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对你们有什么看法……该死的，我不在乎你喜欢跟男人还是女人睡，或者口味独特地爱上了我们某个特立独行的‘同事’，好吗，伙计？”绿灯侠抓了抓头发，自暴自弃一样地说：“我只是想帮帮蝙蝠侠！”
凯尔终于出声了，他简洁地回答：“我不明白。”
“我也认为你不会明白。”哈尔快速地说：“你是我们当中最强大的——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还有那么多有意思的小能力，哪天你说你能毁灭一个星球我也不会觉得稀奇。可是蝙蝠侠不一样，凯尔，他只是一个凡人，不管他看起来有多强大。”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掩饰什么似的清了清嗓子：“我能够理解是因为我跟他一样是个真正的人类。我所有的力量都在我的戒指里，我明白当我失去戒指之后会变得多脆弱，你只要用一根指头就能轻易地让我生不如死——就算我再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就这是事实，而我没法改变。你知道哥谭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说句实话，我很难想象一个没有戒指的哈尔?乔丹能在那里打击犯罪超过一个礼拜——也许三天都坚持不到。这不是蝙蝠侠愿意不愿意的问题，这是现实。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让他越来越伤痕累累，总有一天会出现他无法挽回的状况，也许那不仅会要了他的命，还会伤及到其他无辜民众。到时候我们要怎么办？任凭灾难发生，只是为了他可笑得要死的领地意识？”
他说完之后对面静默了片刻，随后凯尔轻声说：“你怎么会以为我真的没考虑过这些呢，哈尔？”
他像自言自语一般地抬起头，对着面前的空气倾诉：“你能理解那种永远无法紧紧拥抱挚爱的感觉吗，哈尔？我懂。每一次靠近他都是对我的考验，我不敢全神贯注地凝望他，不敢肆无忌惮地拥抱他，因为我不知道我的一时放纵会不会烧烂他的皮肤，折断他的骨头，更不知道会不会有某一天，自己就会在无意中杀了他。”他眨了眨眼睛，看见细细的灰尘在污浊的空气里上下浮动，话语下意识地就从他嘴里流泻出来：“你不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有些治好了，但有些恐怕会伴随他一辈子。你不知道，哈尔。我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意识到我们有多么的不同，我想我比你更明白他是一个人类。”
说到这里超人停住了，然后他居然笑了：“可是这又怎么样呢？蝙蝠侠有错误的时刻吗？他输过哪怕一次吗？你知道哥谭人怎么说吗？‘蝙蝠侠无所不能’。他已经赢了那么多次，我相信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赢下去。”
“凯尔！”哈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控制不住地大喊起来：“他总有个极限！即使是你也不能永远成功！”
“是的，我不能。”凯尔温和地说：“但是布鲁斯可以。”
绿灯侠在对面呻吟起来：“老天啊，凯尔，看来盲目的爱情已经快让你发疯了。”
“我想我已经为他发疯了，哈尔，可还没到神志不清的地步。”超人回答说，声音听起来平静的不正常：“我的理智尚存，足以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负责。如果你坚持认为终有一天蝙蝠侠也会失败，我承认我曾经设想过这样的状况，作为最坏情形下的预案。”
哈尔讥笑道：“我衷心希望你思考出了一个合理的应急方案。”
“抱歉让你失望了，哈尔。”凯尔轻声说：“我思考的唯一结果就是不干预他的任何行为。”
哈尔甚至都没有大喊大叫，他听上去早有预料，也许他已经对这个一根筋的傻大个绝望了也说不定：“啊，很有创意的想法，烦请解释一下你是用怎样奇葩的逻辑得出这样的结果的？”
“因为我信任他。”凯尔坦诚地说：“我信任他的判断力，正如他信任我不会插手哥谭。如果他真的遇到了处理不了的麻烦，他会找我。但是在此之前，怎么做是他的自由。”
