里比得过成日在田里头干粗活儿的薛大,是以只有在那儿挨打的份儿,惨叫声传出老远都能听见。
明珠赶到之时薛明宇已经捂着半边脸流了不少血了,许多人围在旁边看,连村长也在那处,凑近了才发现薛大被好几个庄稼汉子拉住,一边要挣脱再去揍一边撕扯着嗓子骂道:
“畜生!你这个畜生!那是你亲妹妹!”
薛大吼得嗓子都哑了,瞧着是要将血给吼出来才罢休,当真是气到了极致,明珠不解只得问一旁的村民,后者也不甚清楚,只压低了嗓门儿道:
“许是因着薛明宇撺掇薛大才要薛娇娇嫁去王举人家,想来起先薛大是不知晓那王公子是个病秧子的,如今王公子眼看着不中用了,娇娇这般年轻又刚嫁过去,没儿没女还不到二十便要守寡,薛大自来疼女儿,能不气么。”
旁边的人听见了也纷纷附和,想来在场大多数人都这般以为,可明珠却记得成亲那日薛大不像是不知晓□□的,今日如此反常地揍自个儿宝贝儿子应当是另有原因。
“大伯,您消消气,大哥有甚不对的您好好说说他就是,眼见着秋闱近了,您将他打出个好歹来却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啊。”
明珠凑上前去安慰薛大,村长同拉着薛大的那几个庄稼汉子也纷纷应和,明珠原想着扯到秋闱之事薛大应该就会消停了,哪曾想薛大闻言却是抬头怨毒地看了一眼明珠,这一眼顿时让明珠生出一股子薛大要扑过来活吞了他的错觉。
又关他什么事儿?
“是你!若非你抢了娇娇的姻缘她又怎会嫁进王家受苦,薛明珠你好歹毒的心肠,你还我女儿,还我女儿!”
薛大挣扎着要扑上去踹明珠,王名川慌忙跑上前去一把将明珠扯到身后牢牢护住,那薛大也是个疯起来不要命的,揍自个儿儿子下不去狠手揍薛明珠却是既解气又不心疼的,是以挣扎得愈发厉害了那几个庄稼汉子竟有些拉不住。
“大伯好记性呢,前儿个二姐姐出嫁之时还欢欢喜喜同我有说有笑呢,怎几日不见却又恨我到这般地步?难道是我那爹娘夜间托梦在您耳边说了我什么不是?明珠胆儿小,您可悠着点儿折腾,一会儿要我嫁这边一会儿不要我嫁,这般胡乱指示来我这笨脑子可瞧不出来您的真心,若不知道哪回该抵死反抗哪回该顺从您的指示,误了您的好算计该如何是好。”
明珠这般说也着实是气狠了,从未见着这般没脸没皮的,自个儿瞎闹腾出了乱子却是一股脑儿全算在别人头上,若非他换了个成年人芯子,当真是让那不到十五岁的薛明珠被迫嫁进了王家,这一家子小孩儿还不让薛大这窝疯子欺负死。
“薛大,你这般说就是你的不是了,当初那事儿本就是你做得不地道,明珠这孩子命苦没爹娘可依傍,你便是瞧着自个儿亲侄子没个出头的人便折腾起来不手软么?”
村长看不下去了也顾不得这些指着薛大就是一通说教,当初那事儿他是全程参与的,因着薛大同赵氏是薛明珠的长辈他没法插手这孩子的婚姻大事,如今明珠已然改了王姓两家之争成了地道的乡里矛盾,他却是有那资格管上一管了。
哪知那薛大听村长这般说非但没消停反倒是扯着嗓子冲着明珠骂得更难听:
“薛明珠,你不得好死!你抢了你姐姐的姻缘还要撺掇着村里的人来挤兑我!薛明珠,你这般歹毒就不怕遭报应么!”
明珠气急反笑,权当薛大是个疯子了。
“大伯如今却是舌头利索了?数落起我来是一堆一堆的连没有的事儿都能扯出七道八道来,怎当时打大哥的时候却是只有一句‘畜生’?大伯您对我可真是疼到了骨子里呢,对大哥要藏着掖着的缘由如今却是一股脑儿往我身上胡乱泼,当真是好本事。”
听明珠这般说旁的人却是想起了不对来,当日薛娇娇拜堂时旁边放了只公鸡是有目共睹的,想来这薛大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如此——薛大今儿个狠揍薛明宇应当是另有由头,那薛明宇好歹是个秀才,到底对亲妹妹做了什么事惹得自个儿亲爹这般拼命却又不好意思明说?
