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龙权

分卷阅读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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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启羽气定神闲,只等着花聘的反应。

    花聘把信捏成一团,抬眼看着凌启羽。

    “你知道进寨前,我为什么没叫人收了你的兵器?”

    凌启羽笑道:“花当家的自恃甚高,不怕我心怀歹意趁机行刺,更不屑占我孤身入虎穴且手无寸铁的便宜。”

    花聘道:“不错。我与你家王爷不是一路人。他那些心思伎俩我使不出,也不屑使。我花聘活在世间就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跟他约的事我没忘,只是这几日山寨中琐事甚多,我一时之间抽不出身。今日既然你来了,我便随你走一趟。”

    他说着,一把扯开上衣,扬声道:“去取荆条来。”

    喽啰不知他要做什么,应声而去,不多时抱了一大捆荆条回来。

    花聘道:“给我捆在背上。”

    众人一时错愕,纷纷道:“当家的何必如此!”

    花聘又喝了一声,这才有几个喽啰上前来,小心给他捆在身上。

    花聘背上被刺出了血,仍面不改色,双眼怒睁道:“捆结实了!”

    喽啰不敢违逆,拿牛筋给他贴肉捆扎住,荆刺入肉,顿时血流如注。大厅里静了下来,一片寂静中凌启羽慢慢抚掌,击掌声在充盈着森冷空气的厅堂里回荡。他笑道:“王爷果然没看走眼,花当家的言而有信,是条汉子!”

    花聘扬声道:“众位兄弟,我下山一趟,最多明日即回!”说着大步往外走去。凌启羽举手抱了个团揖,随着花聘走了出去。

    大厅中众人哗然,却不知大当家为何当真与官府中人合到了一路,有的既便嘴上不说,心中也是疑窦顿生。

    王惟朝刚睡下,便听有人来报,凌启羽回来了。

    他心下大快,睡意全消,当即披衣出了门。一进厅堂,便见花聘赤着上身,负着数十根荆条,背上斑斑驳驳尽是血迹。他闻声转过身来,见王惟朝来了,一咬牙跪了下去。

    “王爷大胜倭寇之事,我已听闻。王爷当真是为民谋福的磊落汉子,先前是花某狭隘,言语无状,冲撞了王爷。今日特地负荆前来请罪。”

    王惟朝连忙抢一步将他搀起来,亲手给他把身上的荆条解下来,一边道:“花兄弟何必如此。你是条言出必行的汉子,小王敬佩万分。”

    夜风微凉,王惟朝见花聘赤着上身,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下来,披在花聘身上。花聘后退一步,王惟朝笑道:“花兄弟可是嫌弃这件旧衣,我叫人去件新的来,花兄弟先披这件片刻,免得着了风寒。”

    花聘连忙扯住他道:“我不是这意思,这、这件就很好。”

    凌启羽在一旁瞧着,看出花聘这人吃软不吃硬,迷迷糊糊地就上了王惟朝的套,不由得抿了抿嘴,别过脸往外眺去。

    王惟朝趁势握住他的手,携着他坐下。

    “上回我与花兄弟说的事,不知你考虑好了没有。花当家的要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眼下便是你大展身手的机会,何不暂且放下宿怨,就当是为了百姓,你好歹出山助小王一助!”

    花聘蹙眉道:“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你做的是好事,咱们敬佩。只是咱们都是些粗俗人,一则没什么能耐,二则受不了拘束。恕我不识抬举,这之类的话,咱们以后也别再说起,以免伤了和气。”

    王惟朝沉吟片刻,却又笑道:“也好。花兄弟不愿受约束那便算了。只是记着,我这里的门一直给你开着,随时等着你来试展拳脚。这天色不早了,花兄弟一路劳顿还曾吃饭吧,来来来,容我做回东道,切勿推辞。”

    花聘正要拒绝,凌启羽与王惟朝心有灵犀,知道他心里打什么算盘,连忙插话。

    “花兄弟何必客气,我同你一路赶来,你腹中饥不饥饿我还不知道么。我也饿坏了,等不得上好菜,吩咐厨房做几道小菜先填了肚子再说。花兄弟别嫌怠慢了就好。”说着已招呼小厮过来,吩咐厨房备饭,不求精细但求快上,酒却是要上好的陈酿,越快越好。

    花聘推辞不得,被这两人拉拉扯扯地落了座。不消片刻酒先上了。几样下酒小菜切成拼盘,缀着红缨绿翠十分有意趣。花聘不曾吃过这等精细菜肴,并未下箸,只是瞧着。王惟朝每样菜各尝一筷,让他放心并未下药。花聘也自觉这般小心仔细未免过于小家子气,心下有几分过意不去。这便正中了王惟朝下怀。

    他斟满酒杯,又给花聘斟满酒,起身敬道:“仓促之际也没什么好招待,只有这三十年的陈酿还拿得出手。花兄弟若不嫌弃,请尽此杯。”

    他说罢,先干为敬。

    花聘一遇酒便生出几分豪气,仰头一饮而尽。酒一入喉,一股凛冽冷香直沁心脾。他不由叹道:“果然好酒!”

    凌启羽笑道:“好酒当用大盏,这酒盅太小,喝起来忒不痛快。来人,换大碗来!”

    当即有人来撤了酒盅,换了巴掌大的海碗上来。王惟朝把酒斟满,递到花聘面前。

    “用大碗痛饮才是男儿本色,花兄弟,干了!”