“如果他辜负了你天真的信任了呢？”哈尔冷冷地说：“你怎么做？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凯尔顿住了，再次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非常坚定：“我想这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但是如果你坚持要问，我现在唯一能回答你的，就是我承诺过他，尊重他的所有决定。一旦他做出了选择，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只能……坦然接受。”
哈尔哽住了，片刻之后他无奈地笑起来：“嗨，伙计，我该说你太蠢，还是该说你对自己太有信心？”
超人也笑起来，他说：“我猜你想说前者，但其实是后者。”
哈尔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耸了耸肩：“我想我今天犯了个大错误，热恋中情人的世界你永远不会懂。”
他哼了一声，接着补充了一句：“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对布鲁斯?韦恩如此死心塌地的傻瓜，那就是你了，凯尔。”
超人笑了一声，温柔地说：“你说得对，那就是我，哈尔。”
35
戈登深深地吸了一口指间的香烟，感觉到那股辛辣的味道直刺胸腔，他吐了口气，看上去心事重重。他转向天台的死角，对藏在阴影里、一声不吭的蝙蝠侠说：“如你所愿，小丑找上门来了。”
蝙蝠侠看了看可怜兮兮、被砸得死无全尸的蝙蝠灯，闷闷地说：“你们这是准备把我驱逐出境了？”
戈登用脚踩了踩地上的碎玻璃，发出吱吱的响声，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你知道我永远不会这么做。市长也许想，但是他得顾及选民的心思，这就是为什么他还没找借口踢我下台——同样，他也不会蠢到明目张胆地砸掉你的招牌。”
蝙蝠侠似乎没什么兴趣：“那么是谁？”
“这就是问题。”戈登沉声说：“我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是我知道是谁下的命令。我查看了楼里的监控，今天上过天台的人都是我们的警员。”他说着，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扑克牌。蝙蝠侠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上面一定印着个龇牙咧嘴怪笑着的小丑，这东西他们都熟悉得很。而戈登皱着眉头，紧了紧大衣：“我真不愿意承认，但是要么是有人从天而降，要么就是我们这里有小丑的人。”
“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黑暗骑士突然发问。
戈登对着那一堆碎玻璃努了努嘴：“就被压在那下面。”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直接付诸行动了：他走过去，毫不在意地跨过那一堆碎玻璃，直接走到了被砸碎的蝙蝠灯旁边，把手伸进了已经毫无遮拦的灯罩。他细细地摸索了一会，突然定住了。
“找到了。”他低声说。
他的手里攥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看上去就像某个嘉年华的宣传单。而这张诡异的传单上用鲜红的就像血一样的颜色印着几行字，蝙蝠侠迅速地扫了一眼，在戈登试图探头过来看之前他就把这张恶心玩意塞进了他的万能腰带里。
“嗨，伙计。”戈登恼火地说：“你这招可不怎么明智啊。别忘了，我才是警察。”
“我知道。”蝙蝠侠毫无诚意地说：“所以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剩下的交给我，明白了？”
但是戈登在这一点上不会退让分毫：“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他停住了，发现蝙蝠侠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于是他威胁说：“我猜你不想上我们的通缉名单，是吧？”
蝙蝠侠冷哼了一声：“就像小丑在那段恶心的录像里说的那样，他为我准备了一个余兴节目，时间就是后天，庆典的花车巡游开始之前。我必须一个人去，否则邓斯特就完蛋了——为了保证这点我不打算把具体地点透露给你，满意了？”
“满意个屁！”戈登大吼起来：“你他妈的就不能多信任我们一点？”
