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龙权

分卷阅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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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啸背过身去,气得浑身发抖。桌上的药渐渐凉了,王惟朝起身端起药碗,再次捧到凌啸面前,低声道:“请服药。”

    凌啸看着那碗药汤,片刻目光又落到王惟朝脸上,注视片刻,长叹一声。推开药碗转身出了门,大步往别处去了。

    王惟朝在房里静立片刻,心知他终于是拗不过自己,默许了他留下。

    可他心里并没有胜利的快乐,他知道,自己身处的境况已经有如泥潭沼泽般危险,接下来他将要面对的,是从不曾经受过的艰险。

    翌日一早,乌力吉抬出了冲车上阵。凌啸便叫人把投石机架上城楼。

    城楼下冲车冒着箭雨前进,满天飞的,不仅是箭,还有巨石。

    五六架冲车被投石机掷出的巨石砸碎,乌力吉心疼得要命,气急败坏地到阵前叫骂。

    箭楼上的弓兵瞄着他一顿乱射,几根箭堪堪擦着乌力吉的耳朵边飞过去,骇得他又赶紧缩了回去。

    凌啸叫了探子来问:“他们何时又运了冲车来助战?”

    探子道:“快天明时瞧着黑压压的一队人,运了些器械过去,想必就是那冲车。”

    凌啸道:“他们的粮道可察探清楚了?”

    探子道:“是。”

    王惟朝本欲请缨,凌啸看了他一眼,脸色铁青。王惟朝识相不再多言。

    凌啸道:“叫李颐带上五百骑兵,去断他粮道。”

    探子领命下去。城门前依然满天飞着流矢巨石,冲杀声惨呼声不绝,满目疮痍。

    到了傍晚捷报传来,李颐带着一帮兄弟回来复命。

    他们到了鞑子军运粮必经之地埋伏下,等有粮队经过便杀出来,斩杀了运粮兵士,粮草能带走的就带,带不走的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运粮的士兵个个喜气洋洋,凌啸脸色稍霁,吩咐道:“叫人摆些酒,晚上给李颐庆功。”

    侍卫得令,下去准备了。到了晚上,众人齐聚,就连一直抱病不出的严屏严监军也露了面。

    还在战事当中,庆功也不过备了几杯薄酒,喝到肚里,却是甘苦与共的兄弟情分。

    一顿酒喝到入夜,各自散了。次日一早,鞑子因屡战屡败,久攻不下,连粮草都被抢了,无可奈何地派来了使者,提出议和。

    信上提了几点要求,要他们撤军,大旭王朝要开放封贡互市;还要给白银五百万两、牛羊牲畜五千匹、丝帛一万匹。

    凌啸看完了把信扔在地上:“若要议和就诚心开条件,这不是议和书,是勒索信。”

    使者早听说凌啸有杀使者的爱好,他这次自告奋勇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来的,拼了命硬气了一把:“我常听人说天朝上国物产丰饶,怎会连这点议和抚恤都拿不出来。将军还是莫逞一时意气,多为边境子民着想,赐了抚恤我们退兵,两边从此相安无事。”

    凌啸还未说话,严屏却站出来道:“鞑靼既然提出议和,便是有诚意在。将军是不是该好生考虑之后再作答复?”

    凌啸冷笑,叫人先把使者请下去安置,关起门来解决内部问题。

    “他们主动议和自然是好,只是末将想问一句,严大人,答应了这议和书上的条件,那些钱物谁出?他们要求的封贡互市又有谁批?”

    严屏道:“自然是朝廷赏赐财物、准他互市。”

    凌啸道:“朝廷眼看我镇北军被围困多日,却不给救援答复,这情势之下,你认为朝廷肯议和?”

    严屏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大胆凌啸你敢诬蔑朝廷!全天下的百姓都是朝廷的子民,是皇上的子民!你这番话便是诬蔑朝廷视百姓于水火而不救,煽动民心,是何居心!”

    凌啸正色道:“既然严大人如此说,来人,准备纸笔——”他扬声叫来侍卫,“严大人,你我联名,一道写奏疏呈于皇上定夺。”

    他说着拉严屏落墨。严屏慌了神,连声道:“你是将军,这奏疏本应由你写,扯我做什么!”

