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霹雳同人)破阵子

分卷阅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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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又为什么自己那样地珍视此物、甚至到了惶恐的地步?分明都知道了这是玄同之物,还是他不要了才给自己的,自己还这么珍视,是傻了么?

    一思及此,玄嚣眉头一皱,本已走离的脚步一转,又回到林里的小屋边,想把这串流苏还给玄同,可来到屋后,却见那里只剩一片空荡,玄同早回到屋里了。

    他走到屋门前抬了手本想叩门,可手才一举起,却又不情愿似地顿在空中。方才要将此物还给他,他也回绝了,玄同个性亦是固执,此际想要还想必他也不会收的,玄嚣望着手中的配饰思索着,倏忽于眼角余光处望见了一旁低垂的屋檐。

    他握着那绺白玉流苏玉珮,走到墙角处,身后是一扇阖上的窗,他背着窗,以指拈起配饰的吊绳,将之悬系在屋檐垂角之处。将交错的朱红系绳拉紧固定后,玄嚣轻轻放开手,见那串白玉红流苏在晚风之中轻轻晃荡出温柔的光泽,浸润着玄嚣淡漠的视线。

    就让玄同自己发现吧。玄嚣心想,随即便欲旋身离开,却在甫跨出脚步的瞬间,听得身后的窗内传来人声。

    「方才是谁来了?」虽是个陌生的声音,却让玄嚣一时驻下了脚步,因为他知道回答的、会是个自己熟悉不过的声嗓。

    「玄嚣。」果不其然,屋内的玄同淡漠答道。

    「他来做什么?」屋里那人疑惑接着问。

    「没什么,来还吾一样东西罢了。」玄同轻描淡写地答。

    「喔?是什么?」可对方却象是十分好奇一般地追问着。

    「没什么,吾给他了,没拿回来。」玄同漫不经心地淡道,说话同时,玄嚣听得长剑被抽出剑匣之声,猜想玄同正在拭剑。

    「王子殿下原来也会送东西给人么,是什么?定情信物?」另一个陌生声嗓戏谑地咯咯笑出声,屋外的玄嚣一瞬觉得荒谬得皱了眉头,只是不敢出声,而他想屋内的玄同也是一样反应。

    「你胡说什么。」玄同轻斥。

    「嘿嘿,我看就是吧,我跟在王子你身边一阵时日,没看过你对谁尖酸刻薄,那日在葬天关却处处与那个玄嚣唱反调,难道对他不是有几分特别的么?」紫色余分狐疑地扬高了声嗓。

    「你是又胡乱听出了什么?有这种胡思乱想的时间,还不如拿去追求剑道、好让自己有些进步。」玄同没有好气地应着。

    「哼,你可知你有时候讲话太显得高高在上?你难道听不出你兄弟对你的愤怒么?他根本就将你看得太重要了,竟要为你毁掉天下之剑。」紫色余分蓦地严肃了嗓音,好似要替玄嚣出一口怨怼之气。

    「那是他的偏执,当不得真。天下用剑之人太多,只要剑心不灭,外形之剑便不可能毁去。」玄同正经地解释着,可紫色余分却觉得禁剑与否压根不是重点:

    「天下用剑之人太多,但他眼中只有你,更怨你眼中只有剑。你难道看不出他将你视为竞争的对手了么?」

    「吾对皇位没兴趣,无意与他相争。」面对紫色余分诘问的嗓音,玄同只是漠然如是答,屋外将这一字一句听着的玄嚣,却一瞬冷了眼眸,只是没人瞧见。

    「世上最发指的事,便是对方千方百计地对付你,你却一派清风自若,彷彿他人是在唱猴戏给你看,丝毫不将他人的竞争意识当成一回事。」紫色余分没好气地冷声说道,因为当初自己与他的纠缠也是一厢情愿,所以更能看清玄嚣的心态。

    原以为玄同会反驳什么大道理,却见他沉默了半晌,眉眼低敛、停下了拭剑的手,好似兀自陷入了沉思,须臾又开口时,并没有紫色余分所预期的冠冕堂皇,反而声嗓一沉,低低喃道:「吾并没有将他当作猴戏。吾说无意与他相争,是认真的。」

