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龙权

分卷阅读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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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大摆庆功宴,众官军痛饮至入夜方休。王惟朝喝了几杯便躲出来,留乔辰在里头挡酒,他自往营中查看布防,见各处防卫有序,丝毫不放松警惕,这才放下心来。

    他往回走时,见有人被盘查住,那人慢悠悠地说:“我来请吴御史和王爷回府。”

    王惟朝见是索檀,扬声道:“让他进来。”

    索檀扶一扶眼镜,走到近前笑道:“听说王爷今天打了胜仗?”

    王惟朝笑道:“不错,今日咱们的战船一出海就遇上了倭寇,正好打了个遭遇战。顺便活捉了十来个俘虏,明日找几个通他们语言的人来问问,查出他们的兵力据点以及布防,就能一举把这多年的海患除了!”

    索檀只是笑笑望着他:“好久没看你这么痛快了。”

    王惟朝一怔,笑道:“确实好久没这么高兴了,十多年没打仗,那种身体里的血都在沸腾感觉又回来了,这才痛快!”

    索檀看着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欣赏道:“这些年我头一次见你如此神采奕奕,跟从前判若两人,这才该当是你真正的模样。”

    王惟朝笑道:“怎么,看上我了?”

    索檀摇头笑道:“早已看上了,不在于这一时之间。”

    王惟朝伸手去揽他的腰,轻声道:“那今晚不犒赏犒赏我?”

    索檀脸有些烧,抵开他凑过来的身体道:“还在军中,胡说些什么。”

    王惟朝笑道:“好,在军中不说,回去咱们再细细地说。”

    索檀只作没听见,望着灯火通明的营帐道:“吴御史可在里头饮宴?我琢磨着今晚若是不来,他八成就要被你们灌的人事不省,我辛辛苦苦给他调理的身子刚有些起色,不能就这么搭进去了。还有你,上回的刀伤还没完全收口罢?也不知道爱惜身体,闻你一身酒气就知道你也没少喝。”

    王惟朝只笑着听他唠叨,索檀被他注视着,眼睛没处瞧,渐渐地就把目光落下去盯着自个儿脚尖,直到没话可说,这才有些恼了。

    “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王惟朝笑道:“自然因为你好看。”

    索檀往后退一步,紧盯着他道:“你、你想干什么……吴鸾那边我还没去看呢。”

    王惟朝扬声道:“来人。”

    几个巡夜的卫兵应声而至,王惟朝道:“吴御史体弱不宜多饮酒,你们几个弄顶轿子来,把他送回府里去。里头那些官兵要是喝上劲了不放人,就说是我让他回去的。,你们几个就算是抢,也要给我把他抢回去。”

    几人应下了,往营帐去接吴鸾。

    王惟朝笑道:“还有事么?”

    索檀别开眼,声音低了下去。

    “没了。”

    王惟朝突然一把将他拦腰抱了起来,往营房深处走去。

    索檀低呼道:“你干什么!”

    王惟朝道:“等不及回府了,这里也有我的营帐,就在这军中犒赏了我罢。”

    说话声中,已然大步走进营帐。千帐灯火悠悠,帐帘落了下来,在夜风中不住起伏。

    ☆、算计

    那场胜仗如一道春雷,撕破了阴霾多日的天空。首战大捷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全城,人人喜气洋洋,提起皇上派来平定海患的宣王,都赞他有勇有谋,是个贤德之王。

    凌启羽听人人夸赞宣王,心中也有几分快意。回府跟王惟朝提起来,他却揉着额头道:“不过才打了一场胜仗,硬仗还在后头。”

    凌启羽见他有几分忧虑之色,却不知他被何事忧心,问道:“打了胜仗该高兴才是,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王惟朝苦笑道:“你不晓得,我盘问过那几个俘虏,查清了它们的据点,还让他们画了份布防图,到这儿还算顺利。只是我一瞧他们盘踞的那岛便头疼起来,要剿了他们只怕还要费一番工夫。”

    凌启羽奇道:“能让你头疼的地形是什么模样,倒是说来听听。”

    王惟朝叹了口气,让凌启羽到近前来。他展开一张图纸,上头画着一座岛屿的地形,图纸算得上详细,包括地势、水源、布防、兵力,每样都有标注。

    王惟朝道:“这就是他们画的布防,我找了几个军中的渔家子弟瞧过,这图基本准确。你看这岛上水源众多,还有一条河横贯东西,岛上囤粮也甚丰足。若要围困他们以逸待劳,恐怕不是个办法。若要强攻,这岛四面环着礁石,极为厚实,只有岛东面有一道缺口,供他们出入,地势易守难攻。这层礁石就相当于一道天然壁垒,咱们的火炮虽厉害,却也轰不开这一道拱卫。更何况这岛周围不仅有明礁,还有暗礁。咱们的船开不到近前,便有触礁之虞。你再看这一圈标示,这是他们布置下的水雷,虽说威力不大,却是连环触发结构,一个不慎,后果便是毁灭性的。”

    凌启羽倒抽了一口气道:“这帮倭寇当真歹毒,那咱们该如何对付他们?”

    王惟朝道:“他们盘踞的岛屿地势得天独厚易守难攻,咱们若要剿倭,只能等他们自己出来。”

    凌启羽道:“等他们自己出来?那帮倭寇又不是傻子,上回折损了那么多人,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他们怎么会再次出击。”

    王惟朝揉着额头道:“只能暂且往岛前叫阵,还要小心别触了水雷,缚手缚脚,打这海战真不如打陆战痛快!”