蝙蝠侠抬头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回答：“不能。不过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不会客气。”
在戈登暴跳如雷地拔出枪对着他扫射之前，他一下子就冲到了栏杆边，轻盈地跳了下去，像一只真正的蝙蝠一样在空中滑翔。哥谭的夜风非常大，在他耳边呼呼作响，因此他也就理所当然地没有听见戈登在背后愤怒的咒骂。
今天的巡逻结束的很早，他回到蝙蝠洞的时候才刚刚过十二点。他的城市最近太平得不正常。但蝙蝠侠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这里的黑暗力量正在以难以察觉的速度汇集到一起，准备参与到后天的哥谭建市七十周年的狂欢当中去。那会是普通市民的欢庆之夜，也将是邪恶井喷之时。
他的管家尽职的守在一边，在见到自己的主人从蝙蝠车里跳出来之后优雅地上前替主人解下了披风，在布鲁斯扯下面具的间隙这位老人挑了挑嘴角：“如果您每晚都能在这个点回家，我想我喊您起床的工程会变得容易很多。”
“我不得不指出你过于乐观了，阿尔弗雷德。”他的少爷习惯性地回嘴：“我还得工作。”
管家替他把胸前的最后一片铠甲脱下来，露出里面被汗水微微浸湿的的黑色紧身T恤，布鲁斯因为洞里湿冷的空气而打了个颤，而管家立刻给他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外套，鬼才知道他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布鲁斯长久以来一直怀疑这个来自英国的老头其实是个隐藏在人群里的魔法师，没准还是某个叫做霍格沃茨【注22】的古怪学校的其中一任校长【注23】——他甚至也有一副半月形的眼镜呢：“今天可不是个工作的好日子，尤其是当您有一位客人在楼上等着的时候。”
布鲁斯冲他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显然没反应过来：“……客人？”
阿尔弗雷德轻轻地笑起来：“肯特先生等您很久了，布鲁斯少爷。”
布鲁斯冲上楼的时候发现记者正倚在自己的床上看书，平装版的茨威格【注24】，很像个文字工作者会有的品味。他仿佛毫无自觉，完全没意识到这并不是属于自己的领地。他看起来才洗过澡，甚至还穿着一件相当合身的睡袍，那衣服的格调明显来自阿尔弗雷德，问题是那尺寸显然不属于这屋子真正的主人。因为房间里舒适的温度，睡袍的领口很没形象地大开着，隐约露出坚实光洁的胸膛。
显然克拉克发现了主人的回归，他抬起头，没戴眼镜，尚且湿漉漉的头发被一缕一缕地撇到脑后，看起来出人意料的……性感。
“布鲁斯。”他笑起来，非常自然地对着主人打了个招呼，合上手里的书放到床头：“我真没想到你会回来的这么早。”
但是韦恩先生看上去有点不高兴。“你来干什么？”他沉着脸，硬邦邦地对面前私闯民宅的大胆家伙说。
克拉克有点忐忑不安，不过很快他就发现布鲁斯虽然皱着眉头，嘴角却没有紧绷的痕迹，他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很浅的笑意。这些迹象都表明这位主人并没有真的在生气，不过他也没有为克拉克的不告而来欢欣鼓舞就是了。
“我给阿尔弗雷德打电话了。”克拉克举起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表示自己并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我跟他说报社决定派我来哥谭采访后天的庆典活动，然后他就问我这几天的安排，比如准备入住哪家酒店。”
房间里的温度调得有点高，布鲁斯还穿着阿尔弗雷德给他披上的保暖外套，这时候已经有点热得冒汗。他一把拉开拉链，用一种常常出现在夜场舞台上的、颇具挑逗性的动作把那件可怜的衣服抛到了地毯上，过程之流畅简直就像演练了几百遍，完全看不出一点的生涩。而克拉克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裹着紧身衣的精悍身躯上，那种目光仿佛就要化成实体，连上下的扫视都带着逼人的热度。不过布鲁斯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抬了抬他锋利的下巴，做了一个挑衅般的姿势：“于是你准备入住韦恩庄园酒店吗？”
记者的反应慢了半拍，他的精力依然有大半都凝聚在布鲁斯身上。片刻之后他醒悟过来，脸色有点发红，支支吾吾地说：“没有……事实上我跟阿尔弗雷德说我还没预订酒店，他告诉我如果真是那样，我恐怕得做好露宿街头的准备。他真诚地建议我最好还是到庄园来，而我别无选择。”
