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车厢内坐好,林重楼便动手将楚青岫移回自己腿上来,但才刚刚移过来,他低头继续去端详那张沉睡着的容颜的时候,却不经意的对上一双带着迷蒙的墨玉双眸。
“你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林小攻你个粗暴的家伙,我现在好像让岫岫反攻一下啊!大家觉得怎么样?
第五十四章?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上)
马车前行带起阵阵微风轻拂,吹起了轻薄的车帘,偶尔有一两缕阳光漏进来,和楚青岫澄澈的瞳光交织在一起。似是静默无波,还是波光粼粼。
“你醒了……”林重楼愣愣地注视着他,好久好久才反应过来,轻声地低呼,颤抖的声线昭示着他无法压抑的喜悦。
“重……楼?咳咳!”
楚青岫的声音让他感到有些陌生,却也是那样熟悉,带着些病后的虚弱无力来,连带着看向自己的眼神仍然是像幼崽对亲人本能的依赖一样。
就像当年他们还一起在武林盟里生活一样,楚青岫对自己的依赖,本来就是自己刻意营造出来的。
林重楼看得喉头一堵,竟然差点让那眼神带来的回忆淹没地喘不过气来。
看到楚青岫渐渐的咳嗽,林重楼连忙给他倒水递到他唇边,又想起楚青岫现在怕是没有什么气力,连忙把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口前,慢慢喂下水。
待楚青岫呼吸平复之后,林重楼才舒了一口气,“你终于醒了,”
“你为什么会在我身边?”楚青岫茫然四顾,“这里是?”
林重楼微微一笑:“不是你让傅二带着武林令去找我的么?”顿了顿,话锋一转,“武林令又不是寻常之物你怎么用得这样频繁?有什么事,写封信给我不就行了。”
楚青岫闻言便看向他,看了许久,看到林重楼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才收回目光。半侧过身靠着林重楼,随后便有低微的声音传出来。
“我都不知道,你会不会看我写的信。”
林重楼觉得自己给这话砸得透不过气来,他愣了愣才道:“怎么会……我们是有盟约的。”就算不能在一起了,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关心着你照看着你,可是南北武林的盟约注定了,我们的名字是要拴在一起的。
思及此,林重楼不由觉得有些宽慰,他终于是找到一种关系可以来正大光明和楚青岫比肩,因为他们都站在武林的顶峰。
楚青岫听了他的话却蓦地笑了起来,还是越笑越压抑不住声音的那种。林重楼听着、感受着胸口不停的颤动,觉察出不寻常来,不由低唤:“青岫……”
下一刻,他的话被迫咽回肚子里。楚青岫突然扑上来,双手抓着他的肩吻了上来,那亲吻带着记忆中甜美和想象中柔软。
但林重楼感受到一种错觉,他觉得楚青岫那唇齿间的缠绵带着绝望的味道。
林重楼还没来得及给眼前发生的事情结一个论,唇角带着的浅浅温暖已经离去。开始和结束都那样迅速,同样令林重楼措手不及。
而更令林重楼措手不及的,是楚青岫发红的眼角。他连忙伸手去摸,幸好没有流泪。可是仍然被他吓着了,沉下声去问:“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在自己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有人欺负他了?在自己离开他的这些时间里。
楚青岫坐在林重楼面前,眼角发红神情委顿,嗫嚅了半天只是低声说:“我觉得累……真的好累……”
只是这几个字,却也只有这几个字道尽了楚青岫的心境,可林重楼接着问“怎么累”的时候,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其实想想就可以知道,身外事、家事、妻子孩子……什么都可以说,偏偏楚青岫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那一双空洞的眸,仿佛就说明了他的一切苦难。
就算是什么都不知道,林重楼就已经觉得心痛地厉害,甚至已经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离开他那么长时间,不见面也没有书信来往,生生地想要将这个人从自己生命中磨灭,可是画轩里满满的画作,自己又怎么去解释?
林重楼只觉得自己往日刻意隐藏着的矛盾在见到楚青岫的那一刻都全部浮现了出来。
楚青岫仍然那样愣怔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越来越红,却一直没有坠下泪来。林重楼试图和他说些什么,轻轻摇晃了下他的身子让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
林重楼说:“小公子已经救回来了,没有大碍,你放心。”
楚青岫看着他不说话。
“哦……我怕他想念娘亲让涟漪堂主带着他先走一步了。”
“还有唐门——”
“倚歌他,”楚青岫突然出声道,“他不会想念琳琅的。”
林重楼微微皱眉,“为什么?”孩子按道理来说不会不亲娘,更何况楚青岫和月琳琅只有这倚歌孩子。就连倚月楼里那些毫无关系的女子都对那孩子呵护有加,月琳琅又怎么会不疼爱孩子呢?