    凌啸大笑:“严大人何必谦虚,你是文臣,笔墨自然比我这个舞刀弄剑的粗人强出许多。再说严大人是皇上钦点的监军,写这份奏疏自然比我更为合适。军情延误不得,严大人动笔罢。”

    严屏不肯拿笔,连连后退了几步,却见身后十来个侍卫挺剑而立。那阵仗,不由他不写。

    凌啸负手而立,淡然道:“严大人可拟好了腹稿,在下还等着在文后与大人联名。”

    严屏被凌啸设计入套,便是再挣扎也无用了,只得写了份奏章,请皇上准许议和条件。

    奏章之后联了严屏、凌啸,还有宣府巡抚刘锲的名,即刻令人加急送往京城。又回了使者,让他回去等待朝廷回复。

    一连消停了数日,终于等来了朝廷的信使。朝廷准了鞑靼的议和要求,命凌啸定下吉日,双方先签协议,封赏贡赐随后就送到。

    消息传下去,宣府城中军民松了口气,毕竟烽火连天的战乱日子不好过,朝廷既然怜恤百姓,肯出这笔钱,和了自然最好不过。

    王惟朝听说朝廷批了议和,去找凌啸。

    凌啸和李颐坐在梧桐树下对弈,刚下过雨,叶子洗的碧绿,空气里飘着桐叶清香。

    李颐思索片刻,落下一子。凌啸笑着捻子落在一旁。李颐恍然一拍额头,连声道:“却没料到在这里上了套!果然是征战多年的将军,末将自愧不如!”

    凌啸的笑容淡了些:“凌某老了,杀盘棋或许还行,真刀实枪地拼战沙场已力不从心了。”

    王惟朝不禁插嘴:“廉颇垂暮之年尚有雄心壮志,将军正年富力强之时,尚大有可为,将军何出此言!”

    凌啸抬眼瞧见王惟朝,苦笑道:“殿下何时来的?”

    王惟朝道:“刚进院门,见将军和李大哥下棋,瞧了一会儿。”

    李颐起身道:“明日与鞑子签议和书,我去看看手下准备的怎样了。”

    石桌上留着残局,雨水顺着桌沿点滴落在铺了青石板的地面上。王惟朝捻着黑子,纵览棋局,竟觉无处可下。李颐的棋下得不高明,处处被凌啸牵制着,要落子,必然要损失。

    凌啸从他手里拿过那枚棋落在一处,自寻死路的一着。而将棋子提走了,却脱了掣肘的困境,反而可放手一搏。

    “不舍小利,怎能有大作为。”

    王惟朝苦笑:“将军教训的是。”

    凌啸叹息:“殿下不必再称我将军,我已写好了辞呈,明日签了议和书,我便将辞呈递上去,归隐田园。”

    王惟朝惊道:“将军这是为何,这场仗咱们虽是议和了,却实是大胜,将军为何还要辞官!”

    凌啸笑得苦涩:“老骥千里之志尚在,奈何前路泥泞崎岖,无路可走。”

    王惟朝想起了交战前夕,朝廷接二连三调走的兵力,神色黯淡下来。

    凌啸慢慢将棋子收了,清出棋盘。

    “晚饭前还有些时间,陪我下一局罢。

    ☆、弓藏

    翌日一早,双方准备好了签议和书的程序,布置好了排场。王惟朝打扮成个亲兵的模样,随着凌啸刘锲等人出城。

    鞑靼首领乌力吉派侄子巴图来签合约。双方见面相互致词,气氛友好客套,完全没了之前拼得你死我活的刀光剑影。

    凌啸正欲签署议和书,突然城门大开,一队禁军从中涌出,直冲鞑靼议和使团杀来。

    巴图见来者不善,拔刀自卫,一边呼喊侍卫救护。奈何禁军直冲他而来,三四个将他围在中间,一人一刀,眨眼间将他砍死。

    众人哗然,一时间乱成一片。凌啸带的士兵完全懵了。而鞑靼士兵见主子被人砍了,急红了眼,拔刀就砍。

    一片混乱当中,严屏在禁军簇拥保护当中抖开密旨,在马上威风凛凛地念道:“奉皇上密令,于议和仪式上将鞑靼首领擒获,罪臣凌啸、刘锲等人,屈节媾和,辱我大旭颜面,带回京城发落!”

    议和仪式上,严屏使出这么一手,连鞑靼首领的侄子都砍了,可谓是把马蜂窝捅了个对穿,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凌啸拔剑吼道:“退回城内!”

    众将会意,掩护着王惟朝和刘锲,边战边往城门退去。

    城中大军多数还是凌啸的人,眼看出了变故都急了眼,李颐带一队骑兵冲出城,掩护着凌啸等人撤退。

    鞑子那边却杀红了眼,一个个不要命地冲上来。乌力吉痛失爱侄暴跳如雷,亲自率军冲来,便是踏也要将宣府踏平。

    眼看鞑子兵潮水般涌来,凌啸砍倒眼前几个,冲王惟朝吼:“你快回城!”

    王惟朝一刀劈翻一个偷袭的鞑子兵,咬牙嘶吼:“不可能!”

    鞑子兵已到了跟前,部分围住凌啸等人短兵相接,剩下的直冲向城门。

    已来不及了,凌啸大喊一声:“关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