有的事情经不得深想,尤其经不得一堆人深想,那可是什么都能给拼凑出来的,顿时这薛明宇在村名心中便成了个无恶不作罪大恶极之人,薛明宇捂着半边脸叫苦,想骂明珠可脸上有伤一开口就扯得伤口疼,要打人吧薛明珠还被王名川牢牢护着半根头发丝儿都碰不着,当真是一点想头也无只得捂着脸干着急。
薛大见着矛头指向自个儿儿子了也才堪堪收敛住,他虽气薛明宇却到底舍不得任意糟蹋的,又觉着明珠可恨又觉着村里人碍眼,最后干脆两眼一闭双腿一蹬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榜第一天,亲们,看完记得收藏,不然……累爱啊,分分钟玻璃心肿么破。
☆、第十四章 出差错有惊无险
院试在城里头考,十里八乡的童生都往这边聚集,连带着那些个陪考的亲眷也来了不少,省城中一时之间热闹非凡,就连平日里只卖一文钱一个的馒头都涨到了两文一个。
“李大娘,往日没多要几个您做的馒头可真是悔得我肠子都青了。”
明珠同王名川进城之后自然是要去瞧瞧李大娘的,那几日来城里卖麻雀多亏了大娘照顾,这番情谊忘不得,两人一进城总爱来这儿坐坐,一来二去这份情却是愈加深厚。
“就属你小子滑头,还是川子实在,你瞧瞧,认字的就是比不认识字的好,偏偏就便宜了你这猴子,来年川子考出个名堂来了不知要羡煞多少姑娘家。”
这话换了别人说明珠肯定不乐意听,可李大娘却是个没坏心肠的,他听了也就听了不过是再涎着脸再要两个馒头罢。
“明珠嫁与我为妻是我捡着便宜了呢,大娘如此说名川哪里当得起。”
李大娘的儿子在衙门里头公干平日里少有空闲陪他俩,是以老两口尤其喜欢小孩子,明珠同王家这帮孩子合她俩眼缘,是以这是越看越喜欢,看哪个都觉着好,只心里欢喜嘴上却是忍不住逗弄的,直将这对儿年轻夫夫弄得个大红脸才罢休。
“时候不早了,大娘,我先送名川去考场,这几个小的便劳您照顾了。”
明珠瞧了眼天色觉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将怀里头仍熟睡的王小潭放进背篓里让王大河背着,嘱托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今儿个是王名川院试的日子他自然是要来送的,可考场那边人多手杂这帮孩子他一人哪里看顾得过来,放村子里头又不放心,遂城门一开便来找了李大娘要托她老两口照看。
“你们只管去罢,把我这馒头摊子扔了也不会弄丢他们几个的,快些去,迟了不吉利。”
李大娘一手牵着王小溪一手向明珠两人挥了挥,后者回头看了两眼终究是往考场那边跑去。
今年督考的学政是去年新上任的,天崇三十八年进士姓赵名良品,素有清廉孝悌的美名,如今不过而立之年却是个难得的读书人典范,想来由他督考于名川这般无人脉无根基的农村娃而言是桩难得的喜事,明珠可是听人说了,前任在时还没等进考场呢这试题便已经漏出来了,真真是要人想不作弊都难。
“这两日关里头去没法子梳洗你便熬些时候回去再拾掇罢,天儿虽说热了夜间却也难免凉的,那里头虽说有褥子可总归不干净,我同你带了件厚衣裳放在包里,若是夜间冷了便披上,和衣睡也不打紧的,总归不过两日忍忍便过。”
“篮子里头是我昨儿个晚上给你烙的饼,前儿个杀了的那只兔子我留了些给你做成了肉干儿,若是馋了饿了尽管吃,千万别想着省,若你考完出来我瞧着篮子里还有剩你看我饶得了你!”
如同所有送孩子进考场的家长一般,明珠拉着王名川絮絮叨叨地嘱托了好半晌,后者皆眉目含笑地瞧着他,将明珠的嘱托一句一句半点厌烦也无地应了,直到时辰将近才拿着东西去过检查口,临走之前却是回过身来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明珠狠狠抱在了怀里。
某人那老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明珠虽说没觉着同性恋必须得藏着掖着,可这般明目张胆地宣告性向还是有些接受无能的,王名川这么一抱把他给弄蒙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之后他觉着周围人看自个儿的眼神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这位小兄弟……”
各地学子纷纷通过检查进入考场,明珠在外头伸长了脖子瞧了会儿,虽然心里头不放心可到底还是念着那几个小的遂收了神儿打算往回走,哪曾想刚迈出半步便被个陌生少年叫住了。
“有何贵干?”