“说得倒是没错，尽管这不能成为你占据主人卧室的理由。”布鲁斯撇了撇嘴，走到床边坐下来，超人看起来因为他压在床另一边的重量而不安地动了动：“我们的新市长准备把这次庆典搞成整个美国的狂欢节，照现在的情形看他没准真能成功。现在哥谭的情况就是，你从天上扔一块石头，就一定能砸中某个倒霉的游客。”
“我知道。”克拉克耸耸肩：“大都会开往哥谭的火车都快跟早上八点的地铁差不多挤了。”
布鲁斯轻笑起来：“你是在开玩笑吗？”
“是的，”克拉克凑过去，伸手揽住了布鲁斯的肩膀，而对方并没有表示反对：“我还以为你分不清火车和地铁的区别。你知道，美国最英俊富有的黄金单身汉什么的，出门肯定用不着这些公共交通工具……兰博基尼？私人飞机？”
布鲁斯的回答是一声沉沉的笑，克拉克能感觉到他声带的微微震颤，这种感觉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挠他的心尖般让人难耐：“这正是我想让别人看到的，可是怎么连你都被骗了呢，克拉克？”
“不，至少有一点我比他们强。”克拉克侧过头在他太阳穴的位置上吻了吻，感觉到布鲁斯身上泛着海洋气息的味道：“我知道你已经不是个单身汉了，布鲁斯。”
他的话音刚落，布鲁斯就从他的怀里挣出去，扭头喃喃道：“我要去洗澡。”他说着，站起来想要往浴室走。但是记者叫住了他：“嗨，等等。”
他的语调让蝙蝠侠的心一沉，虽然他不认为能逃过去，但是他现在真的不是很想谈起关于某个疯子向他宣战的无聊话题。
“你明天有空吗？”克拉克温和地问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僵硬。
这个有点出乎意料的问题完全超出了蝙蝠侠为“如何拒绝回答超人又不伤害他”所想到的所有7种预案的范围。所以他愣了一下，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思索这个问题背后的含义时，他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回答：“应该有……怎么了？”
克拉克重新倚到了床头，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上一次来的时候都没什么机会到处看看，你介意当我的向导吗？”
布鲁斯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他想他明白记者想要表达什么了：“我说克拉克，你要是想约我出去，大可以直说。”
“好吧。”记者的脸以极快的速度泛起了红色，在见识过这家伙在某些方面的没脸没皮之后，布鲁斯简直不知道他所谓“羞涩”的标准在哪里：“我是在约你，你还没回答我呢，布鲁斯。”
当被超人用那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的时候，真的有人可以说不吗？至少蝙蝠侠对此表示怀疑。于是他只能挫败地点点头：“好的，不过不能太早，我得保证充分的睡眠。”
说完他应景地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赶紧去冲个热水澡。而克拉克并没有因为这个回答而露出轻松的表情，相反，他紧张地笑了笑，这让蝙蝠侠脑袋里警钟长鸣。
果然，记者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那你后天有空吗？我是说，晚上？”
布鲁斯不由自主地抬起手去按了按隐隐抽动的太阳穴，犹豫着要做出怎样的回答。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说：“不好意思，我后天晚上大概会很忙。”说到这里他停住了，假装轻松的摊了摊手。“你知道的，工作。”
克拉克看着他，脸上表情纹丝不动，看不出懊恼亦或失望。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给予了自己最大程度的尊重。他的体贴足以让布鲁斯心软，但这也已经是蝙蝠侠能给他的最大程度的让步。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对视着，终于布鲁斯眨了眨眼睛，在这场大眼瞪小眼的较量当中无奈地败下阵来：“听着，克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