楚青岫摇了摇头只是说和他说不明白。
眼前这种自己无从插手的迷惘让林重楼很是生气,他这才感觉到自己和楚青岫是真的有距离的,那些时间——一年、两年、三年、七年,都是横陈在他们中间让他们生疏的罪魁祸首。林重楼让没来由的怒火一激,脱口而出:“是什么样的事情,我无法了解?”
楚青岫竟然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眸中压抑着的怒火,忽然咧着嘴笑了。和方才的不正常相比,那笑容只是浅浅的,就像当年楚青岫一贯的笑容那样。
楚青岫道:“你真的想知道?”
林重楼皱了皱眉,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中计了,此时此刻却无路可退,自己心中也的确渴望答案。
“那陪我回武林盟吧。”
他说地那么自然,就好像是在说你陪我吃顿饭吧。
林重楼自然是震惊了好一会儿,怔怔道:“你胡说什么?”
“陪我回武林盟不好吗?”楚青岫望着他,笑得他神思都恍惚了,“我会做醋鱼、会做一品豆腐、会包元宵饺子馄饨,还有桂花糖、桂花酿……”
那柔软的声音细细如涓,缓慢从林重楼的耳中流进,直直淌进了他的心田。
“你还记得桂花糖吗?我自己亲手做的,我在院里移植了一棵桂花树过来,我养花养得很好的,适合京城的花匠学的,当桂花开的时候我就吧最大最饱满香气最浓的摘下来,做桂花香囊、桂花糖、桂花糕、桂花酒……”
“重楼,”楚青岫轻轻抬起手想要去触碰林重楼,却又在半空中滑落下来,就像他的话语,也在这初夏的微风中滑落下来一样。
他说:“自从你回了江南,你一次都没尝过我做的东西。”
车厢里,依旧是微风吹起车帘,阳光漏进来。只是这一次它们照不进楚青岫深深的眼底,只能照着他缩着肩膀,笑容残破的模样。
“你从来没有来看过我,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我了。”
有人说,恨不相逢未嫁时。可是他们明明相逢在未嫁之时却为什么还是会诸多这样的无奈?
林重楼再忍不住地紧紧抱着他在怀里,就像抱着一块稀世珍宝。楚青岫躺在他身上,慢慢地合上双眼,就像他真的累极了想要休息一样。
林重楼抱着他,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楚青岫转过来吧头埋进他的胸前,泪水终于是无声润湿了他的林重楼的衣襟,隔着衣裳,楚青岫将话直直送进他的心底:“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和我一起。”
林重楼抱着他,下巴摩挲着他散着发丝柔软的头顶发旋。
“和我去江南吧,青岫。”
楚青岫愣了一下,“你说什么?”那问话里带着些控制不住颤抖来。
“我说,和我回江南。”林重楼心想,自己终究还是最楚青岫狠不下心来,明明知道他已经移情别恋……至少移情别恋过,和别人有了孩子,武林盟主一家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模范夫妻,端是琴瑟和鸣珠联璧合的典范啊。
可自己呢?林重楼想,扪心自问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娶妻生子这类不都是各自为之,不管是为了什么,而至于模范夫妻。夫妻之间的事情最难说清,柳轻梦若不是去过湖心亭哪里会发现自己的秘密,怕是会一辈子都蒙在鼓里吧。
那么,就当谁也没欠着谁了。林重楼伸手将楚青岫揪着衣裳的手握了,“就算不能一辈子在一起,那偶尔相聚也是好的吧,你我有盟约,互相来往不算什么,且你现在还有伤在身。”
楚青岫终于将深埋在林重楼胸前的脸抬起来,那双湿润的黑眸好似雨打风吹去的亭亭芙蕖,半折了花瓣的花苞露出青绿的莲蓬来,那里面饱满的莲子白生生露出个尖,煞是诱人。
林重楼忽然觉得嗓子干渴得厉害,想要喝水缓和一下。
一路上他们都在交换着各自的往事,分开了七年,那么多的岁月足够承载着足够多的对方不知道的事情。
楚青岫说得比林重楼还要多,每次说话的时候,他的眸便带着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柔和,像三月吹落桃花的暖风,轻盈在空中盘旋,萦绕在林重楼的耳边、手旁,都是温暖的一片。
每天就像是要把这些分别的岁月都说尽了一样,那些话语絮絮的,像簌簌散落的花瓣,落在他们日后的梦境里。
更是到暮色四合的时候,晚风吹开了窗扉,月色洒在他们的身上。林重楼看着楚青岫墨玉一样的眸子,轻轻合上眼,低下头凑近他,去细啄那淡绯色的柔软。