    花聘看着递到面前的酒碗,咧嘴一笑:“好,干!”

    说罢仰头痛饮,一碗烈酒下去,竟面不改色。

    王惟朝与凌启羽对视一眼,各自有些意外,没想倒花聘竟如此海量。小厮陆续端了几道热菜上来。王惟朝和凌启羽只是劝酒,再过两三碗下肚,花聘脸上这才燥了起来。

    他空着肚子连喝几碗陈酿,便是酒量再好也当不起。果然不多时,他便眼热耳跳起来,就连胸口上的麒麟都染上了一抹红色。

    再劝几碗,花聘连连摇手,不能再喝。伸出去的手推到一半便垂了下来,整个人晃了几晃伏倒在桌上。

    凌启羽轻拍他肩膀,他也不醒。王惟朝这才绽了一抹笑,扬声道:“来人,把花头领送到客房休息。”

    凌启羽看着他被人扛出去走的远了,这才问道:“你要怎么办?只留他这一夜,明天便放回去?”

    王惟朝道:“前些日子你派上山的细作报了消息回来,说他这些日子过得并不安稳。上任寨主的旧部总与他为难,多次明嘲暗讽他与官府勾结。这一回他当着众人面跟你来我府上,回去已够他为难了,更何况他还在这王府中过了一晚。这一晚中发生了什么,他如何说得清。”

    凌启羽皱眉道:“若是他即便被所有人猜忌,也不肯离开凤梁寨怎么办?”

    王惟朝笑道:“他性烈如火,不是那种能忍辱负重的人,最受不了冤屈。你只管放心,他已然入了彀,再无脱身之理。”

    凌启羽皱眉道

    :“你有耐心。若换作是我,今晚我便派人去攻了他凤梁寨。让他手下之人皆以为他已经投靠官府,出卖弟兄,如此一来他百口莫辩,还能去哪儿!”

    王惟朝挑眉道:“你这法子我也想过,只是你别忘了,咱们要的是他心甘情愿死心塌地的为抗倭出力,却不是要用强逼的手段把他束缚在这里。若照你说的做了,他的确绝无退路,却难免心怀怨愤,又怎能跟咱们一条心?”

    凌启羽笑笑,站起来道:“你说的倒也不错,要掳得他人不难,难的是让他死心塌地为咱们效力。我今日去那一趟已经把戏作足了,留在凤梁寨中的细作想必此时正在散布他私通官府的谣言。他这一趟回去,在众人心中定然已成了叛徒,在凤梁寨中的地位定然是长久不了了。”

    王惟朝笑道:“若要就这么放他回去未免不够火候,咱们还有一夜时间,再给他煽些风,这把火才能烧起来。”

    凌启羽道:“喔,你还有什么主意?”

    王惟朝笑了笑,叫人趁夜找几名技艺高超的绣工来。又叫人从库房中拿了套质料上好的暗灰衣衫。吩咐道:“叫那几名绣工用暗银线在衣服各处绣上宣王府的纹样,务必饰在花纹里,要让那花样在暗室中不显,阳光下才瞧得出来。”

    凌启羽笑了出来,摇头道:“你这当真是要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连他身上的穿着都烙上咱们的记号。他这一趟回去,即便说与官府毫无瓜葛,只怕也没人信了。”

    王惟朝笑道:“局已经布好,他早已一头撞了进来,咱们剩下要做的,只是等了。”

    ☆、算计

    花聘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觉得头疼得厉害,坐在床上回了半天神才想起来,昨夜他在官府的地盘歇下了。小丫鬟听见他起来了,捧着洗脸水进来,笑吟吟道:“公子醒了,来洗把脸罢。饭一会儿就上。”

    花聘掀了被子要起身,见自己赤着身□,又捂回被子里,张口结舌道:“我的衣服呢!”

    小丫鬟掩着口笑:“昨晚公子喝醉了,吐的满身都是。奴婢给您把衣服洗了。”

    花聘捂着被子道:“那我穿什么。”

    小丫鬟道:“那衣服现在还透湿,穿不得了。公子稍等片刻,我去给你拿套新衣来。”

    说着出了门,片刻回来,左手提着一只食盒,右臂下挟着一只长方木盒。

    进了屋,小丫鬟把食盒放在桌上,又捧了木盒到床前,笑吟吟道:“公子,奴婢服侍你更衣。”

    花聘耳根发烫,连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来,你出去罢。”

    小丫鬟笑道:“那公子慢慢更衣,有事叫奴婢一声。”

    花聘等那丫鬟出去,揭开木盒,见里头叠着一套暗灰色的衣衫,料子舒适针脚细密。他换在身上,低头瞧了瞧,觉得还算合体,这便洗了把脸。

    花聘用过早饭,推门见那小丫鬟在门廊下逗鹦鹉说话,便问道:“昨日我骑来的马拴在何处了?”

    小丫鬟道:“公子要走,不跟王爷道声别么?”

    花聘道:“不必了,你带我去牵马就是。”

    小丫鬟领着他往马厩去,牵出马来,一路也无人阻拦。他翻身上马,从正门离去。

    王惟朝自女墙后头转出来,带着笑看身旁的凌启羽一眼。

    “他必然会再回来。”

    花聘中午前赶回了凤梁寨,到了大寨门口被守门的喽啰拦了下来。

    花聘一揽缰绳,微带怒意:“怎么连我都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