    「喔?」紫色余分意外玄同竟会将认真二字用在玄嚣身上,疑惑地扬了嗓。只见玄同把剑轻轻摆回剑匣,望着剑匣里一柄柄静躺的剑,意识有几分恍惚,好似回到了幼时那一个晚上,他经过藏书阁之外、瞥见埋首书堆的他。

    「吾无意与他竞争皇位,因为这个位置,森狱里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吾虽在剑道上稍有小成,可论谋略、论治术,玄嚣用了毕生追求,是眼中只有剑的吾一点也比不上的。吾说,吾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是因为他天生就该为王、而吾不是。」玄同思着往事,敛着眸眼淡淡叙述,所说的话却让紫色余分大大一讶。

    「想不到你心里原来是这等想法,那为何总一天到晚看起来好似瞧不起人家似的?」

    「吾没有瞧不起他,是你把我想得太优越。」玄同淡淡扫了紫色余分一眼。

    「你这张冰块脸,任谁看了就觉得傲慢。」紫色余分没好气地反驳了声,「玄嚣一定也是这样觉得,才更不甘心。」

    「那便是他过分解读了,错不在吾。」玄同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似地漠然应了声,外头的玄嚣在晚风之中不以为然地哼了声,可在得知了玄同对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敌意时,心情却还是有几分难言的释然。

    他并非看不起自己,相反的,竟是对自己有这样高的评价,玄嚣一时心口些许慌然,他受一干兄弟部属拥戴,虽也有成就感,却比不上玄同此际赞许所带来的丝毫,或许……自己真如紫色余分所说,根本将玄同看得太重要了。

    「你既然对他有这么高的评价,该不会也支持他侵略苦境吧?」屋内沉默了半晌,紫色余分又蓦地开口。

    「吾不是好战的人,自是不可能支持任何攻伐。可父皇同时策立四位太子竞争皇位,若是毫无作为,便不可能成王,所以玄嚣与九皇弟那样汲汲营营,某种程度上也是不得不为之。现下看来他虽是好战,却非穷兵黩武,相反地,他对自己的手下惜才之甚,受一干部属拥戴,吾虽不同意他强行征伐苦境,可若哪日苦境真成了玄嚣所治,吾相信他不会成为一个苛政的君王。」玄同思索了半晌,如是答道。

    屋外,玄嚣沉默地听着,心口让一股奇异的暖流蜿蜒淌流过,他说不清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只是发现说出这样洞悉自己的话语的人,竟是与自己先前势如水火的玄同,他分不清此时心里的感受是别扭还是感动。玄同的眼光分明不曾逗留在自己身上过的,可为何他愿意三番两次将疲累的自己背送回房?又为何此际能说出这样贴近自己心口的话?

    玄嚣一时有些混乱,连沁凉的晚风,都拂不清脑袋里那团浑沌,直到屋内沉默了半晌后,又响起紫色余分几分调侃几分认真的嗓音,在他脑海中激起了漫天白浪:

    「又送东西给人家、又讲这么多好话,我的王子啊,你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15

    一日夜里,夜空格外清朗,一抹云雾也无,只有一轮银白如雪的弯月,悬挂在远天一角,透出清澈如水的银辉,澹澹地染上大地、染在那一抹红艷身影的脚步所踏过的土地之上,衬出一条从容不迫的朱红身影。

    玄同只身一人走在清凉月色下,步子悠缓,眸眼低敛,看上去如往常一般从容沉静,好似俗世的红尘一点也不往身上沾惹,可只有玄同自己知晓,自己是善于将心事藏匿于平静的外表之下的,就如此时此刻,在他淡漠的容颜之下,有着说不清的翻腾思绪。

    他如常一身朱红戎服,层叠的前襟之中,揣着一张请柬,上头堂皇烙盖着玄嚣的太子印,玺印的朱红轮廓红艷得彷彿要烧灼人的眼目一般,在玄同收到、摊展开的瞬间烧上他淡漠的眼眸,如烙印一般,此后再也无法从他眸中褪去。

    玄嚣、玄嚣……多么张扬狂放的一个名,就如他的人一般。这样的人,以往并非是能够引起自己兴趣的,更遑论玄同素来将自己当作竞争皇位的敌人,更是让他不想靠近,以免被卷入这场无情的的斗争之中。可此时,这个人、这个名,却也不是如往常一般让他付之一哂便能淡忘的。