明珠细细打量来人,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模样还算清秀,个头儿比自个儿高出些许,目光纯净之中带着几分羞懦,这般瞧着却不像是个奸邪之辈。
那人瞧着明珠脸上的黑色胎记不免多看了几眼,意识到自个儿的举动失礼之后又似是受到惊吓般将注意力从那胎记上挪开转而同明珠对视。
“方才瞧着你与那小哥举止甚是……亲密,恕我冒昧,不知你二人可是……”
“我们是夫妻。”
明珠回答得坦荡,那少年先是有些怔愣随后却是不好意思地抠了抠头道:
“是我迂腐了,小哥这番心境我是万比不上的,也难怪你夫妻二人能这般恩爱,而我同夫君却只能……”
明珠有些惊讶,毕竟两个陌生人第一次见面便说这些东西着实有些奇怪,可心里头虽然嘀咕他却是不敢在面儿上表现出来,只同这少年闲聊希望能尽早结束话题回去找几个小的,哪曾想这少年却是跟找着了知己一般拉着明珠打开话匣子好一通说,如果不是刚才在李大娘的铺子上塞了两个馒头,明珠毫不怀疑自个儿会被他说晕过去。
“要你看笑话了,这般突然地拦着你倒是我的不是,可用过早膳了?我请你一顿便当作是赔礼罢。”
“不必,我来这儿之前已然吃过了,前面还有些事要料理,这位兄弟我便不叨扰了,往后有缘再见。”
说完明珠拔腿就跑,完全不给那少年挽留的机会。
正在明珠一边逃一边暗骂自己为何不早早脱身之时,远远瞧着瞧着李大爷迎面赶来。
“明珠啊,大爷对不住你,小湖那娃娃,他,他不见了!”
明珠好容易扶住扑来的李大爷,却是被这么一句给砸懵了。
“你说什么!”
**
这省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旁的不说,一个小孩儿还是藏得住的,是以明珠同李大爷转了大半天也未将小湖找到,明珠急得团团转,可一时又找不到路子,忽然想起来李大娘同李大爷的儿子在衙门里头公干,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托了李大爷去衙门里头找人帮忙,那李大爷也是愧疚得很,听明珠这般说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是以这两人才紧赶慢赶地去衙门找人。
“李叔,你怎过来了?找虎子么,他在街上转悠呢还未回来。”
衙门门口站着的两个衙役明显是认识李大爷的,见着老人家快步走来都极是热情地迎过去,哪想到这李大爷却是一把抓住了两人的胳膊颤声求到:
“大牙,福子,你们可得帮帮老头子我,我,我孙子不见了!”
那两人一听便知这事儿大发了,当下也顾不得追究李虎啥时候成的亲啥时候生的崽,连旁边还站着明珠这么个大活人都没注意,只一心询问当时情况。
“哎,你也知道这几日来省城里头的读书人多,我同老婆子那摊子早上人多便没看顾过来,等到大个儿些的孩子叫起来时才发现少了一个,我同明珠两个找了大半天连个影子都未见着,福子,你可得帮叔这个忙,否则,我便是躺进了棺材也不能安生啊。”
那两人自小便是李大爷看着长大的,又与那李虎是好兄弟,如今李大爷发话了哪有不帮的礼,遂仔细问了王小湖的体貌特征后便叫了衙门里头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弟兄开始满城的找人。
**
明珠跑了一整天腿都快跑断了,心里着急又没个可以商量的人,眼见着天已然黑下来了也没个头绪,一边骂自己大意不该被那个陌生人绊住脚步一边挣扎着要再去找,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却听到一栋宅子里头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珠——哥——!”
“大——哥——!”
“二——哥——!”
“大——妹——!”
“小——妹——!”
“明——珠——哥——!”
脚底下灌了铅,明珠从未如现在这般庆幸王小湖天生一副大嗓门儿,他不由心里一松,抬头瞧了那宅院的门匾——魏府,看这模样应当不是寻常人家,明珠心里虽说着急却是不敢贸然进去,随即强忍着腿上的酸痛迈开步子跑去找李虎同衙门里头的那些人,无论如何有官家人在场事情总要好办些。
一番折腾下来终究还是敲开了魏府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老管家,瞧着那些个官差打扮的人却是半点慌乱没有的,只微微弓着身子让开通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