    凌启羽失笑道:“你这话说得不是理。当真在陆地上两军对垒时,虚虚实实诡计百出,比这海战更要变化多端。你且耐下心来,咱们再等两天看看。”

    王惟朝道:“咱们已等了多日了,如今军心躁动,个个摩拳擦掌想乘胜一鼓作气,端平他的老巢。只可惜被那重重险阻隔着,咱们只能是有心无力。我思量了多日,倒是有个法子,只是找不到稳妥的人去办。”

    凌启羽道:“什么法子?”

    王惟朝道:“找几个水性上佳之人打先头,用物事把水雷触尽了,另几人把火药运上岛,将那礁岸炸出一道缺口,大军趁势登岸,将倭寇一网打尽。”

    凌启羽脱口而出:“你要让活人去触发水雷?”

    王惟朝道:“你不省得,这东南沿海一片百姓多以打渔采珠为生,官府为防止渔民私自采捞上贡的东珠珊瑚,便在珠蚌密集的海域设下水雷。游鱼灵活,自然是畅行无阻极少触发。采珠之人若是碰上了,则极难活命。时日久了,采珠之人便想了法子,下海时带一根手杖样的杆子,用以触发水雷。不仅为自己安全,也为后来人方便。”

    凌启羽眼前一亮,截口道:“你是说,这帮采珠人像陆上的工兵一样,能够排除水雷?”

    王惟朝点头道:“不错,而且那倭寇盘踞的岛外补制下的水雷是连环触发式的,只要引爆几个,那一片都会爆破。这任务虽然艰险,但交给有经验的采珠人来办,也不是没有生还的希望。”

    凌启羽皱眉道:“这主意倒是可行,只是上哪里去找采珠经验丰富的死士前去?”

    王惟朝叹道:“我已叫各营去问了,凡是入伍前会采珠手艺的一律报个名单上来,再从这里拔擢出十来人,这一役就看他们的了。”

    凌启羽道:“目前有多少人了?”

    王惟朝苦笑道:“只有数十个水性好的死士愿去把堡礁炸开,至于会采珠手艺排雷之人,只有一两个,家里都有老小要供养,不能够为国捐躯。”

    凌启羽沉吟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开口道:“我记得花聘说他那凤梁寨中有不少人原是这海边的采珠人,何不找他试试?”

    王惟朝眼前一亮,大喜道:“你不说我险些忘了,说起来,他那凤梁寨当真卧虎藏龙。而且他跟我定下的约会也该来了。当初说好我若剿了倭寇,他便上门来请罪。如今别是得了消息又不想认了,在山上装糊涂。”

    凌启羽笑道:“他那人极好面子,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他就算把舌头绞了也不可能不认的。你待我去激一激他,让他自己送上门来。”

    王惟朝道:“你要去凤梁寨?”

    凌启羽道:“你只管放心,我去走一趟便回,量他山上也没人能为难得了我。”

    说定了便立刻起程,凌启羽带上封王惟朝的亲笔书信,只身匹马,当天就往凤梁寨赶去。

    傍晚前到了凤梁寨山前,守寨的喽啰还记得他,见了他盘问都不利索,瞪着眼问他上山来要做什么。

    凌启羽难得和颜悦色道:“我家王爷托我送封书信给你们大头领,劳烦通报一声。”

    喽啰犹豫片刻,这才进寨通报,片刻出来一挥手。

    “各位头领都在前厅,你自己进去罢。”

    凌启羽大步走进凤梁寨,过了几道山墙,见一座大厅面朝正南,门楣上挂着块朱漆牌匾,上书“义薄云天”。凌启羽暗自好笑,心道这伙强盗倒是心气高,迈步走了进去。

    那厅里透着一股阴冷气息,天刚有些暗,便燃起两排灯火。大厅正面放一把交椅,交椅后背的墙上漆着武圣关羽的壁画,武圣人捻美髯定凤目回视厅下众人,不怒自威,义字当头,端地是无数绿林英雄崇敬的好汉。

    凌启羽一进大厅,感到无数双目光向自己投来,有的猜忌、有的嫌恶。凌启羽全然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举手抱拳道:“花当家的别来无恙?”

    花聘站在头把交椅前,神情有些复杂,草草举手一揖。

    “尚好。我们凤梁寨素不与官家来往,阁下此来有事便说,无事便请罢。”

    凌启羽笑道:“花当家的好生无情,我刚来便要赶我走么?”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了出去,“就算要走,也请花当家的先看完这封信,给我个答复,我才好回去交差。”

    有喽啰把那封信接过去,递给花聘。

    花聘看着烙着王惟朝印信的火漆封口,略皱了眉头,撕开封皮,抖出信来便看。

    他的神色随着信的内容不断变换,开始还有几分防备,不消片刻便成了愠怒,再读不过几行,却又转成了心虚气短的模样,仿佛被人抓住把柄十分心亏。

    凌启羽趁势道:“我家王爷说了,花当家的不记得当日之事也无妨,他原本也没指望花当家的能践约,只是花当家的也算是绿林道上一条响当当的汉子,出尔反尔这种事,说出去恐怕与你名声有损。王爷不愿坏了花当家的声名,便叫在下来提醒提醒,休要因为记性不好就成了江湖上的笑柄。”

    大小头领不知花聘与官府定了什么约,只听得凌启羽口气傲慢,言辞间俱是嘲讽,薄了大头领面子,便是小瞧他们凤梁寨。群情激奋,如同一锅滚开沸水,纷纷喝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