    玄同怀中,除了那张请柬之外,更有另外一物,沉甸甸地压在心口──那绺原本要送给玄嚣的剑穗。

    在玄嚣来过枫叶林又离去的那夜翌日,玄同依照往常作息,天色薄明便起身到屋后练剑,却在沁凉的晨风之中,瞥见眼角余光处一抹朱红,在薄风中飘飘摇摇,占据了目光一角,玄同顿下了舞剑的手,定睛看去。便见这绺自己前夜才交到玄嚣手上的剑穗,给人系在屋檐的檐角之处,悬垂而下,让风吹拂,红穗如火,白玉若水。

    玄同怔顿在原地,不知道心口突地涌上的失落为何,他愣站了好半晌,才走上前将那串系在檐角上的剑穗松开取下,收回自己怀中,然后回到屋后的空地继续舞练剑法,可举手投足,却再也没能如方才那样轻盈,好似有什么甸甸地压上了心头。

    那日之后,他与玄嚣如前夜之前一般,互无往来,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他征伐天下、展疆拓土;自己行走江湖、寻剑求道,除了浅薄的血缘之外,两人此生好似再无交集,因为连自己欲送给他的玉饰,都没办法牵系着二人。

    玄同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心间多了股不知名的失落,若隐若现,偶尔他会突然觉得自己是在乎玄嚣的,可偶尔他又觉得这些不过是一场错觉,在这样若即若离的矛盾感觉之中,玄同逐渐恍惚得分不清,到底怎样的感觉才是真实的,就如同那日夜里,紫色余分调侃的笑语,他分明皱了眉想反驳,却是说不出口。

    我的王子啊,你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那夜,紫色余分如是暧昧笑道。

    玄同听清,立马眉心一拧,没好气地就要反驳,可才一启唇却又猛地顿住,不知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只知道过了好半晌,他才赶紧收敛神情、低斥了句:你没头没脑地、说什么?

    随即,他便佯作要就寝了,旋身走入自己那间房,却在床榻上呆坐了好一会,才更衣入寝。可那当下,心底象是被紫色余分的话动摇了一角似地、在素来静如止水的心间陡生出一丝慌乱。

    他不敢深想,怕一深想了、便会从心底深处挖掘出连自己也害怕面对的情感。所以只要一思及那夜紫色余分的话,他便会急忙挪开思绪,好似要逃避这个念头,可越是逃避,玄同越是看得清,自己对玄嚣那股别于兄弟之情的意念,早在心底阴影之处萌生滋长,只是让一颗醉于剑道的心给遮蔽了,一时看不清而从来未曾面对过。

    可自己并非迟钝的人,自己为何心中分明赞赏玄嚣、嘴上却总是针锋相对、不肯轻饶;又为何分明看不起他的庸俗之志,却仍是不舍他在夜深人静时的疲惫,这些矛盾,玄同是深刻意识到的。虽然逃避,却非全然无知。

    是,他承认,他确实在乎玄嚣,可应当还不到喜欢的地步,是吧?这二字代表着这么强烈而深浓的情感,怎有那么轻易便喜欢了?

    只有在乎而已,他对玄嚣。玄同如是告诉自己,一面走在苍凉的月色之下。

    葬天关,就在几步路前。

    葬天关后苑,是一座肖似玄嚣在黑海的太子殿后方的苑囿。因着他耕耘苦境之志,让玄嚣几乎长日留在苦境,鲜少能回到黑海的寝殿里,是故他着人将此处的后苑布置成自己熟悉的模样。其实不过是心血来潮的念头,没有深想太多,可后来有一阵,他却后悔了这样的安排,因为与玄嚣殿太相似,他走在葬天关的后苑中时,便会记起过去在黑海的太子殿时,他温柔牵挽着那个女子的手,在殿后的苑里散步。

    可当人事已非,思来只有心痛,所以有好一阵子,玄嚣不曾靠近过此处,可今日,苑里桌席华布、烛火高烧,在夜里的苑中晕染出一片暖红的波泽。在烛火晕红之中,幽微映出一道凛然身影,一袭雪甲银冑,白纱披风曳地、好似在石地上披覆上一层夜里清霜。

    玄嚣坐在桌首以手支颐,撑在苑里布上的方桌之上,眸眼微敛,偶尔掀眸觑向桌案对侧一方他命人布摆上了餐具的空席,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却丝毫没有不耐的样子,因为他知道,开筵时间未到,是自己来得早了。

    一向高傲张狂得不可一世、不屑迁就他人丝毫的自己,竟也会这样甘心等待,玄嚣在心里嘲笑着自己可笑的转变。

    不过是那日夜里无意听见了玄同身边那剑侍的一句玩笑话,这几日来的自己,究竟在失常什么?玄嚣厘不清楚。他淡漠的眼波流转,流转过四周仿着自己寝殿所布置的一景一物,熟悉得紧、却已经没有当初熟悉所伴随着的、心底的微微疼痛。

    失去、背叛的疼痛,终究是会从生命中淡去的吧,就如此际的自己,思起鸠神练,已经不再觉得那样刺痛。

    他把受到的伤害,全部转化成自己建功立业的动力,渐渐消磨去了痛楚,原以为鸠神练一死、埋葬去这段情感,他就能不再于感情上受人左右,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可前一段时间起,玄嚣却觉得,似乎不是如此,因为他的思绪、好像开始为了另一个人而动摇。

    又送东西给人家、又讲这么多好话,我的王子啊,你该不会喜欢上人家了吧?

    那日,他静静伫立在玄同在枫叶林的小屋外,听见了他的剑侍玩笑调侃道,他在屋外一时因觉荒谬而激动,可却怕让人发现而不得不敛着鼻息压抑下那股抗拒,原以为只是那剑侍胡说八道,定要让个性一板一眼的玄同嗤笑反驳的,可他站在屋外,却只听见了玄同的一阵沉默。

    他是了解玄同个性的,他素来有话直说,就如同对自己与其他兄弟,总是懒得迂回来往,虽然不屑被卷入皇位的斗争之中,骨子里却又有一股不甘被蔑视的傲气,让自己每每挑衅他、只换得他不甘示弱的冷言冷语,这样的玄同,若心里当真瞧不起自己,被那剑侍这样说,肯定是要皱了眉头没好气地反驳的吧,可他却没有。

    玄嚣在屋外让玄同的沉默慌乱了思绪,分明预期了他驳斥,可听见他的沉默之后、又开始害怕他真的驳斥,那一个沉默的瞬间,玄嚣心口闪过太多紊乱的思绪,紊乱得玄嚣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希望玄同反驳、还是不要──这个矛盾的念头,让他一时吓住了,吓得仓皇地离开枫叶林,没有听见后来玄同驳斥了、却是慌乱的话语。

    那日后,他没有再到过枫叶林、没再见过玄同,专心于攻伐苦境的战策谋略,可苦境一干正道人士死命抵挡,虽是建立了第一道黄泉归线,对于孤舟一字横与雄山等正道根据地,却是久攻不下,多日苦思,他决定于三日后放手一搏、将大军倾巢而出,力拼一举拿下苦境最后版图,自己也将亲身上阵,此战,不成功便成仁了。

    可是,在出征之前,他还想再见玄同一面,想问清楚那日夜里的事,不然,他的心底永远有一角动摇着,而他不能这样上战场。

    蓦地,一阵低敛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至苑里,玄嚣顺声抬头,望见一抹朱红戎服的身影,淡漠不惊、从容走至自己面前。

    ☆、#16

    「你来了。」席上之人原先慵懒的双眸在瞳底深处凝起一丝锐芒,落在来人一身红艷之上。

    「汝竟会发请柬给吾,真是稀罕。」玄同收敛了方才路上的杂乱心思,来到桌边站定,淡漠的眸光亦落在上座玄嚣身上,凉凉说道。

    「不过兄弟相聚,皇兄也忒大惊小怪了,先入席吧。」玄嚣淡淡挑眉摆手,示意玄同坐下。玄同从善如流地拉椅入席,却见餐桌上除了玄嚣那位置,就只有自己面前摆上餐具,他不意外玄嚣只邀了自己,却仍是疑惑地挑了挑眉:

    「怎不见其他兄弟?」

    「因为吾玄嚣要邀的,只你一人。」玄嚣若无其事地说道,一面微微摆了手,让候在几步开外的侍仆前来布摆上餐点及酒水。玄同眸眼淡敛,望着侍仆在身前的杯盘上一阵忙活后退了下去,他方隔着长桌淡淡开口:

    「喔?汝何时学会对吾玄同这样客气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